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晨望着犹如画像中走出的垂泪仙子,心脏好像正被万根绳索捆绑着,此刻身影单薄的她显得无助,但修晨并没有继续上前的意思。
四周只有仓促的脚步声。
雪渐渐下大了,人们的生活再次恢复沉寂。
“我们做错了吗?”
修晨问道。
“我们好像做错了吧……”
修晨自己又低声回道。
“有些东西我放不下……”
少女抬起头,眼眸晶莹,身体也在颤抖。
这个过程甜蜜而有趣,可她知道家族恩怨不容许自己有半点沉淫的时间。
“忘掉今晚的事,可以吗?”
修晨眉眼中生出一抹不解的情绪,他惊讶于少女的果断。
修晨没有回答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铺垫有半寸高的白雪。
两人的情感渐渐恢复平静,就像煮沸的开水突然撒向了冰天雪地里,地上布满了水滴留下的难看的烙印。
因此他不会忘记,她也不会轻易忘掉。
“我们……”
“师兄!”钟离紧握着拳头,眼神有些火热但也有幽冷,“我……配不上你。”
……
雪如纱,又洋洋洒洒,浮在湖上。
“你想去做什么便去做吧,我本来就不值得你做这么多。”
细雪落在她的怀里,又渐渐融去,她微垂着肩膀,显得失落与沮丧。
“你还愿跟我一起走吗?”
修晨认真琢磨了片刻,问道。
当听到这话,钟离内心一痛,但很快嘴角一笑,整个空间在此刻被她的笑容照明。
只听她轻轻柔柔地说道:“我现在不会违逆你的命令。”
像是在与他划清界限。
在修晨愕然的时候,钟离已经先行一步,似乎她知道修晨将要去干什么。
……
无极宗大弟子,这样一个身份,足以让柳怀仁在龙玄山脉的任何地方横行,当他深知曾经的大师兄被人暗杀,他的内心没有一丝一缕的悲痛。那样一个位置,宗门之中也唯有自己可以顶替,因此在往日的年岁中,他没有一刻不希望自己的师兄去死。
苦心等待,终有柳暗花明的一天,他得以滥用他理所应当的权力,可是就在昨日,这个在他人生中拥有纪念意义的一天,他险些命陨。
他当然知道这是陆煜杨设下的局,可他还是没想到被那人差点刺穿了自己向来爱护有加的脸蛋。
只可惜自己的师尊与陆煜杨最后还是让他逃走,这让他咬牙切齿,让他发誓下次见他一定会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时隔一日,他在惊慌暂缓后,再怀抱着一位佳丽,从楼阁上欣赏着这个地方少有的雪景。
烟花落幕,他与那位女子却依旧缠绵在那处,偶然间触碰到了那姑娘的某处地方,只听她娇软一颤,如同小猫一般,伏在这个比自己妆容还要艳丽几分的男子身上。
浅酿沾唇,睡意渐生,本想抱着姑娘回屋一度春宵,可正当他的手在她衣襟中摸索之际,他看到了湖畔边的那个少年。
他见过修晨,当然是在昨日之前。
他的面孔想必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他惊慌中失去了身体的重心,他没想到他的伤势好得如此迅速。
荼龙与陆煜杨都离开了自己,他们也都错估了对方,同时也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
楼阁之上的阴柔男子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畜生怎么还没死?!”
钟离瞧了瞧楼上的男子,心生一股恶心,说道:“这种人是会死在女人肚皮上的。”
修晨微微耸了耸肩,盯着这位“高高在上”的男子,并不因他的咒骂而感到恼火。
夜深人静,的确是杀人放火的时机。
自己的出现在他眼中或许跟棺材中的人再次爬起一样令其震惊,自己的到来即是他的死期。
没人救得了他,如今局面,他也只能依靠自己。
身旁的女子把环在他腰间的细手残忍地收回,她不愿一触即发的战斗波及到自己,可不曾想,刚离身,男子无情的一掌便带着疾风骤雨拍在她的额头。
柳怀仁看着凄凉倒地的尸体,又面色狰狞地笑了起来。
披头散发,行入鬼魅。望着他的疯狂之举,修晨心中自有一股快意。
“在下面等我。”
对于修晨的吩咐,钟离没有资格不服从,她轻轻点头,细声说道:“小心。”
修晨微微点头,便御剑而上,直至柳怀仁。
“你当真不怕死?”
柳怀仁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柄长剑,在身前挥舞着。
昨日给了修晨一次深刻的教训,但是他却还是不依不饶地以身犯险,这不是一位高手应有的素养。
修晨知道,他此等做法同样也有虚张声势的意思。
“他们都走了。所以没人能救你。”
修晨说得无情,用手握住腰间的剑柄。
“不过,你还是不应该小看我。”
“我从未小看过你。”
“但是你现在依旧没有拔剑的意思。你当真以为我连你一招一式都抵挡不了?”
他露出尖锐的牙齿,他不太喜欢别人小看他。
两人都是凝神境高手,可为什么世人对于两人的评价截然不同,两人从未交手,为什么大家始终认为面前的少年比自己更强?
他不服从于大家的看法,因此他厌恶地看着修晨,从他的眼中似乎可以看到自己便是一只任他蹂躏的蝼蚁。
修晨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他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拔剑。
杀掉他,并不容易。因此在这期间,一定要阻止他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
无极宗离得不远,倘若他有了可乘之机,将自己的消息传递给了荼龙,那么今日之局,投子的必定还是自己。
“也罢,只要你死了,世人都会承认我比你更强。”
话音一落,场间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只听到破风声阵阵。
他的身影落得很快,犹如雷霆。
他消失在了狭小的空间里,但一切皆在修晨的掌控之中。
能被称作凝神境高手,他当然不负盛名,不过看似目前他的境界并不稳定,可能与他的生活习性有关。
采阴补阳之法,作为无极宗绵延千年的根基,修行的手段以及最终的成果自有它的独到之处。
那凌冽剑意却不是阴柔,而是一股力能劈山的气势,他想借着自己的速度以及酝酿多时的剑意将修晨劈为两半。
感受到面目少有的刺激感,修晨嘴角微微向上一斜。
碧海剑出,这次施展的是落尘剑法。
天上阁最为普通的剑法,人人都烂熟于心的一套剑法。
贵在普通,贵在平凡。
两剑并未相接,因为修晨轻松地躲过了柳怀仁的雷霆一斩。
一剑已空,对手可不会给他再来一剑的机会。
修晨手持长剑,往身前一挥。
剑光浮水,破空一斩,行云流水,不留生机。
夜色好像在那一刻也支离破碎。
柳怀仁死死地捂住破开一道缝隙的小腹,倒在了血泊里。
“等等……等等……”
柳怀仁使劲将身体向后移去,他企求着越来越近的少年。
往日的想法皆已破碎,他已是心灰意冷,看着这位如同死神的男子,身体向后仰着,说道:“我死后,把我送回无极宗,我愧对师门,请让我向他们请罪。”
修晨默默地点头,他不喜欢看着别人垂死的一幕,因此手起剑落,对方身首异处的那一刻,修晨的内心才渐渐轻息下来。
好像没有在奠定败局的情况下。
他……死了!
钟离已经上楼,呆呆地看着他们的战斗,以为这一切都已结束,可是……
“你在干什么?”
修晨手中剑意并未消除,他的脸上迸溅了渗人的鲜血。
钟离走上前去,推开了他,大声地冲他吼道:“他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割开他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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