客房之内,宁、徐二人那复杂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苏问也难得如此开怀,大笑甚久,方按捺下来,传音赵千行三人过来。
吱吖一声,房门再度被打开,三人刚刚迈步入内,乍一看如此古怪的情景,登时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康泰瞪大了双眼,说起来,他最熟悉的人,并非是苏问,而是宁致远。
毕竟,从青木城开始,再到后来被苏问半威胁着前往北部战场,宁致远,可以说是他接触最多之人,然而,他什么时候见到过这种表情的宁致远?
被玩儿坏了?
“没什么,就是刚刚心底发誓,以后绝不与皇上下棋罢了!”宁致远悲愤地摇了摇脑袋。
康泰:“…………”
“不是吧,打击这么大?”他一阵错愕,看着桌上的棋盘,心中猜测,莫不是跟皇上对了一局?
“等等,这棋局,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他忽的一拍脑袋,“这不是皇上上次与元帅府那白袍病秧子下的棋吗?”
白袍病秧子?
苏问当即瞪了他一眼。
不过,此话一出,连带着赵千行与聂政,也有些好奇了。
于是乎,徐子源心里苦啊!
宁致远毕竟是闲王的身份,几人不好强迫他说什么,但,徐子源不是啊,是以,康泰终于找到了可以欺负的人,再度使出了“勾肩搭背,嘿嘿怪笑”这一顶尖玄技。
徐子源只好将事情原委又说了一遍。
三人听完,皆是愣了愣,继而,同情的看了宁、徐二人一眼,康泰则要肆意多了,好一阵儿捧腹大笑。
这厮完全没有收敛的觉悟,最后,笑到宁致远的脸色都黑了下来,于是委婉的表示想见识一下剑王突破后的实力。
咻~~~~
又一道剑指呼啸,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康田笑声戛然而止,默默寻了个角落,舔着伤口……
“不,不对!”
宁致远忽然反应过来,他方才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影响了思绪,但此时静下心来,却发现了问题,再度看向苏问,道:“皇上之所以以五目下法,恐怕还有另一层用意吧!”
几人皆是眉头一挑。
但苏问却是嘴角含笑,道:“说说看。”
见他这般模样,宁致远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错,遂继续道:“下棋,是两个人的事,既然皇上可以借棋观人,那么陈庆之,同样可以。所以,皇上以五目对局,其实也是在避免陈庆之看出皇上的行事风格,此消彼长之下,皇上已然占据极大优势,这局棋,看似尚未下完,但其实,皇上已然胜出!”
众人听完,方露出一丝恍然之色,看向苏问的目光,也透着钦佩,原来,这才是皇上的用意?
苏问目露赞赏,但依旧摇了摇头道:“说胜出,此时还言之尚早,只不过,朕当时的目的,确实已经达到。”
“不对!”
疑惑的声音响起,康泰又窜了出来:“若真是这样,还是可以以棋观人啊,皇上的风格,不就是诡变、天马行空吗?”
宁致远淡淡的看着他:“那么,看出诡变、天马行空,和没看出来,有区别吗?”
“呃……”康泰登时一滞。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天马行空,本就有变化莫测、出人意料的意思,既然如此,测不出,也料不到,那不就等同于没看出来吗?
宁致远叹服:“难怪皇上敢说‘下棋,从未输过’!”
从未输过?
苏问闻言摇了摇头,一双龙目眯出危险的光芒,意有所指的道:“朕当时这句话,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啊?”宁致远呆了呆,他这次有些想不明白,望向苏问,躬身请教。
苏问呵呵一笑,双眸已然眯成了缝隙:“与陈庆之的博弈,朕可以说是其中一个棋手,但他,却只能算半个,另外半个,是萧衍!”
说着,他端起茶水,悠然的抿了一口,目光看着虚空:“是以,朕可以做一件事,但陈庆之,不行!”他轻轻摇首,淡定而自信。
众人尽皆目不转睛。
康泰更是吞了口唾沫:“皇上,你就快说吧!”
苏问呵呵一笑,杯底轻敲桌面,徐徐吐道:“掀!棋!盘!”
众人皆是一呆。
这里的棋,自然不是指普通的棋,棋与棋盘,都不过是博弈的代称罢了。
自己等人在建康,确实没有主场优势,人手亦颇为缺乏,但同时,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束缚,他们是没有束缚的,大不了,就掀棋盘,一拍两散,你赢不了,我也不会败!
康泰呆呆的道:“皇上,为何这般没棋品的话,从您嘴里出来,居然有种霸道的感觉?”
“咳~~~~~”
登时,以宁致远为代表的四人,偏过脑袋,嗯,我什么都没听到!
康泰忽的感觉一股凉意袭来,不由缩了缩脑袋,那个,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聂政啊,你如今也月行一重巅峰了,就这么点实力?”苏问眉头微微皱起,好似对他有些不满。
咻~~~
咻咻~~~~
一连串的剑指点出,密集如狂风暴雨一般,康泰欲哭无泪!
宁致远等人丝毫没有同情的意思,看看,多傻的大少啊,难怪你老爹都不要你,皇上没棋品,这话你也敢说出口?
九州之大,并不是什么人都敢掀棋盘的,也不是什么人的棋盘都能掀的,嗯,夫子的棋盘,你掀一个试试?
大周圣上的棋盘,你掀一个试试?
这是门眼力活儿,也是门魄力活儿,更是门体力活儿!
缺一不可!
有这些力,你不仅不是没棋品,还可以揍别人。
没这些力,你不仅是没棋品,还会被人揍。
这,就是区别!
……
听闻苏问提起实力,聂政不由投去目光,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发现这个问题了,这本就是他最为敏感的东西,尤其是,被他视作“对手”的人!
如今,气运冲刷之下,连自己都从初入九重,横跨到月行一重天巅峰,这还是他拼命压制的结果,否则,至少也会提升三个小境界。
而苏问,乃是大定之主,享受的气运,为一朝之最,然而,仅仅提升了一重境界?从原先的星位五重天,达到了六重?
修炼之人的性格,其实是与修炼的功法、大道有关的,聂政,修的是至强至锋的剑道,是以他一向直来直往,锋凌孤傲,肚子里也藏不住那些弯弯绕绕。
此时话题转到这方面来,他自然也就顺势开口:“皇上!”
“嗯?”苏问目光投来。
赵千行等人亦不再出声,聂政,一向极少说话,此时突然开口,自然引人注目。
聂政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依旧皱着眉头:“你的修为……”
他并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嗯,其实这话,也只有他能问出口了。
康泰大大咧咧,到现在都不曾注意到此事;宁致远、徐子源又更加偏文,修为境界还不如苏问高,再加上经历的战斗不多,自然看不出他的深浅;而场中唯一和聂政一样发现问题的赵千行,偏偏又对苏问崇拜不已,在他眼里,皇上无论是什么境界,那都是无敌的存在,既然如此,有什么可问的?
苏问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了解在场诸人包括聂政在内的性子,思索一番,方淡笑道:“气运冲刷之时,大多数的气运,朕另有用处,这点,等班师回朝,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其实,他内心也颇有些无奈,原本,一统北五国,借助气运冲刷提升实力,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但,人算不如天算,计划,也赶不上变化!
苏问怎么也没料到,星辰分身,先一步将大量的气运给吸收了,致使本尊这边,提升的反而极少。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苏问也不会怨天尤人,星辰躯,同样是他的实力的一部分,现在,无非就是本尊这边行事,不能那么肆无忌惮,不能一手遮天、强势横扫罢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总有种感觉,一旦星辰躯化作常人大小,将会产生大变化,或许,那个时候,才是这颗神秘星辰显露真正威能的时刻?
见聂政犹自皱眉,苏问笑道:“怎么,担心朕不是你的对手?呵呵,或许,等回到大定之后,你会发现,朕一只手也能对付你也说不定?”他眯了眯眼,笑容里透着一丝高深莫测。
“一只手?”聂政闻言,眼中傲气一闪,“若当真如此,往后,聂政便是大定王朝,最为锋利的剑!”
苏问微微默然,甚至没有说任何的话语,良久,耳边发髻方甩开有些萧瑟的风,他深吸口气,沉沉的点了点头。
赌战?
不,这是聂政最后的骄傲!
他原本是剑宗最为妖孽的剑主,燚境一行,结交了算是半个朋友的苏问,然而,命运的捉弄,却使他不得不在苏问最需要帮助的时刻,站在了苏问的对立面!
他向苏问索要了欠下的一战。
那一战,他输了,输的不是剑道,而是剑招、是基础,但输了就是输了,他苦涩,却并不失落,相反,内心深处,还有着一丝深埋雪隐的喜意!
孤高者,是注定没有朋友的。
孤寂,是上天给他们的磨砺。
但那一刻,他有了半个,可下一刻,他就连半个也没了。
从现在起,你我两不相欠!
这一句话语,才是世间最锋利的剑道,斩碎了他的剑心!
两不相欠?
不,他欠下了,欠下的不是他口中的赌约,而是朋友二字!
聂政没有交过朋友,所以不知维护,但他却知道一点,欠下了,就要还。
所以他退出了剑宗,他来到了半个朋友开辟的王朝,这恰好又是一个轮回,又是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刻,但这一次,他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
结局,还会一样吗?
剑心,已经修好了,可愧疚,何时才还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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