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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恒每隔两日就会去西厢院为景秀把脉,今早正走到梅花林,就看到围满了人,又听到一旁的议论声,那位七小姐跪在雪地里哀求,让他有一时错觉,想起那年……
顾及男女有别,本该是要回避,转走另外一条路,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忍不住出声阻止。
大家听到一个男子温醇的声音,全回过头去,看徐恒撑着伞,站在不远处,他肩上背着药箱,微垂着脸对所有小姐拱手作揖道:“有失礼仪之处,望各位小姐见谅。”
傅家的小姐们很是得体地朝着徐恒施了一礼,景秀也随着弯腰回礼。
景沫微微一笑,对徐恒道:“徐大哥时常为我们姊妹诊脉,别多礼了。”
徐恒垂了眼睑,沉吟道:“经过梅林,无意看到这一幕,六小姐步摇不见,怀疑是七小姐所为,只是看七小姐手中拿着梅花,要是她偷的话,步摇上也许还会残有她手中梅花的清香,请大小姐把步摇给我看看。”
景璃听到徐恒话语,神情激动。这么多人,除了自己的丫鬟茴香,没有人帮她说话。明明不是她偷的,可是景汐一个咄咄逼人的眼神瞪过来,她就只得承认。
就算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也要委屈承认,这算什么?她也是傅府的小姐啊,却连个丫鬟都不如……
她只觉得鼻尖发涩,别过头眸中又蓄满了泪花。
景沫看了眼景汐,停了半会,才把手中的碧玉步摇递给徐恒,徐恒凑到鼻尖一闻,摇了摇头:“没有梅花的香气。”转而叫来一个小丫鬟:“端碗水来。”
丫鬟忙应声去了。
众人都有不解,一会儿工夫,丫鬟端碗清水来,徐恒把步摇放进水里,轻轻晃了晃碗,他一面把碗端在景沫面前,一面道:“水面上有油脂,偷步摇的人应该是手上沾有油的。”
景汐大惊失色,慌乱地把手别到背后,使劲摩擦着衣裳,她早上没吃早膳,从远香堂出来时拿了油炸的酥饼偷偷吃了,来不及擦拭。方才豆蔻把步摇找到,她还拿在手里,知道是邓睿送给景秀的,气愤得恨不得捏碎了!
别过头的景秀正好把景汐这番动作尽收眼底,她早该想到是景汐在生事。
景汐一面背手擦拭,一面看着众人的表情,突然看景秀望过来,她心底狂跳起来,她一定会拆穿自己的!
可是,却现景秀目光只是停留在她脸上一会儿,转脸就别过去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景璃看到徐恒帮自己证明清白,欣喜不已,想上前道谢,看众人在场,却又弱弱地止步,目光紧盯着他俊朗的面孔,尽是感激之色。
景沫知道是景汐所为,她昨日才被罚跪,心有不服,才要闹事平气。
景沫走上前,悄然地对徐恒使了个眼神,暗示不要道破:“徐大哥见经识经,帮七妹妹沉冤得雪,七妹妹一向循规蹈矩,不会做出这种事。这步摇掉在雪地里,是我捡起的,只有我碰过,莫不是我早上用膳后,手上沾了点油脂还浑然不觉。真是一场误会,让七妹妹受委屈了。”
徐恒只是为了还景璃一个清白,自然不会追究内里,便拱手向各位小姐告辞,走去另外一条弯道上。
景沫转而拉着景璃的手,安慰道:“都是大姐姐的错,没为你辨明。”
景璃看了眼远去的那抹瘦高的背影,心下微涩,直到再看不到那身影,才垂下脸,低声道:“没事的。”
此事便以一场误会交代完,景沫遣散了下人,派人送景璃回去,把步摇还给景秀,让她回大暖阁。
景汐这才舒口气,却看景沫一个眼神望过来,她登时心虚,拔脚跑开了。
景秀走后,萧姨娘和景蝶在书房说话,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景蝶的亲事,本来这种事,萧姨娘不该来找景蝶说,偏偏她素是没个主见的人,而女儿却不同,聪明又主意多。前头要不是她听了女儿的话,早备好晚膳,也不能把老爷留在房里,甚至还打听到一个重要消息。
“……滁州雪灾严重,朝廷派了个武将来赈灾,我听你父亲说,还是今上最器重的五军左都督,他可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大将军,年轻有为,至今还没娶亲,他来了滁州,老爷作为知府,肯定是要请他来府做客。到时候我再撺掇老爷,为你说说媒。这府里,除了景沫、景汐两个嫡女,老爷最最心疼的就是你了,他早就许诺过我,要为你许个好亲事……”
景蝶坐在炕上翻书,听着萧姨娘絮絮叨叨,耐着性子听完,才道:“如果真这样好,父亲和母亲早就给大姐姐说了,轮不到我。再说我最不喜那些舞刀弄枪的,姨娘,您就别再为我的事忧心了,有父亲和母亲做主,您越了规矩,总是不好。”
萧姨娘绷着脸道:“你不指望我给你谋亲事,还去指望太太吗?家里这么多女儿,那景沫、景月的婚事也是迫在眉睫,不早点谋划,好人家早就被人抢了!”她一阵忧心地坐在景蝶旁边,语重心长地道:“景蝶,你听我一句话,别老看这些书了,又不指望你去考女状元。说到底你再怎么学富五车,那也只是个庶女,好一点的人家都是娶嫡女。你看看我,这么多年,每日给太太晨昏定省不说,还要立规矩,服侍左右,说白了,妾室也就是个体面点的丫鬟,我可不允你走我的老路。要你嫁得好,我的后半辈子也好过。”说着,就略带伤感起来,捂着忧愁的面容。
景蝶放下书,坐过去安慰道:“姨娘,我知道您的辛苦,可父亲这些年待您不薄,母亲也从不见为难您,总是强如别人家的妾室。您要相信父亲,他自有主张。您这样事事做主,落在母亲眼里,是坏了规矩的。”又压低声音,悄然般地小声道:“我是为您着想,安分守己,日子才好过。”
萧姨娘听了,脸色一白。
还记得刚嫁进傅府的时候,老爷身边除了太太,就只留了个从小服侍的丫鬟,因生了二姐儿景颜,被提了姨娘,可她命薄,不久就病逝了。还有个是老夫人主张纳进来的安姨娘,生下康哥儿,孩子却被那个刚进门的青楼女子柳姨娘害了,柳姨娘落得被沉塘的悲剧,安姨娘也变得深居简出,形容憔悴。
往后,老爷的上峰或同年时有送人进来,全是没能有孕的,大部分被太太遣散了。唯一有子嗣的就是太太的贴身丫鬟顾盼生,做了通房,不但生了八姐儿景兰,还有个哥儿景寿,可那孩子却有不足之症,到三岁才会走路,说话都不利索。
至今为止,老爷膝下子嗣单薄,女儿倒是有不少,儿子却只有两个。
每每想到这里,萧姨娘都如坐针毡,太太生了大哥儿景荣,还有一双女儿,可是府里最安荣尊贵的人。再想到太太那像菩萨般静谧的脸,她就忍不住哆嗦,太太的手段真是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幸而景蝶从小就聪明,长大些时时刻刻在她耳旁说,要安分守己,不该争的不要争,一切按规矩来,她才能在这府里过得如此稳当。这几年,老爷除了太太屋里,在她屋里待的日子最多,可惜她肚子不争气,没能为老爷生个儿子。但生了儿子,怕也是不长久的……
想得远了,萧姨娘回过神来,拍了怕景蝶的手,叹气道:“你懂事,我都听你的。只是我还是要多说一句,现在景荣病着,景沫婚事还没着落,景秀又无端被接进府,太太忙不过来,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千万要把握住,你的终身幸福,不是浑闹的,这五军左都督是求也求不来的人物,待他来了,你便去瞧一瞧,没准入眼了的。”
“我知道,我知道。”景蝶淡然地笑道,“我一辈子的事,会多考虑。”
萧姨娘这才放心下来。
两人又多说了些体己话,门外有小丫鬟进来禀告,把在梅林的事说了,萧姨娘诧异道:“还出了这种事,太太那怎么说?”
那小丫鬟摇了摇头:“太太没有来西厢院,可能还不知道?”
萧姨娘嗤笑道:“还能有太太不知道的事吗,府里一砖一瓦都逃不过太太的眼睛。”遣了丫鬟出去打听,转脸看着景蝶道:“我看景秀也是个聪明的,太太把她接回府,又记在自己名下,你说太太是在打什么主意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景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我却知母亲把六妹妹记到名下,是想把她嫁给睿表哥。昨日睿表哥送来水仙,也是有想娶六妹妹的念头。”
萧姨娘苦笑道:“那我就更不解了,邓睿的那门婚事,也不一定非要咱们家的小姐。难不成就为了邓睿,大老远把景秀接回来,又是把暖阁拨给她养病,又免了她请安,那燕窝人参日日吃着,就为了邓睿那桩婚事不成?我是看不透太太,但也知道,绝不是这个原因。”
景蝶也觉得不是这个原因,那会是什么原因?
只听萧姨娘又突然笑道:“难怪你会把你那些宝贝书借给景秀,我还以为你不关心这些。前些日子还和景璃处一块了,要是和景秀走得近,你们三姊妹,往后也可互相照全,总比你一个人要好。”
景蝶不语,萧姨娘心知女儿凡事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说,站起身道:“太太下月过生辰,我准备给她绣套隔扇,还只绣了一半,没剩多少日子,我就先回了。”
景蝶起身相送,“要身边的丫鬟都勤快点,您眼睛不好,穿针引线的交给丫鬟,实在赖不活,也要多休息。”
“行了行了。我知道。”送到门外,萧姨娘挥了挥手,“进屋吧,外面凉,别冻着了。”
景蝶目送萧姨娘离开,心底就有些苦涩,她姨娘好歹也是伯爵府里的庶出小姐,嫁到傅府为妾,还总要为主母做这些针线,不觉间喉咙溢出一声叹息。
庶女就只配给人为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