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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珊第一次见到关正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那天她去参加一个高中同学的婚礼,当看见周围的人脸上全都幸福洋溢,温馨甜蜜,作为一个快三十岁的老女,她突然萌发了认真见他一面的想法。
好巧不巧,当婚礼舞台上烟火四射,光芒绚丽的那一刻她居然接到了关正要求见面的信息。
易珊稍稍犹豫,回到“好”。
关正何许人也,他是易慧为她安排的第N个相亲对象。作为姐姐,易珊的婚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病。在这个剩女难嫁的时代里,她怕妹妹一个不小心就永远待字闺中。
第一次相亲那会儿,易珊刚和谈了几年的未婚夫吹了。还没来得及走出所谓的情伤,易慧就摩拳擦掌地拎着她去了一家咖啡馆。当见到那位发际线已经延伸了半个脑袋的男士,易珊狠狠地吞了吞口水。
她心有余悸地挑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这位男士开始侃侃而谈自我介绍。他是C城本地人,年龄35,父母都是生意人,目前是某某某上市公司的CEO,家有房产4套,商铺若干,妥妥一枚活生生的富二代。在安逸舒适的环境中,秃头兄完全没有被纸醉金迷的物质生活腐蚀,反而突破自我,奋发向上,创出了一番属于自己事业。
坦白说,这男的长得不丑,但看上去有点老。
易慧和他聊得津津有味,口沫横飞,易珊在旁边抱着杯咖啡喝得胃抽搐。她根本就不喝咖啡好不好,结果这男的根本没有问她,就自作主张地帮她点了黑咖,易珊心里有点小不爽,时不时甩他两个眼刀。
可能是意识到易珊才是相亲的主角,男士和易慧好一番寒暄后,才向她投来饶有兴趣的目光:“易小姐,今年多大了?”
易珊干脆道:“今年27。”
男人眉头微皱,易慧在桌下踢了她一脚,易珊转头看了一眼姐姐,诧异地用眼神问道,这能撒谎?
他又向易珊问道:“易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回道:“律师。”男人似是松了一口气,露出自见到她们以来的第一个微笑。看来她的工作,他是满意的。
他继续提问,易珊继续回答,一问一答把她的家庭人口,住址收入问了个七七八八,最后他十分羞涩地说道:“如果易小姐有什么感兴趣的问题可以问我。”
易珊十分简洁:“没有。”
男人的脸顷刻间绿了,易珊心里一阵酷爽。
易慧为了缓和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尴尬气氛,提议道:“要不然留一个电话号码,你们私下可以聊一聊。”
这位男士显然被易珊的冷淡伤到了自尊心,狠狠瞪了她一眼,愤然拒绝道:“不用了,我可能和易小姐不太合得来。”说完起身走人。
易珊向易慧耸耸肩,易慧气的浑身乱颤,她的第一次相亲持续不到二十分钟,最后以一纸账单结束了。
一回生二回熟,易珊从那时起便正式加入了大龄剩女的相亲队伍,并且在这条道路上一骑绝尘,越走越远。这一年多来,她练就了一身相亲本领,相亲技术驾轻就熟,相过的男人更是千奇百怪,有的觉得她年龄大弃之,有的嫌她工作忙弃之,有的认为她不会做家务弃之。
有一次,一个男人终于不嫌弃她年龄大,工作忙和不会做家务,正准备留下电话号码做进一步交流沟通时,他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处女。
易珊扯起嘴角,礼貌地回他,不是。
理所当然,这次相亲又黄了。
易珊觉得无所谓。其实,她打从心底厌恶相亲这种寻找人生另一半的方式,这种仓促的婚姻捷径更像交易,相亲的男男女女统统待价而沽,在相亲圈里有一句行话:你本身是什么人,配什么人,在相亲介绍人的嘴里最清楚。
易珊参加相亲的唯一目的就是安抚抓狂的易慧。她讨厌那些刚见面的男人总是以各种方式凸显自己的家世背景,从点头打招呼的那一瞬间起,他们就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易珊他们的优秀和与众不同:缓慢地放下车钥匙是告诉你他开什么车,送你礼物是他在外国留学的话题铺垫,大到房子股票,小到穿衣点菜,每一个男人都在反复强调和他好了之后的各种好处。
面对这些男人,易珊总是保持得体的微笑,耐心地听着他们的夸夸其谈,偶尔会礼貌地回答他们的提问,等桌上菜齐了她立刻埋头苦吃,在男士们的目瞪口呆中完事儿擦嘴走人。
后来,她在C城相亲圈里已经小有名气,介绍人一听相的人是她都摆手拒绝,认为易珊就是个蹭饭的。易珊听到这些传闻,笑得趴在沙发上揉肚子,易慧则绝望而忧伤地望着她。
虽然屡次相亲没有成功,但易珊还是收获颇丰,她轻蔑当下人们对婚姻的看法,每次相亲都有些恶趣味地欣赏着这些男人们虚伪可笑的模样,她以观摩研究者的姿态站在生活的高处嘲讽着他们的各种丑态。同样,她赶走这些男人,就必须承受易慧眼中的失望,对此她只能聊表歉意,她不能昧着良心背叛自己关于爱情和婚姻的美好界定。
渐渐地,易慧不再为她安排相亲,她也安于在自己的生活里自暴自弃,没有爱情,无关紧要,她相信自己无需任何人也应该可以过下去,并且活得好。
当易慧旧事重提,要她和关正见面的时候,距离那些冲锋陷阵似的相亲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致于易珊听到姐姐又要为安排她相亲时还有点懵,反应数秒后,她急的跳脚道:“姐,你能不能消停点,我保证自己能顺顺利利地嫁出去,行不?”
易慧翻着白眼,特轻蔑地瞧着她说道:“就你,除了事务所、上庭,就是家里蹲,哪里能找着男朋友,还是靠你姐我吧。”
易珊急得嗷嗷直叫:“救命啊,这一年见过得歪瓜裂枣还不够多吗?你让我歇歇眼睛吧,快瞎了。”
易慧不理她贴在自己的身上哀嚎,絮絮叨叨念着,“我给你讲啊,这次不一样,关正是我同事的弟弟,就是你小丽姐的弟弟,挺好一小伙子啊,人长得帅,工作也好,多少人等着相呢,要不是我和她关系好,还轮不到你呢。抽空见见呗,我都答应别人了,去吧,乖。”
关丽?她有些印象,到家里来过几次,本人长得矮矮胖胖,脸圆眼睛小,但说话特别和气,易珊问道:“他们是亲姐弟?”
易慧道:“当然啦。”
易珊腹诽,以她的长相再结合遗传学来说,关正应该长得不咋地。她撇嘴被易慧逮了个正着,“祖宗,我求你了,你就不能去见见吗?你一天不找对象,一天不结婚,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爸,你还让不让我活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易珊被她闹得头疼,只好举着双手投降:“好好好!我去,我去,去还不成吗?”她心里的小算盘此时噼啪响:赶跑前面那些个,还怕这一个不成。
易慧见她松口答应,立马风风火火去联系时间地点和人物。几分钟后,她甩下见面地址,就踩着七八厘米的小高跟儿潇洒地接儿子去了,“星期五晚上,新天地Vosamo,等着帅哥和你联系啊!”
易珊看着正准备出门的姐姐,有些羡慕,易慧从来就是这样,急匆匆,大咧咧,不计较,不较真,遇事先解决,再难的事儿也一笑而过。可是她不行,很久很久以前的小破事儿,也会掰烂了再掰烂,放在心里反复品,反复尝,最后刻进骨子里成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