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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身葬兄,太可怜了。”
“还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骗子呢,如今这世道,骗子可多了。”
“卖身葬兄、葬父的还能是骗子?不可能吧。”
“你见得少,我一路从南边回帝京,满大街都是卖身葬这个、那个的,回头看见那姑娘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没想到如今的人这么缺德,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街边围着不少百姓,对跪在街边、穿着素衣孝服的姑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骗子的结论一出来,大伙儿一哄而散,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兰卿晓跪在地上,微低着头,呆滞地看着躺在她前面的男子。
这男子是鬼见愁安排的下属,已经躺了半个时辰,一动不动,可真敬业。
她跪得双腿酸麻,膝盖疼得厉害,再者这炎炎夏日,在骄阳底下暴晒,一会儿就汗水淋漓,衣裳都湿透了。
她竭力坚持着,口干舌燥,头有点晕,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还不透气,闷热得紧,总而言之,太难受了。
既然答应燕王办事,那就不能半途而废,再怎么辛苦也要坚持。
天有不测风云,明媚的长空忽然阴云密布,那黑云滚滚而来犹如千军万马,日光毒辣的大街狂风大作,卷起轻盈的物件,满城飞絮尘土,路人纷纷奔走回家。
天色暗黑如夜晚,惊电闪烁,闷雷隆隆动地而来。
兰卿晓望望天色,犹豫着要不要收拾一下避雨。
那躺着的男子忽然道:“鬼见愁大人说了,要等到时辰过了才能走。”
她眨眨眼,好吧,就淋雨吧。
不多时,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狂风骤雨肆虐下的大街,除了偶尔狂奔过去的路人,只剩下这卖身葬兄的可怜姑娘。
兰卿晓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依然跪着,不热了,却觉得冷了。
躺着的男子更是可怜,雨水直往身上浇。
惊雷阵阵,闪电霹雳,整座帝京被倾盆大雨笼罩,水汽氤氲里街衢、屋舍变得模糊不清。
雨水模糊了视线,她抹了一把脸,忽然看见一辆马车快速行驶而来,她心神微动,盯着那辆马车。
神奇的是,那辆马车缓了速度,竟然停在她前方的街上。
这就是燕王要她在这儿等的人吧。
一个侍从模样的男子走过来问道:“姑娘是卖身葬兄?雨这么大,为什么不先去避避雨?”
“公子,家兄已经过世三日,再不入土为安,就要发臭了。公子行行好,买了我吧。我会刺绣,能为府上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绣衣。”兰卿晓凄苦地恳求。
“这……我得问问我家老爷。”那侍从转身望向马车里的人。
她看见,马车的小窗露出一只粗犷的手,那只手打了个手势,这侍从会意,便道:“老爷买你进府。这是五两银子,你把你兄长葬了,就来前面那条街的雷府。”
她接过五两银子,诚惶诚恐地屈身致谢:“谢谢老爷,谢谢。”
那侍从回到马车,马车在风雨里快速离去。
兰卿晓把五两银子收起来,尔后收拾了一下,把“尸体”搬回去。
……
兰卿晓在雷府当了两日绣娘,尚算顺利。
雷府的主人是刘岚彻的麾下大将雷将军,这雷将军四十来岁,沙场杀敌一马当先,乃勇猛的悍将,容貌寻常,孔武粗犷,看着是个一条肠子通到底的直爽武夫,不过,并非如此。
他育有二子二女,原配早在多年前过世,府里姬妾如云,单单他买回来、捡回来的年轻姑娘就有一二十人。自然,这些姑娘无一例外地惨遭他的“毒手”,被他玩过一两次就忘得一干二净。
因此,兰卿晓的首要任务就是,在街边卖身葬兄,被他买回府。
雷府不大,也不气派,屋舍与装饰比燕王府差远了,不过,府里主人的吃穿用度还真不错。
这夜,她为雷小姐绣了几条新丝帕,正准备就寝,忽然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寂静的深夜,这低闷的声响当真吓人。
“谁?”兰卿晓警惕地问。
“是我。”外面那人的声音略低沉,有点熟悉。
她想了想,好像跟鬼见愁的声音有点像。
外面的人果然是身穿雷府下人衣袍的鬼见愁,不过戴着人皮面具,变成另一个人。
“我会在雷府作你的策应,你无需担心。”鬼见愁道,接着说了他在雷府的身份和名字。
“那就好。”她轻笑,有他在,她觉得安心多了,不至于孤立无援。
“你要设法到雷府各处看看,千万记住,不要让人瞧出端倪。”他叮嘱道。
“其实你也可以在雷府查,殿下为什么非要我办这事?”兰卿晓还是不明白,鬼见愁不也混进雷府了吗?凭他的本事,必定可以查到他们想查的事。
“殿下的心思,我也不明白。”鬼见愁尴尬道,“或许殿下考量的事更多,比方说你一个柔弱的绣娘,在雷府各处行走,总比我方便一些。”
她转念一想,明日她要送绣好的丝帕给雷大小姐,的确可以去女眷的院子,顺便转转、找找。
他又嘱咐了几句,尔后让她早点歇息,就走了。
这一夜,兰卿晓睡得不错。
次日,她把几条丝帕送去女眷的院子,雷大小姐相当的满意,把刚裁好的一身新衣交给她刺绣。
她拿着新衣,在附近转了转,有可疑的地方都认真地察看过,不过,好像都不是燕王要找的地方。
找了一大圈,没有找到可疑之处。
“喂,你干什么?”
有人喝问,兰卿晓心神一震,平息了紧张的情绪才转身回头,看见前方站着两个府卫,她惊喜道:“我走到这儿迷路了,二位可以带我出去吗?”
一个府卫半信半疑道:“府里不大,你当真迷路了?”
“我自小就不认路,走过几次的路也能走错。”她不好意思地说道。
“跟我们走。”府卫道。
顺利回到住处,她松了一口气,不过,有一个婢女来传话,老爷传她去一趟。
兰卿晓微微蹙眉,雷将军忽然传她去,莫非是动了什么心思?
那婢女催促她快点,她唯有前往。
才走了几步,她看见鬼见愁迎面走来,连忙给他打眼色。
鬼见愁目不斜视,好似根本不认识她,她只能自救,“哎哟――”
“你怎么了?”那婢女皱眉问道。
“我忽然腹痛……我想去茅房……”兰卿晓捂着小腹,痛得龇牙咧嘴。
“老爷的院子有茅房,跟我来。”那婢女冷冷道。
“我真的走不动了……”她低弱地哼唧。
鬼见愁过来搀扶着她,低沉道:“我带她过去吧。”
那婢女应允了,径自前行。兰卿晓恨不得踩断他的脚,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变了。
这一路,她要假装走不动,几乎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而且她就是故意的,谁让他不帮忙,反而帮倒忙。
鬼见愁面容冷冽,不看她一眼,只是搀扶着她的手臂绷得紧紧的。
二人靠得很近,行进间衣物摩擦,肢体也会接触,不过她并没有多想,脑子急速运转,想着稍后如何躲过雷将军的纠缠。
只是苦了鬼见愁,温香软玉在侧,他恨不得搂抱在怀,又觉得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心里懊恼起来。
终于来到雷将军住的院子,那婢女进去禀报。
兰卿晓冷静下来,忽然闻到一股如有若无的熏香,清幽华滟,有点熟悉。
她在鬼见愁身上嗅了嗅,莫不是他跟着燕王久了,也染了他家主子身上的熏香?
鬼见愁连忙道:“还要去茅房吗?”
“待会儿去。”她神秘莫测地眨眸,好似心里有了主意。
“拿着。”他把一样东西塞在她手里,轻声道,“稍后把这东西抹在腋下。”
兰卿晓捏着那一小包东西,忽然觉得他的声音跟他家主子很像,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很快,那婢女走出来,道:“老爷让你进去。”
兰卿晓柔声道:“我不去茅房了,老爷是让我进去伺候吗?”
那婢女点头,要她速速进去。
鬼见愁看着她进去,眸色森凉。尔后,他离去。
房里,雷将军只穿着月白寝衣,靠在凉榻上悠闲地吃瓜果,一个婢女站在一旁扇风。
兰卿晓低着头,拘谨道:“老爷。”
“抬起头。”他粗声道。
“老爷有什么吩咐?”
“叫你抬起头,聋了吗?”
“是。”她慢慢抬起头,眸光低垂。
雷将军双眼一亮,吩咐道:“把冰镇绿豆汤端过来。”
她端着那碗绿豆汤走过去,递到他手边。
他接过去,呼啦啦往下灌,尔后递给那个扇风的婢女,一挥手,那个婢女自觉地退出去,还把门关好。
兰卿晓心魂微震,紧紧地捏着鬼见愁塞给她的那包东西。
雷将军站起身,从案上的瓷碗里捏起一小块冰块,“解衣!”
她极力冷静,道:“奴婢是绣娘,愿为老爷绣任何衣袍。”
“绣娘?老子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绣娘,今儿正好尝尝绣娘的滋味。”
他纵声大笑,忽然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
她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往后闪躲,“老爷……不行……”
雷将军的手劲很大,钳制着她,她无法动弹,感觉手臂快被他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