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山堂,天女峰。
云雾缭绕,灵烟四溢,远处鹤鸣之声源源不绝。
峰顶之上,独留佳人,一袭青衣,惹人怜醉。
雾气阴冷,随风尽数扑散在她的脸蛋,她的秋水目光眺望着远处,被冷风渐冻的微红小手轻扯着腰间的衣带。
某时,她的目光突闪,随即弯为月牙,轻踏脚步,朝不远处的一位白衣女子走去。
当两人目光对接,白衣女子对她轻轻一笑,展开双臂,她便犹如孩童一般,扑进怀里,把小脑袋埋在最温暖的深处。
“表姐,你可算是出来了!”
白衣女子扶着她的头,宠溺地笑道:“才这么几天,你就如同丢了魂儿似的,要是哪天我真要离开你了,看你这小鬼怎么办?”
慕灵把脑袋从胸口处抬起,望着自己熟悉的面孔,嘟起小嘴,说道:“表姐可不敢胡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我要一直都缠着你。”
白衣女子眼神柔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要一直跟我在一起,那你的师哥可怎么办?”
慕灵一听,脸颊蓦地通红起来,把头使劲往女子地怀里撞,隐约听其娇羞说道:“表姐怎么一出来就取笑我!”
白衣女子咯咯直笑,用身体抱住慕灵,看着下方的一切,问道:“是不是师尊有重要事情找我?”
“对!”
慕灵从她的包围中寻觅到一处缝隙,说道:“听说是有关湖山大会的事?”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因为之前需要闭关的缘故,白衣女子并没有参加湖山大会,而虽未期望慕灵取得太好成绩,但她回来,至少能证明湖山大会已然圆满落幕,那被师尊叫去,到底所为何事。
不过,自己刚度过生死关,正巧要去向师尊禀报。
于是,她牵着慕灵肉嘟嘟的小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宗门内最近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我正为此事烦心呢。”
慕灵目光下垂,一脸沮丧:“又有些人去凌师伯的住处捣乱了。”
白衣女子听罢,紧咬银牙,嗔道:“岂有此理,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等我们去找过师尊之后,再去看看凌师伯。”
慕灵重重地点头,有她的表姐在,她心中的阴霾便一扫而光。
她紧紧地握住白衣女子的一只秀手,与她一道,朝山下飞去。
……
凤山堂,某处郊外。
几名黄衫女子正在一座茅屋之外叫嚣。
“亏你还厚颜无耻地把自己当成凤山堂的弟子,你知不知道,你那些丑事,毁坏了我凤山堂多大的声誉。”
“对了,还生下了一个野人的孽种,你这个老女人,真是不知廉耻,还妄图打破我凤山堂多年的门规,迷惑长老们去招收一个男子,你算什么?”
“要是我干尽那些风流事,早就无颜活在世上,更不会厚颜无耻地留在宗门。不知廉耻的东西,一辈子都会遭到同门的唾弃。”
一阵又一阵污言秽语、冷口唾骂,让这屋顶的茅草忍不住颤抖,但屋内的那位中年女子仍然不为所动,她在这十几年间,听过比这些更为狠毒的话语,她都把其当做生活中的一部分,她坚强地活着。
这是赎罪,更是为了抚养自己的孩子,也是为了在有生之年,见他最后一面。
“你们在干什么!”
其他的冷嘲热讽不能让她暂停手中缝隙香袋的工作,可如今那位少女的声音,却让她下意识地按住无名指处的那枚光华暗生的戒指,浑身颤动。
“我……我们……”
这几人都没想到闭关多日的大师姐会提前来到这里,她们双脚无力,嘴中说不出话来。
“滚回去!”
慕迎雪目光如炬,一股威压,震慑住几人的心神。
凤山堂少有人能忤逆慕迎雪,她们当然不是其中之一,于是她们恭敬行礼,灰溜溜地往回离去。
从慕迎雪身边经过时,她们才发现躲在其身后的慕灵,这时她们知道是这小姑娘去通风报信。
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慕灵,恨不得直接把她生吞了去。
慕灵当然知道她们的表情暗示着什么。
“要不是你有个表姐撑腰,你的下场跟屋内的女人没有丝毫区别。”
也许就是这样的意思吧,慕灵心中想着。
她从未因为有与慕迎雪的这层关系,向同门索取更多的好处,她就想做一个普通人,交自己的朋友,爱自己的人。
当慕迎雪不在的那段时间,她也有时会受到他人的侧目,可是她不会把那些告诉表姐,让她为自己主持公道。
她想依靠自己活着。
总有一天,我会变得更加强大。
下定决心之后,往往最难付出行动。
她把这种想法牢记于心,时刻督促自己,可是一切并不如想象那般简单。
……
屋内很干净,也弥漫着温馨的味道。
两人对于屋内的摆设毫不陌生,对于屋内的人也同样如此。
“这次又多谢你们。”
凌孟瑶从板凳上站起,和蔼地对孩子们笑着,光阴留下的痕迹,在此刻尽显无疑。
慕迎雪心疼地接过凌孟瑶干枯的双手,说道:“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们。”
凌孟瑶淡淡地微笑着摇头,说道:“只要我一直待在这里,总有人会来的。”
慕迎雪说道:“终究是我的过错。”
凌孟瑶捧住她的手,安慰道:“傻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这个话题过于悲伤,凌孟瑶低下头,望着慕灵,问道:“小妮子,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情?”
慕灵眼睛睁得很大,露出一双虎牙,说道:“师伯,您有什么事就讲吧,只要我办得到,我一定办好。”
凌孟瑶苦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日子每天晚上我胸口泛痛,我担心是你姚大师伯出了什么问题,等你下次,见到天上阁的修晨,帮我多问问他。”
慕灵知晓姚大与凌孟瑶的关系,在她从修晨那里听到,上次的事件与姚大有关,就料想到将有大事发生,从凌孟瑶的反应来看,也的确如此。
她之前并没有将修晨调查凌孟瑶的有关事项告诉她本人,因此现在她只能蒙混说道:“好的,下次看到修晨师哥,我一定替您问一问。”
凌孟瑶抚了抚胸口,轻喘了几口气,她能感觉得到,自己昔日的情郎,必定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但只有当慕灵询问一番之后,她才会认定这个事实。
这时,门被渐渐推开,进来了一位男子,他目光无神,脚步轻浮。
但在看到慕灵的一瞬间,便恢复生机,快步向前,正要去抱她,却被慕迎雪及时拦住。
“师姐,您这是?”
姚空一脸无辜地看着慕迎雪,心中满是不解。
“你去哪儿了?”
慕迎雪没有顾及凌孟瑶,毕竟她也可算得上是姚空的长辈,故严厉地质问道:“还有,你身上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慕灵一听,也挺起琼鼻,在姚空身前嗅了嗅。
她知道,这是鲜血的味道。
不过此刻,自己的师伯却尚未感知,她明白师姐没有开门见山道明的缘由,于是她走到凌孟瑶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娇笑说道:“师伯,我饿了,给我做些吃的吧!”
“嗯,正好你空哥哥也回来了,我这就去准备。”
凌孟瑶稍有点担忧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随即拂去额头的汗珠,对慕灵笑道。
慕灵两眼轻眯,与凌孟瑶靠在一起,说道:“我跟您一起去,正好我也想学学!”
“是啊,现在不学,以后就没人要你咯!”
慕灵加快了脚步,小脸一红,嘴中嘟囔道:“所以啊,我得开始努力了,师伯可不要嫌我太笨哦!”
“丫头,你这么聪明伶俐,只要耐心学,很快就学会了。”
……
慕灵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把凌孟瑶支开,因此这段话讲得比较随意,可当她说完,内心却不再安稳。
他身边的那位师姐,是不是比我做得更好,比我更懂他呢?
可能再次想见之时,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她仍然既憧憬又满怀忐忑,她认为自己与那位师姐相比,并无太大优势,甚至可以说什么也没有。
不过她只想对他好,并且这点她坚信能够做到。
在此时的幼小心灵之中这株萌芽,正迅速生长,在那以后,它会便为参天巨树,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不容改变。
……
“发生了什么事?”
慕迎雪目光如炬,她从小同情这位生来不幸的孩子,可没想到在他长大之后,会性情大变。
曾经的溺爱与惯纵换来的是无限的悔恨。
从小到大慕迎雪与其他异性的交往非常之少,但凭借对陆煜杨、邱阳以及修晨的短暂印象,她能粗略理解身为男子汉的那股充劲以及不同于女子的独特魅力。
可直到她从姚空身上发现了更多关于男人的东西,她才第一次讨厌这种奇妙的生物。
他们的身体就如同他们的灵魂那般肮脏并散发恶臭,不过自己从未向旁人展现出这种怪异的心理。
与此同时,她也把自己的这一特性在慕灵面前伪装起来,她知道表妹对于那位万人敬仰的侠义之士爱慕已久,因此每每与之谈起他时,慕迎雪的心中总是琢磨不透。
他或许与其他男人不一样。
但是如此把表妹轻易托付于他着实不妥,因此她打算在此次外出之后亲身试探一番。
……
姚空并没有回答,但也没有表现出在狐朋狗友面前那样玩世不恭的作态。
“告诉我,我不会对师伯讲。”
每次外出回来,姚空总是浑身污浊,而同样作为前辈,慕迎雪总能在凌孟瑶之前擅作主张,将之狠狠教训一番,因此方才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引起凌孟瑶的注意。
不过那番暗流涌动的对话,可以点醒慕灵,她理解表姐的用意,先行拉过凌孟瑶,为两人创造独处的空间。
“就跟人打了一架。”
姚空说的含混不清,不过慕迎雪听得一清二楚。
慕迎雪面露寒霜,冷俏的双腮微鼓,这并不是特意在姚空面前表现而出的娇嗔,而是完全彰显其内心深处对于他的厌恶与反感。
“你杀人了?”
“没有。”
“怎么会没有,你脸色发白,双手打颤,眼中杀意暗涌,这不是杀了人是什么?你怎么总不对我说实话?”
慕迎雪情绪激愤,但还不至于惊动凌孟瑶:“上次被修晨斩断手指,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我没忘。”
在这个问题上,姚空的回答显得不卑不亢:“我迟早会让他还回来。”
慕迎雪冷哼一声,微嘲道:“你能有多大的能耐?不过只会跟那些小混混打打闹闹。”
姚空盯住慕迎雪的眼睛,他承认她非常漂亮,无论哪一位正常的男子望见这位外冷内热的女子,都不忍心惹她眉头轻轻一皱。
姚空倾慕过她,但最后发现这女子对于男人没有丝毫的兴趣,除去小时候含笑逗弄自己,之后的态度一直都不冷不热。
“这件事我们暂时搁置。”
慕迎雪稍有点不耐烦地躲开了姚空的目光,嘴中冰冷地说道:“我跟慕灵明天就会离开宗门很长一段时间,你就一直跟凌师伯待在一起,不要再出去惹事生非了,而且我们走后肯定还会有人来骚扰凌师伯,你到时也好替她说话。”
“她们就是一群贱婢,总有一天我会把她们一个一个都杀掉。”
慕迎雪同样把这句话当做天方夜谭来处理。
她看不起这种只逞口实之快,而不付诸努力的人,无论男女。
更何况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只求平凡度过一生即是他最完美的结局。
在慕迎雪的眼里,他就是一个怪胎,因此她把世间所有男子都视作怪胎,她认为这种与自己生理构造迥然不同的生物,不适合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没人知道她的想法是这样的独断与固执,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天之娇女,博古通今,知书达理。
往往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心理出现漏洞,给予世间的危害将是普通人的数倍不止。
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将自认为独到实则变态的见解向外人推心置腹。
也没有以此标榜自己的思维超前,因为她不太确定。
不过在她询问过那人之后,希望为时不晚。
……
饭菜在不久后被一大一小的两人依次整齐地摆放在简易的木桌之上。
姚空换过一身衣服,与慕灵坐在一旁。
慕灵因为慕迎雪的那番表现,对于姚空心存芥蒂,但内心始终是担心这位对自己照顾有佳的大哥。
她夹起一根青菜,轻轻放到姚空的碗里,柔声试探道:“空哥哥,你辛苦了,多吃点菜吧。”
“嗯,还是我灵儿妹妹最疼我。”
姚空咧嘴一笑,竟是趁慕灵无法防备之际,将之揽入怀中,他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理所应当,他明白慕灵对自己的心意,当然他也要为此做出回应。
哪怕慕迎雪心生不满,但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她不会轻举妄动。
他就犹如抱住自己的妻子一般怜爱地收容她的一切。
可在慕灵看来,姚空所做的一切大错特错。
两人从未保持过这般亲密的举动。
慕灵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在瞬息之间,她终于顿悟。
他的身上不怎么好闻,她也第一次觉得他有点恶心,但是……
可惜这不是她熟悉向往的味道!
她费尽全身力气得以挣脱,她出人意料地站起身。
怒目瞪着他,虽嘴上不言,但他能清晰明了她的意思:“你不是他!永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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