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发现乔安明一直站在原地,已经站了很久,所以过来问一声。
乔安明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草坪中央,后背冷汗愈甚,身子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乔总,是不是现在回崇州?这天看着好像要下雨了。”
乔安明用手揉了揉额头,只说:“等下再走,陪我坐一会儿吧。”
小张应声:“行,那我去把车锁好。”
“等下!”乔安明叫住他,“小张,有烟吗?”
“有,在车里。”
“好,你去拿…”
莫佑庭送杜箬回市区,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又去见乔安明。
她在路上哭了一程,渐渐冷静下来,除了面色差一点之外,情绪还算正常。
只是两人一直没说话,快到杜箬出租屋巷口的时候,她才突然问:“刚听你说同事聚餐,你什么时候有同事?”
“有啊,刚有。”
“……”杜箬不明白,一脸迷惑。
莫佑庭将车拐进巷子,解答她的迷惑:“忘了跟你说了,我在进修餐饮管理,我爸让我去公司上班,今天是我正式进莫氏的第一天。”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不想进莫氏工作吗?”
“不为什么,只为你!”
“……”杜箬突然有些喘不过气,不知用何表情回应。
莫佑庭觉得她憋气的样子过于呆滞,便随手拨乱她的头发:“傻样儿,我开玩笑呢!我去莫氏是因为我爸的高压政策,他说我不务正业,这些年我也玩够了,是该定下心来好好做些事。”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样子特别认真,一向风。流痞足的眼神都透着光。
杜箬松口气:“你早该这样了,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莫氏早晚要交给你,现在去学点东西也好。”
“嗯。我妈也是这么说的,你们俩说话的口气好像,哈哈哈……”莫佑庭低头,语气又恢复平日的戏谑,杜箬却没有注意到他眼眸里那一丝失落。
他进莫氏是有条件的。
成家立业,先立业,再成家,所以莫世昌夺掉他的自由,莫佑庭提出的条件即是“三年内不再逼他结婚”。
他心里盘踞着另外一个女人,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总还是忍不住想等。
“杜箬…”
“嗯?什么事?”她正在把拉杆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挂进柜子。
莫佑庭走过去,贴着她身后:“你刚才在别墅说的那句话,算不算数?”
“别墅?哪句?”
“那句,年底我们结婚!”
“……”杜箬心口一疼,回头,差点撞上莫佑庭的鼻子。
“那个……我随口说的,当时乔安明逼我不准离开胜安,所以…”
“终身大事,你随口说的,可是我很认真地听进去了。”莫佑庭又往杜箬的脸凑近了许多,鼻子几乎贴上她的鼻子。
她吓得不住往后躲,后背抵住柜门。
“我当时真是为了敷衍乔安明,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没可能对不对?这话我都听腻了…你看我都进莫氏了,大概半年前我也从未想过我会进莫氏,可是我现在也没那么排斥了,杜箬,为什么你不能考虑一下我?是我先遇见你的,我们大学就认识了…”
“这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啊,何况我现在还怀着孩子,比你大一岁,离过婚,还怀着孩子,莫佑庭,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极力解释,却不敢看莫佑庭的眼睛。
那么魅惑的眼睛,里面还有对她的深情,她现在四面楚歌,前途未知,其实真的需要这么一个人在身旁,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
家世,背景,她一样都配不上。
莫佑庭不管。
“什么合适不合适?你别总是用同一个烂理由搪塞我,我不介意你离过婚,不介意你怀着别人的孩子,我想娶你,做梦都想!”他说得虔诚无比,像是小学生站在国旗下宣誓。
杜箬差点笑出来。
“行了,傻样儿,别乱表白,留着给你以后的妻子。”
“你当我开玩笑?我承认我以前对感情不认真,玩了很多女人,但是对你杜箬,我是认真的,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知道自己是认真的!!!”莫佑庭讲得酣畅淋漓,憋了这么久,从未这么直白地表露过。
杜箬不知如何接话,因为两人靠得太近,她可以清晰看到他因为急躁而皱起的眉角。
“好,再换个说法,你现在大着肚子,谁来照顾你?孩子出生以后怎么办?你要让他没有爸爸吗?或者你想让他当黑户?没有结婚照,连准生证都办不了,就算你去私立医院生,以后孩子上学的户口你怎么办?”
宾果!他戳到了杜箬的软肋,句句毙命!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是莫佑庭我告诉你,我不会为了孩子跟你怎样,我感激你,但也仅止于感激,正是因为你一直帮我,所以我更不能利用你!更何况你现在觉得想照顾我,可能也只是一时冲动,生活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说不定哪天你就变了想法!”
“你是这么想的?”
“对!我比你长一岁,经历的事情比你多,很多时候……唔……”
他真是气急了,恨她张牙舞爪要将自己推出去的样子,所以一时没控制住便吻了上去。
杜箬始料不及,后背撞在柜门上。
挣脱,脱不了身,反而将他的脾气彻底惹了出来,肆意吻咬,几乎都不给她喘气的机会。
他忍够久了。
在男女之事上,他莫少从来不是“善主”,如果面前的女人不是杜箬,他早就把她吃了。
杜箬感觉到这男人今天是发了狠劲,头发被他扯得都疼了,他还不松手,越吻越深,手甚至开始去解杜箬的上衣扣子…
“不…莫佑庭…唔…”她想要阻止,去扯他的手臂,但双手却被他反扣到身后。
“啪…”,丝线断裂,衣扣滚到地上,杜箬眼睛都红了,想哭哭不出来,羞辱,害怕,他想干什么!
“莫佑庭…”杜箬曲着双膝,身后已经没有退路,身子一声声敲在柜门上。
烧热的欲望,烧红的双眼…“撕”一声,胸口有冷风,随后是他湿濡的唇。
杜箬快绝望了,只能揪紧他的衣襟。
“不要…莫佑庭,孩子…”
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
他终于舍得松开,杜箬已经衣衫不堪。
“对不起…我…”言语都失色,他没法解释。
杜箬抬眸,眼里有急出来的眼泪,更多的是失望和恨。
“走!”
“杜箬……”
“走!!!”她用手抹了一下被吻红的唇。
莫佑庭喘息不平,汗津津,神色却像打了败仗的逃兵。
乔安明在别墅的花园里坐了将近两个小时,抽了半包烟。
没有烟灰缸,烟蒂就随手被他扔在圆形的大理石桌面上。
小张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根根地点燃,一根根地抽尽。
好久了,他已经不记得乔安明上回抽烟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十多年前了,他刚当乔安明的司机,那时候胜安正处于高速成长期,应酬众多,乔安明去陪吃陪喝,经常被下属从酒店里扶出来。
每回喝得醉醺醺地上车,乔安明照理都会点根烟,坐在后座上一个人吞云吐雾。
后来生病,医生告诫他要戒烟戒酒,注意保养,他便再也没抽过。
以前圈里都说胜安的乔总烟酒不沾,美色不动,可现在呢?
“所有的戒都破掉了,烟,酒,还有…”乔安明眯着眼,烟已经抽得非常短,他还不舍得扔,因为这是最后一根了。
小张想劝,又不知如何说起,索性什么都不说,光陪着。
渐渐花园里起了风,树枝摇得乱晃,桌面上的烟蒂零零散散地被吹滚到地上,烟灰飞得到处都是。
“乔总,回去吧,估计快下雨了。”
乔安明看了一眼天,果然阴云阵阵,月亮都藏起来了。
“走吧,回崇州!”
车子开上高速,果然开始下雨。
暴雨,有雷声,一声盖过一声。
“要降温了,乔总,您明天记得多穿些衣服去公司。”小张觉得车上气氛太压抑,随口扯皮。
乔安明一直看着窗外,玻璃上布满小股水渍,高速的路灯在窗户上晕染开来,其余便是黑压压的天和白烈的闪电。
“小张,你有没有听说过幽闭恐惧症?怕黑,怕闪电,怕雷声…”
“……”小张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不敢贸然接。
乔安明也不在意,一个人自言自语:“今天几号了?是不是月底了?再过几天就快九月份了,一入秋,雨水就会增多,秋雷的声音太响。”
“……”
乔安明也觉得自己说多了,用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杜箬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声,不敢喘气。
床就支在窗户边上,虽然拉着窗帘,但是雷电和雨水全部浇在玻璃上,杜箬觉得怎么往被子里钻都耐不住心中不断升腾的恐惧。
“啪――”一声,床上的衣服掉到了地上,口袋里的东西也随之滚了出来。
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她鼓足勇气从被子里探出头,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串钥匙和磁卡,全是郊外那套别墅的。
刚才她走得太急,忘记还给乔安明,现在钥匙都从口袋里滑了出来…
杜箬撑着床沿去捡,可惜肚子太大,有些够不着。
刚好一阵闪电劈在窗玻璃上,她吓得再次缩回头。
“乔安明…”杜箬忍不住叫出声,带着颤抖和希冀,可是回答她的只有窗外的雨声。
没有乔安明了,以后无论风雨闪电,她身边再也不会有这个男人。
她的盖世英雄,被她硬生生地推了出去。
撩那些狠话的时候杜箬没觉得,可是现在一个人缩在被窝中,尽可能是用手臂圈住小腹的时候,她才感受到“失去”。
失去了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因为雨雾较大,小张的车速不快,到底崇州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乔安明撑着伞进客厅,顾澜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他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睨了眼手表,凌晨4点…
“顾澜,你怎么不睡觉?”
“等你,不抱希望,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顾澜依旧是那副阴嗖嗖的口气,好在客厅里灯光很亮,她又披着暗紫色的睡袍。
乔安明将伞收起来,走近,看出她脸色不好,应该是一夜未睡。
“我去了趟桐城。”
“我知道,江磊跟我说了,你去见杜箬。”她的口气很平静,不像生气。
乔安明身心俱疲,也不想大半夜跟她扯太多事,只轻轻点了点头,承认:“应该是最后一面了,以后不会再见,你上楼去睡吧,我还有一些工作没做完,今晚睡在书房。”
他不知如何面对顾澜,一地残局,他也无心收拾,只能找借口逃避。
给他一些时间吧,慢慢整理好,包括心里那段还在淌血的感情。
随后一星期,莫佑庭没有联系杜箬,只是某天深夜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那天那样对你是我的错,但是话都讲明了,我希望你考虑一下,就当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杜箬没回信,删除。
武穆山基地那边她也一直没去上班,反正她迟早要离开胜安的,既然乔安明不让她走,她就旷工!
本以为人事经理那边会有说法,可是等了一周,连徐栋都没有给她一个电话,不仅没人联系她,一周后收到银行短信,上月工资如数打到她卡里…一分不少,仿佛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旷工。
杜箬本来想打个电话给人事部问下情况,可是号码拨到一半又放弃了。
打P啊,既然胜安要白养她,她欣然受之!
但日子没这么安稳,约两周后,也就是9月中旬,杜箬突然接到梅姐的电话。
两人已经太久没联系了,杜箬本能地觉得有事要发生。
“喂,梅姐…”
“杜箬,恭喜啊,又调回市里上班了!”
“什么?”杜箬一时没明白梅姐的意思。
“你还不知道?总经理办公室刚发出的调令,乔总把你从深山老林又调回来了,还是分在销售二组,顶替顾吱吱的位置…”
杜箬从没想到乔安明会来这一招!
她还是把他想得太简单,她腹中怀着乔家的种。
正如他所言“我绝对不允许我乔安明的儿子流落在外!”
所以他下令,让她调回市里,让她存在于他的眼皮底下。
行,乔安明,你够狠!
当天下午杜箬便接到了市里胜安人事经理的电话,那头相当客气。
“小杜啊,邮件您看到了吗?因为相关人事变动,你又被调回了市里,任原职,营销二组组长。”
“那顾姿姿呢?”
“顾组长调去营销四组,调令已经在集团内部发下去了,你下周一就可以回市里上班…”
真讽刺,绕了一圈,她还是绕不出乔安明的手掌心。
周一,下了好多天的雨终于放晴,只是气温降低了许多,盛夏已过,早晨出门需要加件薄外衣。
杜箬觉得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更何况她满心想着要辞职,所以决定去公司找乔安明再试一次。
之前报纸,杂志,网络,她与乔安明的“丑闻”已经登得人尽兼知。
杜箬知道去市里上班免不了一番口水和打量的目光,更何况她现在还挺着肚子。
吁――
她在镜子前面换衣服,简单的水蓝色棉布裙子,白色短外套,头发用发圈束成马尾。
“ 宝贝,为妈妈加油!”她扶着自己的小腹为自己打气,笑,笑不出来,但至少眼神里有从容的狠劲。
到达公司的时候刚好八点二十分,上班高峰期,办公楼大厅全是踩着点排队刷卡的同事。
杜箬不慌不忙,排在最后,很快身后便有其他同事接上来。
那日是晴天,初秋的太阳撒在大厅淡黄色大理石地面上。
杜箬就挺着肚子站在人群中央。
即使她不回头,不转身,她也能感觉到方圆十米内的目光和手指。
“喂,那是不是营销二组的杜箬?我听人事部的小丁说她今天来上班。”
“是啊,就是她吧,你看她肚子都这么大了,之前网上说她怀了乔总的私生子我还不信呢,没想到…”
“嘘,你小声点,当心被她听到,她现在肚子里怀的可是将来胜安的太子,乔安明还没孩子呢!”
“切,你真以为这女人能上位扶正?乔总对她应该也只是一时兴起吧,虽然她还有些姿色,但以前我就听说这女人作风不好,所以我估计是她主动勾引乔总的。”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呢,她以前在销售部月月业绩第一,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拿第一?肯定是经常出去陪酒陪睡,结果为了勾搭那些男人把婚都离了…”
“行了行了,都小声一点吧……也不怕她听见!”
“听见又怎么样?她都勾搭有妇之夫了,私生子都怀了,她都不怕,我们怕什么?最讨厌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贱…”
杜箬甚至听到有人唾口水的声音。
至于么?保洁阿姨刚把大厅打扫完…
就那样“鸡飞狗跳”的早晨,杜箬几乎是踩着同事的口水和目光一路进办公室。
进办公室后更是不得消停,甚至有其他部门的同事堵在销售部门口,只为看一眼杜箬的肚子。
嘘……
她一路深呼吸,若不是早就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她觉得自己未必有力气走到位置上。
“杜箬?杜箬!”听到人群中有熟悉的声音。
杜箬回头,梅姐正从茶水间急匆匆地跑出来。
“真的是你啊?天哪……真是你啊,你今天居然真来上班了?快让我看看,肚子这么大了,几个月了?怀孕应该胖啊,你怎么还瘦成这样?”
一大堆问题,杜箬却无心回答,只问:“老板有没有来上班?”
“老板?哪个老板?”
“你说呢?当然是楼上的。”
之前乔安明刚收购同洲那会儿,杜箬跟他结过梁子,暗地里总是拉着梅姐骂他,但办公室人多口杂,为免被其他人听到,他们便将“乔安明”隐喻为“楼上的”!
杜箬见梅姐不回答,又情急的推了她一把:“楼上的到底来没来上班?”
“来了吧,看到他的车停在车位上了!”
“好,你帮我拿包,我有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