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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成功让沈碧玲险些跳起来。
“承认了!看吧,终于承认了!这小子就是为了鱼小满的钱才拐骗你闺女的,现在说你闺女没钱了,他还不信!”
沈碧玲无比激动地拉着鱼长海使劲摇晃,脸上眉飞色舞得像中了彩票。“这下你亲口听见了吧鱼长海,哈!”
“老、老婆……你冷静点。”
鱼长海拉着那边情绪激激动,高兴得要飞起来的沈碧玲,额头重重滑下几条黑杠,一边拉她一边从棋盒下抽出来几张标准的红蓝白文件,缓缓又小心翼翼地:
“你先看看你家闺女现在多有钱……”
转让,过户,转让。
满页的“转让”“过户”字眼成功让沈碧玲定了下来,从开头的协议标题,看到条款末尾的苍劲有力地签名和印签……鱼妈彻底怔住了。
这是一份……简律辰名下的所有资产转让协议。
而鱼妈盯着那个角落里另一个资产接收人歪七扭八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鱼小满。
“……怎、怎么弄呢这是。”鱼妈看着这张纸开始结巴了。“这什么。”
她其实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上面标的资产总额,只怕远而又远地超出了鱼小满的那份“嫁妆”,这上面的东西,是简律辰的所有,从无到有的所有。
……
“我的聘礼,她的嫁妆。”简律辰神情自然地说。
……如果她还在挣扎于简律辰的诚意或者鱼小满的老本的话,这张纸,则彻底切断了她所有的用以开口的由头。
两两对阵中,丈母娘最后的身亡。
“吃饭了……”
鱼清明敲敲门走进来,就见沈碧玲就那样犹如梦游一般地转身走出去。
他盯着他妈愣登看了好几眼,然后等着鱼长海和简律辰下完最后一步棋,鱼长海也捧着茶杯慢慢起身。
然后,鱼清明也瞟见了那张单子,登时也梦游了三秒。
天下居然还有这等好命的女人。
鱼长海含笑望着简律辰,那双带笑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温儒的光。“这种决定,可不像是谋定后动的操盘手做出来的啊。”
是鱼小满她爹就肯定知道,鱼小满身上的艺术细胞多于她的商业细胞。
商场如棋场,是非成败步步为营,这么大的资产万一哪天简律辰真的脱手了,鱼小满绝对会成为史上最大的败家娘们,没有之一。
“我的就是她的,就当我用这种方式警示我自己,我离不开您女儿吧。”简律辰嘴角一牵,也起身,帮着鱼长海一起收棋。
“其实我想知道,鱼小满是喝醉了之后签的这个吧。”
鱼长海拿起这张纸笑着打量那个歪歪斜斜的签名,不说老奸巨猾,却一眼毒辣地看出问题,“也就是说,你并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这个和你嘴上说的,可有偏差啊年轻人。”
他离不开她这件事,算得上是还不赖的表白,鱼小满听了肯定高兴,他却没让鱼小满知道。
简律辰顿了一下,手里的棋子滚落下来,在棋盘上滚向边沿。鱼清明伸手上前截住,眼神却是奇怪地朝着简律辰看了两秒。
简律辰脸上的表情确实细微地发生了些许变化,才重新捡起一颗棋子往棋盒里面放,黑眸从一种隐约的回忆失神,重新恢复成一滩平湖清水,一句话轻飘飘的:
“那就当……是我还钱好了。”
那句话是冲着鱼长海说的,说得肯定又平稳。
他第一年创业起步,第一笔的投资,第一个的投资人,他记得清楚。
那笔钱不是空穴来风生的,来源也不是纪潇黎。觅名的钱款,查不到信息的一张卡,他此刻,就站在当年的投资者面前。
鱼清明还在纳闷加雾水的时候呢,鱼长海的笑意,倒是已经随着一双智慧而温和的眼睛在镜片后面泛开了:“原来你一直在查呢。”
“为什么不呢?投资人投的钱,我总要把收益给他送还回去。”
简律辰也笑,薄唇如削,男人雕塑般立体的五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变得生动起来。
那一刻,鱼长海觉得,有点像是好几年前的那个青涩的,刚出社会职场的年轻人重新站在了他面前,以一种十分自信的态度,在用他构建的宏伟蓝图换他一个商户手里的投资。
然后时间画面飞速地轮换,那个年轻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带着建好的帝国,骄傲地地来找他了。并拿出一座城池对他说,喏,这是你当年你资助我冒险,旅途上所获得的金子。
“好,好。”
鱼长海爽朗地大笑,拍着简律辰的肩,心底里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每一句话,走的每一步路,都表示由衷的心悦欣赏。“不能再瞒着你了,小简,从头到尾,我对你很满意。”
简律辰难得地腼腆地含眸笑了笑。“我知道。”
过了几秒,他仍然是心里有着某种芥蒂似的,又开口,“但我其实还有件事情想问,当年……”
“和小满没关系的。”
鱼长海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的,笑着摇摇头,“小简,你知道这个社会里,只有两种动物能够爬到金字塔顶端,一种动物是雄鹰,另一种动物是蜗牛,我们鼓励绝大多数的人去做蜗牛,为什么呢?因为生来即是雄鹰的毕竟是少数。
当年那场很平常的青年创业宣讲会上,我并不是特意去见的谁。但是很巧我看见了我女儿中意的那个小伙子,并听到了他对未来互联网商业模型的预测……那个预判至少超前了当时的商业模式十年,于是我当时断定他是那极少数的一只鹰。我认为这样的年轻人,必将能成为金字塔的核心,而我不过是给出了一个很小的起飞点。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有留下信息……那才是我记起来我是鱼小满父亲的时候。你是我见过自尊很强烈也很坚韧的一个人,我认为当时没有留下信息是正确的。其实很微不足道,我后来险些都忘记了那事儿。”
鱼长海笑眯眯的,说出口的话,倒是终于将简律辰一直以来的疑问和心里的某个小疙瘩解开了。简律辰点点头,随后朝鱼长海鞠了一躬,里面饱含了很多的情绪。
“谢谢您。”
鱼长海说得很对,他从来都是自尊而敏感的。
当年的他依然不成熟,在辗转的生活重压里倍感疲惫,时而被绝望包围,并不具备知道那笔钱背后的人是鱼长海这样的信息的接受能力。他会生气,会感觉到被侮辱,会觉得命运玩弄他于鼓掌之中。
所幸鱼小满这位睿智儒雅的父亲,当年给了他最陌生的勇气。
所以,一切的往来联系,巧合纠缠,冥冥之中……原来都是因缘。如今的我们再说起,能如此平静,谈笑安然。
鱼清明望着自己父亲,目光复又望向简律辰。
故事他听懂了,但是简律辰刚才收棋的时候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他没看懂。
……
关于女婿彻底要彻底拿下丈母娘这件事,其实是个拉锯战的一个漫长过程,一蹴而就是没可能,所以简律辰为此又专门腾出了不少尊贵如黄金的时间。
照例是周末,不能在一周高压的工作后好好睡上一天,还得背上大包小包地,陪着生下精力旺盛的鱼小满的那个精力旺盛的夫人去爬山。
从上山的时候,简大老板就让他丈母娘不满意了,起因是丈母娘某个瞬间一回头,就正巧看见他把大包小包的东西照例往鱼小满身上挂的景象,岳母大人这暴脾气……山脚下就开始爆狮子吼了,鱼长海拦都拦不住:
“喂!小子,你把我家小满当什么呢!是你未来老婆还是佣人?这打包小包的,你怎么好意思让我家小满帮你拿?一个大男人,就不知道帮忙拎拎?”
简律辰远远的听见就开始捂耳朵了。
其实相当让人无奈。
当一个丈母娘还是讲道理认逻辑要脸面的时候,简大老板是可以凭借他的智商的碾压她的,然而丈母娘进入六亲不认的撒泼挑事状态的时候,已然让人无力招架。
好比她明明听见了山下他建议鱼小满减轻负重上山,拿多了他概不负责的话了,现在依然找事栽到他头上。
要做一个能拿下丈母娘的女婿这个时候是不应该反驳的,所以简大老板收下了这声吼,转而转身跟鱼小满商量:“你还是这些厚羊绒,厚棉袄都扔掉吧,又不是去山上过夜,用得着带上八套十套的?”
“不行不行,我一年就难得来一次山上,一定要把一年的户外绿色写真拍足!这些衣服可都是今年冬季我店里的爆款,然后这是女士的,这是男士的,你等会也换。”
真行!
不知该不该说这一对母女元气太满,满到不合时宜满到让人绝望。
不光要在这种入冬的干燥季节里背着几十斤大冬天的一套套棉袄陪着丈母娘上百米的高山,还要一路上兼职换装捂痱子似地走拍,当免费的男装模特……
然后鱼清明也没闲着,一路上被迫成为一个摄影师,手拿单反拍了一组又一组的虐狗照。
“麻烦看一下镜头。”
鱼清明冲着大石头上两个假拍真吻然后视他如无物的两人发出漠然警告的微笑了,“你们再这样我报警了。”
……
那些衣服,鱼小满毫不客气地换掉一套就随手扔掉一套,到后来,简律辰也自动跟着扔了。于是这个动作又莫名被沈碧玲女士看到引来诟病了:
“哎,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奢侈浪费,我女儿辛辛苦苦一针一线设计的衣服就被你这么糟蹋了,那些衣服卖出去那也是限量版的行货了,你说扔就扔!”
“……”你女儿不也是说扔就扔毫无预兆么,简大总裁不吭声,转身,又乖乖把刚刚扔掉的衣服捡回来,重新往大旅行包里一点点地塞……
“啊算了吧妈,那衣服只是样板又不是限量版材料做的,我回去还能再做好多套呢……是我让他扔的,用的不是鹅绒,料子重,背着压人!”鱼小满在一边帮腔劝。
“你要扔那也不行,浪费,破坏环境。必须得给我背着!”
沈碧玲又被自己女儿帮外腔了,非常地不舒爽,于是变得更加蛮横起来,鱼小满撅起嘴,不能苟同她的话:
“我们扔两件衣服怎么就破坏环境了?您身上那件貂皮披肩还是天价呢,天价!您没想过,您的快乐,是建立在一只珍稀野生动物的痛苦之上的?”
早已洞穿一切的简律辰还要去拦着,不让鱼小满继续因为他惹她母亲,她不讲理的母亲大人就已经大声呵斥起来了:
“鱼小满,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父亲?!”
鱼长海是一脸的懵。
他怎么着的也是一只被家养成猫的老虎啊。
……
一路上沈碧玲女士挑挑拣拣,坏脾气地说三道四,试图消磨掉简律辰的耐心,简律辰都一一忍字当头地接下了。
走走停停,经历盘曲的阶梯山路,一家子人最终你拉我拽地爬上了山顶。
高处的山风吹来,有如水汽铺面,脚下满世界的苍茫绿意和横亘林田,让人只觉得肺部重生,神清气爽。
“吼吼,莫名其妙感觉血液沸腾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简律辰刚想跟她说那是因为海拔上升大气压变薄你血液沸点变低呢,面对着眼前的大好河山,鱼小满一股子爱国豪情就已经飒然迸发,激动得对着空荡荡的山风,手卷成喇叭开始气壮山河地高声呼喊:
“祖国啊――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的母亲~~母亲~~亲~~
一道道的声波涟漪般铺散开去,山顶,山腰的游客们纷纷朝这边侧目。
一旁的简律辰又开始极力撇头,装作不认识鱼小满的样子了,沈碧玲女士于是再度再度再度地不满找碴:
“哎!说你呐,你那表情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来着,难道很丢脸吗!我女儿和你在一起,你觉得很丢脸了?……鱼小满都喊了,你为什么不喊?!”
这真是来自丈母娘无时无刻的惦记与刁难……
说好了要拿下岳母的简大总裁在沈碧玲女士那刁难的目光下真诚地摇头,表示鱼小满这样一点也不丢脸。
但是沈碧玲女士继续望着他。
“……”
简大总裁没辙了,这个丈母娘仿佛要把他同化成和鱼小满一样的奇葩才满足似的。
他颇感无奈,顿了顿,只好也站上山石,学着热血沸腾的鱼小满,手卷成筒状,对着山野大地喊:
“祖国啊――我的丈母娘~~――――”
……
这声丈母娘喊得够壮阔山河。
一路牢骚的沈碧玲女士终于懒懒掸了掸指甲,“好吧,你及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