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任何反应。一连按了两、三次,电视还是开着。栅马把遥控器反过来,打开电池的盖子。
就在他掏出电池的同时,电视画面唐突地消失了。
栅马搔了搔额头,再把电池装回遥控器里,按下电源开关。
电视荧幕瞬间开启,声音也很正常。
这出奇正常的一切,反而煽起了栅马内心的恐惧。
——放电人。
“……你在吗?”
栅马的耳畔听不见回答的声音。他拿起了枕头边的电话,向柜台通报电视故障,首先传来的是一席致歉的话语。饭店员工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似地应对着:
“即使是新电视也会这样的。经专家的检测得知电压很稳定,推测是环境中的电磁波所引起的。本饭店也同感困扰,但并非一向如此,也不会危害贵宾您的健康,烦请您先关掉电视的电源后再重新开启,这样应该就能正常收看了——”
“不是只有这个房间这样吗?”
“是的,其他房间也一样。”
栅马放下话筒,脱掉衣服想要冲个澡,脑海中却浮现赤鸟美晴全裸的尸体,于是转而直接倒卧在床上。就在这时,他忽然了想起咏坂的话。
——真的有放电人,吗?
就算调查后得知了真相,在报导中也不能否定放电人的存在。尽管自己说“知道真相后撒的谎才有份量”是真心话,但其实栅马本人也并不全然相信,读者就会因此而为他喝彩。栅马赫然发觉,自己在采访工作上投注过多的精力,也不过是为自己找个开脱的借口罢了。
——所以,即使有放电人也无所谓。·有的话还比较好·。
栅马突然感到一阵违和感。
“即使有放电人也无所谓……可是·真的有·。”
——如果真的有的话,就需要杀人的。
关于杀人,教授已经说明了放电人不需要动机,而栅马也对此大表赞同,认为此设定的用意在于强化怪谈的结构。然而——
“·不需要动机,但需要杀人的理由·。”
——只要谈论放电人,他就会出现。也就是说,不管谁在何处谈论放电人,或者多人同时谈论放电人,他都会出现。放电人随着谈论的人数而增加,不谈论的话就消失。
教授的说明在栅马心中建立了一套规则。
——灵异是主观性的东西。而放电人只存在于主观之中,但所谓“主观的世界”,对于观看的当事人而言是唯一的世界,价值相等同于全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自身的存在犹如神的地位,而其余的世界则消失无踪。所以,“·放电人能同时出现于复数以上地点”的假设本身,在主观的世界便无法成立·。
栅马思考着原因——·因为对于观者而言,其他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人类本身,就是最终极、只属于自己一人的世界。所以,如果换作客观性的角度来看,放电人也不用限定只有一人。这么想并不冲突。虽然不冲突,但并·不是所有的放电人都会杀人·。
事实上,就栅马所知的范围内,曾经谈论过放电人的主编、流川、咏坂,还有他自己都没被杀害。如果真的有放电人的话,显然也不是见人就杀。
“·杀人还是不杀,有条件上的分别吗·?”
栅马仰躺着喃喃自语,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他向自己解释,因为好久没走这么多路了,所以今天真的累坏了。原本想要冲澡的念头也已经不再,不过,他确实有种预感,觉得自己似乎掌握到什么可靠的线索了。随着预感的牵引,栅马继续思索着。
——就算不需要杀人的动机,却有杀人的理由。如果赤鸟美晴、竹峰英作、日积亨这三人真的是放电人所杀,那一定是因为他们满足了某种条件才引来杀机。·要是真把它写出来,那铁定会成了名副其实的白痴报导吧·!
栅马无力地笑了笑,察觉了一件事:赤鸟的指导教授是以“放电人不存在”为前提之下,为我做了那样的说明。——全是因为我说不相信有放电人的缘故吧?如果当时我说相信真的有放电人存在的话,那么展开的就会是我现在所想的这套论述方式吧?如果朝这个方向思考,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栅马继续往下想。
——该查的不是陈尸现场的状态。这个警方已经做过了,并且判定不是他杀命案。就算我再重复做一次相同的事,也不会比警方来得拿手。如果想要导出不同的结论,就不能做同样的事。一定得着眼于不同的地方才行。
——赤鸟美晴。竹峰英作。日积亨。我应该循线调查一下这三人死前做了什么事,在那尽头必定有放电人等着,虽然不知道出现的会是本尊呢,还是假借放电人之名的冒牌货呢……?
就这样,栅马在不知不觉中坠入了梦乡。
20
“放电人的风声如果也传到您耳里的话,可不可以跟我谈谈呢——?”
栅马对着满脸红润的中年男性自我介绍后,提出了这样的询问。
竹峰老人的故居,是一栋围绕着黄杨树篱的平房。
栅马在饭店办了退房手续后,便试着寻找日积在笔记本上所记载的住址。当他找到这个地点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了。栅马按了按门铃,出来应门的是一位穿着土黄色的窄筒工作裤和衬衫,年约五、六十岁的男性。大门打开的瞬间,从里面飘出一阵熏天的酒气;栅马暗想,那是烧酒的味道。
“……ㄈㄤㄟㄉ一ㄢㄟㄖㄣㄟ?不知道哪!”
“啊……是这样子的吗?”
“做啥啊——你是杂志社的人?”
“我是特约记者,专门为杂志写一些报导。”
“嗯。好赚吗?”
“一点也不。”
“是吗?这年头轻松的活儿可不多了呢!”
“恕我冒昧,请问您是竹峰英作先生的儿子吗?”
“我是他弟弟。”对方不悦的回答,令栅马觉得很过意不去。
“算了,反正我和大哥差了将近三十岁。”
栅马一边低头鞠躬致意,一边故作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当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的视线倏地跟随而来时,便开口说道:
“其实是这样的,我现在为了一个名为《灵异大特集》的专题报导,正在追查流传于这一带,名为‘放电人’的灵异传说。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采访您……”
“……为何找上我家呢?”
——上勾了。
栅马露出困惑且和善的样子继续说:
“不瞒您——有传闻说府上的竹峰英作先生之所以会不幸往生,都是放电人搞的鬼。我手边准备了些许的薄礼,因此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进来吧。”
就这样,栅马顺利进到了屋内。
他通过已经发黑的木板走廊,来到位在尽头的客厅。冬天用的暖炉桌还一直摆放到现在,周围堆满了杂物。低矮的天花板,干燥凝滞的空气,房里只有早报是簇新的。电视还开着,正在播放谈话性节目,地上则放着廉价烧酒的宝特瓶。暖炉桌上有一盘小黄瓜和味噌,看样子是下酒菜。
竹峰的胞弟边泡茶边说:
“大哥是在浴室去世的。当时他已经八十七岁,算是福寿全归了。听我大嫂说,她明明已经叮咛过他冬天在浴室里要特别当心,结果他还泡热水泡到肩膀,简直就是自杀行为嘛!”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也不认为真的是放电人害令兄身亡的,只是这个谣言好像在小学生之间流传得很广,因此我待会也打算到国小的后方看看。听说,令兄之前曾在那里工作是吗?”
“他那时身子还很健朗哪!”
“您和令兄同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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