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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建国家境普通,一大家子几代人,全部都挤住在一个老旧宅院里,就连他刚结婚的二弟,也都还没分家。
这次家里老爷子莫名其妙中邪,多次求医问药无效,对于这个经济上本就不宽裕的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们过去的时候,宅院堂屋挤满了人,七姑六婆,聚在墙边嘀嘀咕咕,说着笑话。
老方家几个直系的兄弟姐妹,则是愁眉苦脸,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后院不时传来几声沙哑的吼叫,声音听着犹如困兽,给方家兄妹脸上,更是增加了几分忧色。
“老三,大姐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么,她人呢?”一个相貌与方建国相似,更年长几岁的男人,开口问道。
老方眼中闪过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见大家的目光,投注到我们这边,犹豫了一下,说:“二哥,这两位是我朋友。”
方二哥眼中闪过不满,估计是在责怪老方,在现在这个关节眼,还把不相干的朋友带回家。
“三哥,你和大姐不是去请神婆了么,爹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一个年岁最小,多半是方家小妹的女人问着。
话音刚落,刁钻刻薄的方大姐,匆匆走了进来,语气急促地说:“快,马仙姑马上过来了,赶紧把礼数都备齐了。”
说完,这位长着一张锥子脸的刁钻大姐,目光从我们身上扫过,狠狠瞪了老方一眼,似乎在埋怨他一意孤行。
我听那位方大姐提到“礼数”,立刻想起乡间请神婆,有一个陋习,就是人未进门,得把该付的财礼孝敬,一分不少的准备好,不管神婆能不能解决问题,这些孝敬钱,是一分都不会退还的。
年纪最小方小妹,指了指放在桌上,用红布盖着的托盘,说:“早准备好了,还八字没一撇,就要三万八,是不是太贵了些?”
“你这丫头片子懂什么,马仙姑法力高深,可不是有钱就能请到的,这次大姐是舍了这张老脸,人家才勉为其难的答应的。”方大姐狠狠剜了自家小妹一眼。
方小妹年纪最小,估计在家里话语权也是最轻的,被大姐瞪了一眼,站在墙边,喏喏不敢再出声。
我和甄青衣站在一旁,听着另一边的三姑六婆议论,说方家本来就不宽裕,这次又花三万八,今年估计是要借债度日了。
接着又说,老方家得罪了狐仙婆婆,估计是没人愿意借钱给他们的,她们这些沾亲带故的,到时候抹不开脸,也只好掏个百八十块,意思意思算了。
我和甄青衣对视一眼,人性悲凉,在逆境的时候显露无疑。
外面传来唢呐声,我探头看了眼,猛地瞪大眼睛,心里感概,那神婆好大的架子,居然还锣鼓开道,与她一比,我们乡里那些神婆,简直就是田里的土坷垃,不上档次。
“用不着这么夸张吧,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讲这一套?”甄青衣有些不可思议说着。
“越是封闭的地方,奇风陋俗就越是多,别人的家事,咱们先看看,别多嘴。”我压低了声音说着。
老方在大姐那边争执了几句,隔得太远,外面唢呐又吵的很,我没听清他们在争什么。
不过从老方愤愤走到一旁来看,他的意见,明显没得到采用。
过了片刻,老方一脸歉意走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张老弟,本来这事该请你帮忙的,不过大姐她们更相信神婆,对不住了。”
“没事,只要老爷子能康复,谁出手都是一样。”我不介意地挥了挥手。
我又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愣头青,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参与这事,那再好不过。
那马仙姑是个身材干瘦的小老太婆,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涂脂抹粉,让人看了,感觉妖里妖气的。
别看这老太婆穿着打扮俗不可耐,架子倒是不小,面对方家端过去的托盘,揭开红绸看了眼,昂着一张干枯老脸,用鼻孔哼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助手,把酬劳收起来。
“先说好了,你们老方家这事比较棘手,要我出手也可以,不过问题解决了,酬劳还得翻一番。”马仙姑站在门口,趾高气扬地说着。
“你……”老方性格冲动,见那神婆一副趁火打劫的样子,就要冲过去与对方理论,却被方家大姐,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别看方大姐,在弟弟妹妹面前刁钻刻薄,面对那马仙姑的时候,却仿佛被抽了骨头的哈巴狗,一脸地低声下气,一张锥子脸都快讪笑成一朵花。
马仙姑用眼角瞥了老方一眼,又冷哼一声,这才一脸不情愿地跨过门槛。
方小妹嘟着嘴凑过来,拉了拉老方衣袖,细声细气地说:“三哥,不算刚才给的三万八,事后还要再给五万,我们家去哪凑那么多钱?”
老方叹了口气,一张脸苦成了橘子皮,愁苦地抽了口烟,说:“大姐也是为了治好咱爹,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小妹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一脸不以为然地说:“她哪有这么热心,还不如为了咱爹手里那件东西,请神婆的钱,又没要她出一分。”
老方眼中闪过尴尬,十分不自然地看了我们一眼,伸手抓了抓脑袋,没有接方小妹的话。
我和甄青衣对视一眼,在心里苦笑,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哪家哪户都免不了。
后院的嘶吼,还在继续着,那声音中,蕴含了暴戾和血腥,听着让人心里瘆得慌。
马仙姑老神在在,站在那接受众人吹捧,过了片刻,才施施然向后院走去。
堂屋里的人群,跟随着马仙姑,集体向后院挪去,我们也跟在后面,心里好奇,那马仙姑倒地有什么本事。
来到后院,我终于见到了那位中邪的方老爹,对方六十多岁,身子骨强健,若不是头发花白,完全像是四十几岁的人。
此刻,这位方老爹被绳子捆着,身体被固定在走廊承重柱上,神色狰狞,拼命地挣扎着。
方小妹胆子小,见砖石砌的柱子,在方老爹的拉扯下,都有些摇晃,屋顶灰尘扑扑落下,眼中闪过畏惧,下意识向后退了步。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位中邪的方老爹,对方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红雾,诡异的蠕动着。
当然,普通人是看不到那层红雾的,因为那是妖气,不是踏入修行圈子的人,感受不到这些。
在过来之前,我还以为对方中邪,可能是阴鬼作祟,现在看来,事情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那爱端架子的马神婆,对于这种事情,似乎司空见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位身材瘦小的老太婆,没有被方老爹狰狞的样子吓到,慢吞吞走过去,绕着方老爹转了一圈。
“仙姑,怎么样,我爹身上的邪祟,能驱除掉不?”方大姐一脸热切地问。
“他可不是遇了鬼,中了邪,这比中邪麻烦得多。”马仙姑慢悠悠说着。
我目光一凝,盯着那满脸褶子的小老太婆,心中惊疑,难道对方也看出来了?
如果这样,倒是不能小瞧她,能瞧出妖气,至少证明她有两把刷子。
“那我爹这是怎么回事?中邪头天还好好的,一餐能吃几大碗饭呢。”方二哥神色焦急地询问。
“他这是得罪了狐仙婆婆,受到了惩罚。”马仙姑故作深沉地说。
我眉头微微皱了下,在心里猜测,那老太婆说这话,是真看见方老爹身上妖气,还是满嘴跑火车的胡编。
“瞎说,我爹从来不去龙冲山,怎么可能得罪狐仙婆婆,你们就会血口喷人。”方小妹心思浅,估计这段时间,没少被风言风语刺激,忍不住跳出来反驳。
那马仙姑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冷冷盯着方大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方大姐擦了擦额头的汗,陪着小心和讪笑,凑过去不住道歉,又回头恶狠狠瞪着方小妹,不耐烦地斥责:“小丫头片子,狗屁不懂,还没资格轮到你说话,滚房里呆着去。”
方小妹嘴唇动了动,眼泪花在眼眶打转,最后哇一声哭了,抹着眼泪,委屈冲回堂屋。
老方一脸尴尬,不停搓着手,都不好意思看我们,嘴里不停说着:“都是家丑,让你们见笑了。”
我轻叹一声,走过去拍了拍老方肩膀,示意自己能理解。
方大姐骂哭小妹,又一脸讪笑,小心翼翼看着神婆,试探着问:“仙姑,那我爹中的邪,该怎么个解法?”
马仙姑故作神秘,闭着眼睛,伸出手指在那掐算,嘴皮子不停翻动着,也不知在默念什么。
我只看对方手指掐算手法,就差点笑出声来,心里已经确定,这就是个浑水摸鱼的冒牌货。
在外人看来,相门高人掐指一算,前知五百年,后算一千年,是一件很拉风,很装逼的事,自以为掐算,也就是动动手指头。
可只有我这种,真正入了行的圈内人,才知道光是掐算指法,就分好几种,不同指法,用在不同测算上,绝不是外人看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