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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叶一样的蝴蝶贴服在橱窗的玻璃上。如果不是它偶尔扇动翅膀,几乎令人无法察觉在这样精巧的伪装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种瑰丽到令人目眩的色彩。
四五个穿着相当光鲜的中青年女性虚虚的手挽着手在街道上并排前行,稍微造成了一点交通拥堵。
“渺渺。”看上去最为年长的同行者亲昵地唤了一声被围在正中间的女人的名字,“我得去给我那个不听话的儿子买点教辅资料,你们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么?”
仿佛被提醒了什么,女人们的话题暂时从讨论裙子最合适的长度渐渐偏转到讨论自家熊孩子的日常生活中来。
“嗨!你提醒了我!”一个把头发染成栗色的中年妇女猛一拍手,“我还要给女儿买酸奶呢。”
说着笑着,女人们终于向着街道四周散开,只剩下苏渺和另一位新加入“公主太太团”里的年轻成员还站在原地,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哦,一谈起孩子,这些人就丢了义气。”年轻女人在苏渺的肩膀上一拍,“也只剩我俩还没有这个烦恼了。”
“你是还年轻嘛……”苏渺的眼底微微闪烁着。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年轻女人脸上的笑容一滞,立刻补救到:“你家孔组长那是心疼你,知道自己的工作实在太忙,实在是没有空闲来照顾家庭,又不忍心把带孩子的琐碎事情都丢给你……哎,总之你可千万别瞎想,我们私底下都可羡慕你呢。你和孔组长可是从青梅竹马一路顺顺利利地走到结婚的!这是多少小情侣的梦想啊!”
“就你一天嘴甜。”苏渺勉强地笑了出来,“走,她们都做正事儿去了,我俩开开心心喝咖啡去。”
远远地注视着两个踩着高跟鞋的漂亮女人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纸袋,并排着走进一家装饰得精致漂亮的咖啡店,许择远缓慢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往杯子里添了最后一点冷掉的茶水,一脸嫌弃的喝完之后招手结账。
“您可终于舍得走啦。”服务员悄悄冲着这位靠着一壶最便宜的茶叶硬是占了一下午座位的顾客翻了个白眼,言不由衷地拖了个长音,“欢迎下次再来――”
“嘁。”许择远倒也没生气,低着头飞快地戳了戳ID上的按键,一边咳嗽一边迅速地切进人流之中,很快也跟着绕进了咖啡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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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元岁依旧保持着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的状态,凌夙诚难得主动揽过了与人交谈的任务。
“她在脱队之前,还说过什么吗?”凌夙诚考虑了一下,又补充到,“或者说她有没有另外给你们交代过什么?否则你们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放她离开吧。”
“首先纠正您一下,以她的天赋,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她。”黄世的面色似有愧意,“组长她对我们说,那一队里有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人,所以她不得不去,否则会抱憾终生。”
“呃。”元岁表情微妙地瞥了凌夙诚一眼,“她不会指的是倪光洁吧?”
“她当时面色惨白但是语气还算镇定,我觉得不太像是……你以为的那样。”黄世同样表情微妙的回答,“你大概没有见过她,所以可能不知道,组长她是真的全情投入工作,对其他方面都没什么兴趣的人。”
“喔。”元岁干笑着点了点头,默默地缩回了伸长的脖子。
“在那之后呢?”凌夙诚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追问,“听说在她受伤之后,你们之中的另一个被编进了别组,而你则直接‘被退休’。”
“太多嫉妒她的人了。难得有这样一个彻底毁掉她所有前途的机会,谁也不肯放过吧。”黄世的眼底闪过一丝讽刺,“毕竟她原本又没什么根基,不怕得罪。说真的,就算他们不希望我退休,在目睹那么多小人嘴脸之后,我也不想留着了。”
“但她那个时候不是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清醒过来的机会微乎其微了么?”凌夙诚提出了合情合理的质疑,“这种时候主动跳出来,过于露骨的落井下石,也会降低他们自己的风评吧。”
“也是因为在那群获救的学生之中,居然也没有肯为她这个救命恩人说话的家伙。这对某些向来猖狂的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无形的鼓励吧。”
“是这样。”凌夙诚点点头,“那么在她伤愈出院之后,你们还有过联系吗?”
“有,但是不多。我大致听她提过自己收了一个身份很有意思的徒弟。”
“姜前辈提起越哥的时候,还和您说过些什么吗?”元岁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插嘴,然后在凌夙诚平淡但略有深意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小声地解释到,“因为您上次不也说过吗?觉得姜前辈对待韩越的态度其实有点微妙……”
“她对自己这个徒弟很上心,这一点我可以肯定。”黄世回答到,“不过这种‘上心’究竟是因为韩越本身讨人喜欢,还是组长有什么别的考虑,有点难说。毕竟,我觉得正常人在经历因为伤病而失去自己从前冒死打拼得来一切之后,应该都会消沉好一阵子,且对于某些果断放弃了自己的人产生恶感吧?但是组长似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收下了这个徒弟,立刻全情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之中……”
“这有什么奇怪的。”元岁还是不太能理解,“说明姜前辈心理素质是真的好呗。”
“所谓‘新的工作’,并不是代指传授韩越刀术这件事情,毕竟这点小事对于组长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就算是个傻子,能在组长身边待一段时间,也应该能有点进步才是。”或许这段经历对于黄世来说确实属于不太愿意回忆的范畴,他的措辞渐渐变得有些不太客气,“我总觉得那段时间她在忙什么别的事情……一件足够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抛弃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全情投入的事情。”
“唔。”元岁又习惯性地扭头去看凌夙诚脸上的脸色,“从我们最近了解到的资料来看,她那段时间确实经常跟着从前的老熟人混去船外。您知道她出去都做了什么吗?”
“我只知道她在外边救过韩越的命。”黄世的脸色冷了下来,“原来你们是在怀疑她什么吗?”
“她和自己妹妹的关系怎么样?”凌夙诚根本不作任何解释,只按部就班地接着提问,“或者是,她对于那个因为自己昏迷,就立刻急于再要一个孩子来取代她的家庭有什么看法么?”
“您的表达方式真有意思。”黄世虚伪的称赞了一句,“轮谁都会有点难过的吧?不过组长还是很快就释然了,毕竟那个时候作为植物人的她,不但不能给家庭带来新的收益,还会在无意识状态下源源不断的‘吸血’――这是她原话。组长心里恐怕也清楚得很,她妹妹的诞生,其实又是她那对目光短浅到不可思议的父母的一次博弈吧。获得一个新的‘天才’的博弈。虽然姜仲妍实际上才能平平。”
“所以姜前辈才不怎么和自己的妹妹熟悉么?”元岁问。
“不,我偶尔会觉得……组长对于自己的妹妹,反而是有一点不知道怎么面对的感觉。”黄世和凌夙诚同时蹙起眉头,一边阐释一边自我质疑,“姜仲妍能够小小年纪就受到上面的重视,和组长过去展露出的才华……以及她是韩越师父这件事,绝对是分不开的。以我的立场来说,我觉得组长不但没有任何做得不对的地方,姜仲妍还应该对她表示感谢才对。但是……”
又迟疑了一会儿,黄世轻声说到,“组长偶然间在我面前提过一两句,她居然对于自己妹妹的出生感到愧疚。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始终怀疑是我记错了,她应该没有愧疚的理由吧。”
“明白了。”无论是表情上还是言谈上,凌夙诚始终没有给出任何正向的或者是负向的反馈,“那么你在和元岁之前的对话中暗示的,自己目前只能带着孩子过着相对隐姓埋名的生活的现状,很可能和姜伯楠有关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我不止一次被人这么强硬的问询过和组长有关的事情。”黄世下意识把背挺得很直,“而上一次,我的不合作导致了我妻子的离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组长去世不久之后。如果你要问我是他是什么人,我无法回答。因为对方仅仅是用一个空号拨通了我的电话,告诉我,如果我不能做到有问必答,今后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黄世声音微微发着颤,凌夙诚注意到了他下意识捏紧的拳头。
“然后呢?”
“我那时人在船外帮着老蔡干活,抱着一丝侥幸和警惕,半真半假的说了。对方或许是觉察到了什么,很快便挂断了电话。我立刻报警,半个小时之后,警察告诉我,我的妻子被卷入了一起用电设施短路引起的离奇火灾之中,已经不幸遇难了。无论我怎么向他们反复强调,我曾经在事前就被威胁过,这件事绝对不简单……但是他们最终什么也没能查出来。”
最后半句说的极其咬牙切齿,黄世激动的情绪甚至明显的影响到了一旁的心率仪。凌夙诚看了一眼屏幕上折线汇成的惊涛骇浪,轻轻地叹了口气。
“还不只是这样。不久之后,不但我女儿带去学校的饭盒里,不知被谁三番两次的投过些不轻不重的药,就连曾经帮助过我私底下调查这件事的警官,也意外在任务中受了重伤。”伤痕累累的手臂用力在墙上一锤,黄世在激动地起身之前被元岁连哄带劝地按了回去,“总之从那次之后,我就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已经被某个在船内权限极高的人盯上了……可是我求助无门,只能整了容,又求着仅剩的几个‘过去’的朋友违法做了份假档案,让女儿休息了一年之后以新的身份重新进入了一个新的年级。但我却偏偏没有彻底离开过去的职业,只是在事先和老蔡透过底后,换了个新的身份继续留在了船队。毕竟我总是要养家糊口,这也算是兵行险招,我想那个人说不定反而会因此暂时注意不到我。”
“您的险招在不久前都还是有用的。”元岁重新替他掖好被角,“之后您和铃铃的安全有老大和我保证,不用担心。”
“他们具体都问过你什么?”凌夙诚在元岁的眼神示意下稍微柔和了语气,又补了一句,“抱歉一直要让你回忆这些,但我们目前没有别的得到情报的方式,请你谅解。”
“有什么谅不谅解的,我也是做这一行出身的,当然可以理解你们。”黄世低着头回忆了一会儿,再说话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和你们不同,那个打电话的人更多是急切的想知道组长醒来之后的事情,比如她去过哪里,和哪些人交往更加密切,又是如何突然决定加入警察的队伍的。”
“好的。”用眼神按下明显依旧还有一脑子问题的元岁,凌夙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先接着好好休息吧,我们今天先到这里。”
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凌夙诚与元岁一前一后地冲着站在不远处的汤显光打了招呼,前者镇定点头,后者怯怯招手。
“暂时只能把他长期留在实验室负责的区域了,毕竟只有你们这里是最难随便进出的。”凌夙诚挪了一步,有意识地挡在了元岁的身前,“麻烦您了。”
“不必客气。不过以我的责任来说,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今后无论是你们,还是她的女儿,想要进入这里,依旧需要提前报备。”汤显光锐利的目光从两个人身上如有实质的扫过,最后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祝你们好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