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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安的确有些跋扈无德了。”皇帝一向对太后要处置女眷这种小事并不在意。
太后有和皇帝的默契,从不插手朝堂,因此在处置女眷的事情上,皇帝向来都给她体面。
不过是个公主罢了。
“既然如此……”
“都听母后的。”皇帝笑着说道。
婠婠见他对六安公主并不在意,心里放松了一些。
她见周氏在太后面前十分温顺,忍不住弯了望眼睛。
“你放心,你今日受了委屈,我都知道,一定给你讨回公道来。”太后见周氏美貌娇艳,眉目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思虑的痕迹,就知道楚坚是当真爱惜这个妻子。她心里满意,又想到楚坚与周氏之间并无其他女子碍眼,两子一女皆是周氏所出,越发地高看了楚坚一眼。这世道,世间男子谁不愿意三妻四妾,就连那外头的老农,多打了两三斗的米粮都想要讨一个小妾在身边。
楚坚出身贵重,却愿意钟情一个妻子,太后自然也是十分喜欢的。
她欣慰地看着周氏。
早年,她对周氏不过是寻常。
可是如今才觉得,周氏实在是个有福气的女人。
丈夫深情,儿子出息,连女儿都灵慧可爱。
太后还记得方才当婠婠听到周氏被六安公主给拦住时的焦急。
那显然是关心母亲的缘故。
“娘娘厚赞了。”周氏不敢行事踏错,轻声说道。
她听到太后恼火六安公主,实在心里解气极了。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有心机城府的女子,此刻弯起了眼睛,露出一个娇艳的笑容来。
太后看着她越发满意。
她也不再和别人说话,只拉着周氏的手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楚贵妃在一旁看着,不由笑着说道,“三嫂一来,咱们在太后娘娘面前都没有出头之地了。”她巧笑盈盈,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皇帝想到她最近郁郁寡欢,如今才好了些,眼底也露出几分笑意。他侧身对太后恭敬地说道,“表弟在朝中很能帮衬儿臣。他如今做九门提督,约束帝都军防,儿臣很放心。”
“这是你的亲表弟,自然是要放心的。”太后很满意地说道。
她自然愿意儿子对娘家的小辈真心亲近。
只不过这么多年,皇帝并不十分看重承恩公,楚家余下的男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也只有楚坚还好些。
楚坚这一回来,太后都觉得安心了。
谁会不相信自家人呢?
“都是陛下恩德。”楚坚见周氏和太后之间看起来不错,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婠婠,见她窈窕婉约地站在一旁,眼里露出几分自得。
这世间,还有哪个女孩儿生得比他的女儿还要可爱呢?
“既然你信你表弟,日后在前朝我也放心了些。楚家是咱们的母家,那是最亲近的,这世间,你的皇兄皇弟只怕还对你有些伤害,可是楚家却是最拥戴你,最不会背叛你的家族。”太后见皇帝连连点头,轻叹了一声回头对太夫人说道,“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了,我常常想到曾经的那些时候。宫里头,我与皇帝多么的艰难,嫂子你把能卖的值钱玩意儿都卖了,嫁妆都没有剩下,全都送到宫里给我们母子打点。”
她的眼里带了几分明亮的泪光。
“就如同娘娘说的,都是一家人,何必还记得这些。”太夫人劝着说道。
更何况这么多年,太后给予楚家的,远远查过了当年楚家曾经给予太后的。
“可是如今,咱们家却叫人打到脸上!”太后说的自然是六安公主。
“六安如此跋扈,罪行累累触怒世家,就贬黜到边远之地,抹去她的公主头衔,这一生不承认她是皇家的公主,也不许她再回到帝都就是。”皇帝见太后伤感,就在一旁轻声劝慰道,“且儿臣还想赐予表弟妹一个二品夫人的品级,到底是表弟的妻子,这也是一番荣宠。”他和声地安慰太后,太后想了想,方才微微颔首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就都听皇帝的。”
“是。”皇帝微微点头,笑着看了楚坚一眼。
康王无声地站在一旁,眯了眯眼睛。
他没有想到,皇帝待楚坚竟然如此信重。
这显然并不仅仅是寻常的看重了。
就算是皇家宗室子弟,在皇帝面前也没有这般的宠幸。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婠婠。
雪白的侧颜就在眼前,想到她方才稚嫩柔软的手臂,康王沉默了片刻。
他许久之后,勾了勾嘴角。
婠婠并未察觉康王正在留意自己,而是侧耳倾听太后与皇帝在说话。
皇帝对楚坚十分看重的样子,可是当太夫人含糊地提起承恩公的时候,婠婠扫过帝王眉宇之间的冷淡,心中悚然一惊。
皇帝对承恩公似乎并没有对楚坚的和气,而是充满了不耐与厌烦。
她抿了抿嘴角,不说话了。
承恩公能被皇帝讨厌到这个份儿上,连听见名字都要皱眉,只怕是因他最近上蹿下跳得狠了的缘故。
把嫡女庶女都塞进各家皇子府里去,承恩公也太猖狂了些。
她并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无声地留意殿中每个人的表情,果然就见楚贵妃等人看起来并未察觉,只有太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哀色。
承恩公到底是太夫人的长子,哪怕不孝,可是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心疼儿子呢?
“看来,本王没有迎娶楚家的王妃,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康王微弱的声音在婠婠的耳边颤动,婠婠一愣,抬眼看过去,就见康王侧头对她愉悦地一笑。这青年生得俊美逼人,一笑之下如明珠生辉,令婠婠的眼前闪过明亮的色彩。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皇帝和太后母子情深,轻声说道,“宁王兄接二连三地娶了楚家的小姐,叫我看,父皇如今对他忌惮只怕更甚。”
“是吗?”婠婠淡淡地说道。
“你不想问我一些什么?”
“殿下心中有丘壑,自然不必我多问。只多看一看就知道了。”
婠婠轻轻的声音,令康王的眼里越发露出笑意。
“你看出什么来了?”
婠婠摇了摇头。
“看出我的野心了?”
婠婠还是没有说话。
她一向信奉不作死,不多事的原则。
康王是不是心怀野心,是不是靠着放浪形骸来迷惑其他皇子甚至皇帝,跟她有什么相干。
“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康王看向婠婠的眼睛里充满了异彩,哪怕婠婠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这眉目似画的女孩儿的眼睛里却充满了通透可了然。他微笑了一下,又好奇地问道,“我一向都觉得自己瞒得不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宁王平王都看不出他的心,虽然防备他,可是却并没有将他当成对手。皇帝对他也没有十分的防备。他游戏人间,一番风流皇子的模样,婠婠却看得出来。
婠婠闭了闭眼睛没有吭声。
“和我说说好不好?”康王笑吟吟地低声说道。
他的眼睛里还有几分愉悦,并没有被婠婠看穿的惊怒。
这份优雅,叫婠婠很无奈了。
她许久之后,想到了什么轻叹了一声,飞快地扫过一旁无声跟着自己,正担忧自己的楚兰。
楚兰自然也看见之前御花园里康王那样与婠婠争执,甚至抓着婠婠不放。
此刻她看见康王在婠婠的身边,不由露出几分关切。
“是三小姐的缘故?”康王一愣,笑了。
“就凭这个。”
“韩宁并不爱三姐姐,却一心要娶她,甚至会为了这门姻缘,哪怕心里不乐意,还是来看顾三姐姐,讨她的欢欣。”婠婠的声音很平静,在康王笑意微敛时轻声说道,“做女子的心,总是比心怀朝堂懒得往后宅关注的男子要心细很多。殿下,韩公子是你的伴读,或许旁人眼中,这不过是寻常的勋贵之间的联姻。可是韩公子做的每一步都是错的。他……”她又何必说韩宁露出的那些马脚呢?
“把女子当傻瓜,只会自己更像是个傻瓜。”婠婠对康王冷淡地说道。
他们以为女人什么都不懂,看不起她们,当她们不过是个摆设,其实不知道,真正愚蠢看不清真实的,是他们自己才对。
可是婠婠却不愿再对康王说些什么了。
说了康王也不会明白。
她的眼睛不再去看康王一眼,康王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沉了下去。
“原来如此。”他看着婠婠的侧脸轻声说道。
“韩宁只幸运在一件事上。”婠婠突然再开口说道。
在康王骤然亮起的眼睛里,婠婠心里充满了复杂,认真地抬头看着面前俊美的皇子,轻声说道,“他幸运在,哪怕知道他的虚情假意,可是三姐姐还是很爱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来爱着他,为他遮掩,然后嫁给他做他的妻子,甘心被他……殿下利用。”她见康王的眉眼沉淀出了沉默的表情,勾唇笑了笑,轻声说道,“所以,对她好一点吧。为了他愿意付出一切的女子,这世上只有一个三姐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