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正要开口,却见孙心儿双眼之中抹过一丝金色光芒,接着,孙心儿冷笑一声,说到:“哼,云嶂雾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能避得过我的火眼金睛,你的修为,不下万年。报上名来,到底是何方妖孽?”
那妇人肩头微微抖了抖,却不肯转身,只是顿了一下,便又抬脚向前走去。
孙心儿眉头一皱,轻声喝到:“哪里走!”
话音一落,孙心儿整个身体化作一团金色旋风,呼啸着冲那妇人笼罩而去。
眼见此景,嫦娥怔了怔,悠悠叹了一口气,自言到:“他真身回复不过数日,怎就承了那臭猴子如此大的戾气。”
那金色旋风当头罩下,妇人脸上现出一丝恼怒的神情,随手一挥,一面巨大的白色圆盘自头顶现出,堪堪挡住了孙心儿的去势。
孙心儿攻势受阻,金色气团化作人形,伸出右臂,单手向下一指,一道金色细线打在白色巨盘上,一时之间,巨盘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佛家真言。
妇人冷哼一声,心中却道:你不用这“金丝佛语”会死么。
收了巨盘,妇人抬手一指,一道灰白色真气打了出去,如流光闪电一般,击在孙心儿那道金色细线之上。
一金一白,两道细线接在一起,接头处拧了一个疙瘩,但如同势钧力敌的拔河一般,那疙瘩颤抖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忽左忽或,却始终不离原地半分,不曾倾向任何一方。
此时,孙心儿一边使金丝佛语与妇人对攻,一边从半空中缓缓落下,站在妇人对面。他的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妇人,似乎要看出点什么。
妇人只看了一眼孙心儿的眼睛,便转移目光,不再与他对视,似乎她心里做了什么亏心事,没来由的生出那么一丝丝的慌乱。
就在此时,孙心儿另一只手,五指微弓,一张太极图砰然而成。太极图散着幽幽的青光,图中阴阳缓缓转动。以妇人的修为,只一眼便可看见,那是道家的一等绝学,无法无极。
无法无极乃是方寸山菩提老祖的独门秘技,脱胎于玉龙观绝学《无极真经》,却又更胜于无极真经。菩提当年凭着此一招,不知收了多少道行精深的妖孽。如今孙心儿身兼佛道两家所长,使将出来,犹胜菩提一筹。
妇人眉眼一蹙,微微皱了皱眉头,手中的白骨真丝又加了几分力道,却无奈另一头传来的那金丝佛语,也跟着沉重了几分。
孙心儿手中的太极图,阴阳旋转逐渐加快,不到半刻钟,那阴阳图案竟如**一般,转得难辩径围,发出一阵“呜呜呜”的声音。
孙心儿微微笑了一下,手臂一振,那太极图脱手而去,正冲着妇人,如海浪般拍打而来。
妇人大吃一惊,她此刻使出八成的功法皆集中于白骨真丝,尚不能胜得他的金丝佛语,如今又来一个吞妖噬怪的无法无极,若是再不现出原形,使出全力,怕是真的要被他给收了。
想到此,妇人心里又涌起一腔悲愤和怨艾:怎的几世里欠了他,竟三番两次被他欺辱如斯?
轻喝一声,妇人双臂张开,披头散发,浑身散发出一团白色气雾,那气雾很快便聚拢成团,形成一道白骨铸就的大墙。
那无法无极一下打在白骨墙上,只听轰然一声,二者一同化作烟尘,待烟尘散去,妇人已不再是妇人的模样。
站在孙心儿面前的,是身着一袭白纱的美貌少女,只是那少女的脸上,充满着悲哀、委屈和怨愤。
孙心儿双眼蒙着一层汽雾,沙哑的声音说到:“小白,你终于肯现形了。”
小白冷哼一声:“什么小白老白,认错人了吧。”
孙心儿依旧沙哑着嗓声,说到:“能使出这招‘白骨牢笼’的,天下只你一人。小白,我找你找的好苦。”
小白冷哼一声,说到:“你做你的神仙,我做我的妖精,何必来叼扰我。”
说完话,小白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去。
孙心儿身形一闪,摹地在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小白身前,迷蒙的双眼认真的看着小白。
小白一瞪眼,同样身影一晃,消失不见。孙心儿转过头,朝不远处的一处凹地看了一眼,也跟着消失不见。
下一刻,两人同时出现在不远处的凹地之中,依旧是孙心儿站在小白身前,动情的看着小白。
小白再次一瞪眼,又出现在另一处。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已经在这片山谷消失重现了数百次。
这移形换影的法门,本不是什么厉害高深的功夫,只是如他二人这般在极短时间内,频频使出达数百次,将这片美丽的山谷中点缀的全都是他二人的残影,却不是寻常的神仙和妖怪所能做到的了。
两人的残影又出现了数百次,每一次出现,孙心儿都站在小白身前,小白始终逃脱不了孙心儿的追踪。
终于,小白气不再逃离,面露愤慨,眼含嗔怨,立在当地,胸脯微微起伏。
孙心儿站在小白身前,微微笑着,眼神之中,却没来由的流露出一丝痞气。
小白逃脱不了孙心儿的追踪,心中已是气极,忍不住大叫一声:“你,你无赖。”
此言一出,倒像是堵气撒娇一般。
孙心儿却仍是微笑着:“原谅我,如若不然,我便一直这样跟着你,直到山无棱,天地合。”
看着孙心儿那无赖的模样,小白情知移形换影跑不过他,便只是跺了跺脚,轻步向旁边走去,想绕过孙心儿。
孙心儿忽然伸开双臂,倏然向前一探,双手穿过小白肋下,在小白身后一笼,将小白抱了起来。
小白惊呼一声,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心中一惊,暗道:他真身回复,竟把那臭猴子的坏,也学了个十足。
此时,小白被架在半空中,使出浑身力道,犹不能脱得了孙心儿的双臂,不禁大声呼救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天下第一等妖精,百年前曾杀上天庭,屠神灭仙的魔界至尊,此刻竟高呼救命。不论神仙妖怪,看到如此情境,怕是都会觉得荒诞至极。
小白转过头,圆睁双眼,看向嫦娥,气愤的说到:“你们几个天庭的仙子,平日里不都是惩恶扬善,造福百姓的么,此刻有人行凶,调戏女子,你们,你们就这样袖手旁观的么?”
听到小白的话,嫦娥禁不住低下头,神色颇为尴尬。
天圣元帅戏弄白骨精,这事儿除了如来和玉帝,三界之内,怕是没人敢管,就算想管,怕是也管不了。
嫦娥微微低着头,不敢与小白直视,眼神朝玉媚瞟了瞟。
玉媚心神领会,走上前,细声说到:“这,这天圣元帅既已出手,咱们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不如先回天庭吧。”
嫦娥也有些心虚,低声说到:“既如此,那就由天圣元帅处理此处之事,咱们,先回天庭。”
说完话,八个仙子一一腾空而起,化作八道彩线,直冲天际。
眼见嫦娥和七仙女竟不闻不问,小白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指着半空中那八道彩线,颤抖着声音说到:“你们,你们还是不是……”
孙心儿缓声说到:“好了,别生气了,当年错在我,我已后悔万分,这数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念你。”
小白用力拍打着孙心儿的双臂,高声叫到:“你,你先放我下来。”
孙心儿笑着:“你原谅我,我便放你下来。不然的话,任它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我便一直这样抱着你。”
小白气极而道:“你,你无赖,你无耻。”
孙心儿依旧笑着:“天底下,我便只对你一个人无赖无耻。”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如同一对夫妻吵架后,丈夫哄媳妇的情境。
但是很快,小白脸上的气愤渐渐消弥,因为她看到,孙心儿的双眼之中,竟缓缓流下两道清泪。
孙心儿沙哑的声音说到:“小白,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再也不放你走了,再也不放了。”孙心儿的声音已经哽咽的有点模糊。
小白那清雅如水的双眼之中,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长安城,夕阳西斜,砖石铺就的街道上,衬映着一片金黄色的阳光。
一个俊秀儒雅、气质超凡,一个眉眼如画、闭月羞花,如此一对璧人,走在市井街道之中,不知引来多少艳羡的目光。
夕阳,在长安的街道上,一对剪影,相依而行。
小白微微仰着头,注视着孙心儿的脸庞。
孙心儿问到:“怎么如此盯着我?”
小白嗔到:“你知我现下欲如何?”
“如何?”
“我只想痛打你一顿。”
孙心儿笑了一下,说到:“那日在青龙山,我不辨是非,出掌伤你,铸成大错,你若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尽可痛打我一顿,我决不还手。
小白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两人继续相拥着向前而去。
孙心儿又道:“这几年来,每每忆及你,我心中都如针刺刀割一般,那般滋味,如今回想起来,当真不堪忍受。”
小白又哼一声,不屑的说到:“你官居天庭领兵大元帅,身旁美女如云,个个貌若天仙,如嫦娥、七仙女,都天天围着你转,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小妖女。”
孙心儿微微一笑,却并未回答。
二人走着,街道两旁房屋渐高,木楼节比,酒馆密集,楼中不时传出吹拉弹唱之声,已是城中贵胄纵酒欢歌之处。
二人走到一处木楼旁,那木楼正门处,挂着一个烫金大匾,上书“奇巧坊”三个大字。
孙心儿抬头一看,说道:“听说那洛阳来的杂耍团,功夫很是了得,咱们去瞧瞧?”
小白却盯着旁边的一家名曰“仙乐坊”的乐府,道:“我要看这个。”
孙心儿不通音律,便说道:“那杂耍想来比那乐奏好看得多,咱们……”
还不待他说完,便被小白一口抢过:“不行不行,我就是要看这个。”
说罢圆睁双眼,盯着孙心儿,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样子。
孙心儿看着她那不依不挠的小脸,哈哈一笑:“乐奏就乐奏。”
小白这才笑靥如花,欢天喜地地挽着孙心儿胳膊,走进那仙乐坊中。
仙乐坊中,正上演一曲《伤离别》,这曲目的背景本就是一对青年男女分分合合的爱情故事。
小白心中有感,不禁侧过脸庞,看着孙心儿。
孙心儿心有灵犀,亦有所感,也转过脸来。
二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无限情意,尽在其中。
待看到一对男女因父母强阻,不得不泪洒分离时,小白忽然转过头,张开小嘴,在孙心儿脸颊处狠狠咬了一口。
孙心儿摸了摸腮边的牙印,不解的笑道:“为何咬我?”
小白眼露凄然,凝视着孙心儿,道:“我咬你,是因为我舍不得你,我只怕将来又失去了你,所以把你咬在嘴里,一刻也不丢掉。”
孙心儿肃然道:“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咱们活一千年,一万年,也要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想咬我,便给你咬,一刻也不丢掉。”
听到孙心儿的话,小白“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转过头,又认真看起了曲目。
此后,二人市井街坊,高山深谷,游山玩水,远去天涯。
一时之间,孙心儿不再过问天庭诸项事宜,小白也完全忘却了过去的种种不快,两人似渡蜜月一般,只是赏遍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相依相偎,纵情山水。
城中客栈的上等厢房、乡下农户的精致院落、山坡草地、深谷河间,处处都能见到二人的身影。
孙心儿浑似忘却了自己是天宫的兵马大元帅,担负着维护三界平衡、保护世间平安的重任。
如此一来,天圣宫监察之责,不免有些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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