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悬着颓阳。
走在被松针铺垫的石板路上,寒冷的晚风嗖嗖地蹭过他的脸颊。
侧过头,看向残留了微弱光芒的青湖对岸,少年突然觉得两眼一酸。
他挤了挤眉毛,把被萧瑟冷风感染的失落情绪抑制。
天空转为黛色,他小声叹气,搓着手,坐到路边岩石上。
命运为他选择的征途,无疾而终。他知道是他断送,知道拙劣的解释让他自食其果,那一刻,他也觉得他连活下去的动力也没了。
松针徐徐掉落,伏在他的头顶。
他孤单地坐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在等师妹?”
中年男人与风一起,走到他身前。
少年抬头看着他,在他弱小的心中,男人就像巍峨挺拔的高山。
“嗯,师妹这几天都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扬起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不进去坐坐?”
左有道轻轻拂去他头顶的松针,笑道。
不远的地方,坐落着属于左氏一家的巨大府邸,那片天空都亮起了暖色的光芒。
“晚辈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他觉得尽快起身为好,但左有道把手按在他的肩膀,转而坐到他身旁。
“薄雪给我讲过了。你虽年轻,可你也知道有多少前人因静下不男儿心葬送了大好前程。”
左有道用手摸了摸树根上的古苔,闲适地说道。
修晨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上次的争论后,钟离就故意地躲避他,不管他如何挽救,少女再也没被他感动。
距离时近时远,她一次次错过他悲哀乞求的眼神,让他彻底明白修补两人关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我对你抱有很大希望,即便你有时候看起来满身都是缺点,我也认定你会在不断的失败中反省。”左有道的脸色一直很苍白,少年没有注意到,“久违地把这群孩子召集过来,我看到……他们纠结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后来一想,原来你曾经也是。不要觉得我是在教训你……我只想让你看清,你们现在的样子。”
小孩子没有血海深仇的打架,小孩子对爱情错误的模仿,在他们眼里,在历史眼里,只是不间断地重演。
“现在的年轻人不就应该趁着年轻赶快把自己的才华展现出来?虽然你们性格不同,但照我看,其实都一个模样。”
左有道拍了拍少年绷紧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与陆煜杨的恩怨,真的只是小孩之间的打打闹闹而已吗?还以别人的牺牲为代价?
他真想否定左有道的见解。
自己所闻所见,与左有道想象的截然不同。
他才不管他是不是跟他们一个模样,他只是不想根据大人的指引来选择生活的方式。
是啊,命运把他压垮了,让一个仅仅想做普通人的他承受了万众瞩目的压力。
“左门主查到凶手是谁了?”
修晨皱眉问道。
“陆煜杨来之后,我也感觉到湖山门有些不对劲,于是,我让三立暗中监视了他一段时间。人是谁杀的,我自然知道,三立放走了他们,我也知道。”
左有道平静说道。
“那为什么之前还要让陆煜杨来湖山门?左门主应该比晚辈更清楚他的手段。”
他不解地问道。
“想必你早就知道京都的大皇子被刺杀身亡了,所以你认为昭阳殿依附京都权贵才保留了宗门底蕴,那昭阳殿一定会暂时示弱。可情况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不要小看一个存活了几千年的宗门,只要根基不倒,那昭阳殿又会重振旗鼓。他们接下来的打算是从内部吞并龙玄,而关键的策划者正是陆煜杨。”左有道沉声讲述道,“我说过你们都是一个模样……与陆煜杨交谈后,他的心思我也全明白了。”
即便左有道稍加提示,修晨仍不理解。
“他不甘心一辈子待在龙玄,他的心向往着京都,只要京都里有位贵人看中了他,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抛下这里的一切,他以前、现在做的事,就是做给别人看的,让别人看见他有多出色。”
把龙玄搅得天翻地覆就是为了博得外人的好感。
修晨握紧拳头,心中对陆煜杨的憎恨又增添几分。
“时机成熟,他会离开,我也不会因为他挑起与昭阳殿的争斗,一旦湖山门与昭阳殿开战,龙玄就真的乱了。”
“他不是让、让苏师妹杀人了吗?他不是在挑衅左门主?”
在左有道口中,陆煜杨曾犯下的罪行似乎就一笔勾销了……
一时间,他迷失在了师妹们的仰慕与大人们的责骂之中。
作为陆煜杨唯一对手的他,稳坐京都、充当考官角色的大人物是不是一次又一次目睹他的凄凉惨败?
陆煜杨踏在他的身上,攀上高枝,那种滋味令身处寒风中的他,凉意又更盛了。
“如果我要追究,我会在当晚就把苏梦寒抓起来以命抵命。我是因为你和三立才网开一面。而且硬要说,师妹不听话,你们这些做师兄的都有责任。”
少年低沉下去。
月光从云缝里冒出苗头,撒下一地的,全是他苍白的忏悔。
“好了,”左有道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收拾一下心情吧。有些事,要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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