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喝得烂醉的少年是姑娘的师兄?”男人的动作并没有因钟离的发言而停止,接着他提着一个茶壶笑眯眯地走过来,继续说道,“敢问二位,师从何处?”
“我想……你可能跟师兄交过手了,所以应当知晓我们出自哪个宗派。”
钟离就在离身体最近的长板凳上坐下,慕灵也乖巧地坐在她身边。
“你是怎么发现的?”
倒茶的间隙,男人压低声音问道。
“前晚你打断师兄的时机很奇怪。”
钟离直言不讳道。
清凉微风把伏在少女脸颊的秀发稍稍扬起,他领略到沉鱼落雁的容颜,也捕捉到了那双如暮春寥落般的眼眸。
钟离并不认为对方是普普通通的江湖草莽,她望着他,说道:“你的手,是握剑的手。”
粗糙的虎口的确暴露了某些东西,男人却摇头道:“我生来就是握菜刀的手。”
为另一位少女倒茶之际,他凑巧与之视线碰撞到一起,那少女脸颊红透,仿佛涂了脂粉一般,无论怎么羞涩躲藏,也躲不掉泄露而出的清香。
偶尔抬起的动人眸子中闪烁的怯懦,实在太合他胃口。
“姑娘想知道什么?”
不知为何,他总是刻意地把音量压低。
钟离双手把茶杯捧住,暖了暖手心,诚恳地问道:“为什么要阻止师兄?仅仅是挡在他前面的山太高了?”
男人闻言,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萧条希望,他索性就坐到钟离对面,严肃说道:“不是我故意冒犯……我觉得,他目前什么都不是。”
至于为什么说出这番话后,斜对面小姑娘的反应强烈过钟离,他也不想做深究,因为想想都知道……
这或许正是真话难听与忠言逆耳的道理,钟离没否认他的观点,切换了一个思路问道:“是该做另一个选择?”
男人摆了一个正常的笑容,问道:“姑娘认为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风流浪子的帅气脸孔在成熟女性面前占不了什么优势,钟离面色平淡地回道:“继续顺从下去。”
男人突然发出屡不得志似的慨叹,惆怅说道:“若将天上阁形容为病兽,修晨……你师兄即是它以弱病之躯产下的幼崽,难免会遗传下旧疾。”
男人所言确有一番深意,钟离翘了翘眉毛,静静地望向迷濛雨雾,过了许久才说道:“这真能阻碍到师兄……”
“不说阻碍……”男人伤怀地摇了摇头,“只能说血统不再纯正了。”
“那究竟该如何做?我们不会在这里等死的。”
钟离正视着他,她并未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毕竟两人只是萍水相逢。
“我目前只有一个建议……”男人用食指蘸点茶水,在长桌竖直的方向写了一个“躲”字,然后顺势抹去,“让我见见他,我想跟他谈一谈。”
钟离自然没放过这一细节,即刻会意,拒绝道:“有什么事,由我帮你转达就好了。”
男人笑道:“你难道不怕有一天他把从小被灌输的坏东西全部表现出来?”
钟离起身说道:“没什么好怕的,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
……
固执的年轻人没耐性感悟先来人的说教了。
两道撑伞的倩影就这样无痕无迹地朝雨雾走去。
可到最后,她又回过头,男人依然望着她们,并友好地招手送别。
“师妹觉得他说得对不对?”
钟离小声提问道。
“师哥是个好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看来,少女十分不同意男人趾高气昂的看法。
“可是一旦……”
钟离也很纳闷,最近她的心里总是涌出大量悲观的念想。
“师姐……”少女自作主张地牵起了钟离的手,“我们都该相信师哥的,对吗?”
雨点奏起绝响,她们却仍看不到旅途终点闪耀的光芒,这时,伞外的朦胧里,出现了一位拦路人。
……
女人没伞,因为男人不愿给。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
于是,黑色的紧身长裙出现了诸多不雅的褶皱。
她如木头一般挡在两位少女的去路中央。
钟离怀疑她是被雨水浇坏脑子了。
女人的眼里泻出一道闪光,修长的双腿并拢行礼,钟离与慕灵也相继还礼。
“不要相信那男人的话。”
湿漉漉的发丝搭在傲人的胸脯上,隐隐透出野性之美,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才低声开口道。
“至少他的有些话,我很认同。”
一点预兆也没有地出现,事实上,这女人的话才未必可信。
女人嘴角朝上一勾,心想如今的年轻女孩真是好骗。她的巧妙美眸善于洞察男人心,女人心也能参透一二,毕竟本身自己也是女人……而且也年轻过。
“他收到命令,要杀掉两个人。”
她矫情地理了理头发。
很容易猜到其中必定有师兄,但钟离还是神态自然地问道:“是哪两个人?”
“修晨与钟离。”
慕灵的胸口明显传出一阵受吓的颤音。
钟离则面色不改地说道:“多谢前来相告。”
“信与不信是你的事,而我也只是点到为止。”女人往两人来时的方向走着,在与钟离错身之际,停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女人是玩男人的,不是被男人玩的。”
“哈哈哈……”
伴随着傲慢笑声,女人久违地体会到获胜的滋味,扭着臀部,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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