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衡一边帮瑜楚揉着头顶，一边道：“严振那个老狐狸，最早提起结亲时也许是真的看上了华瑜英，可是后头华瑜昭没名没份地被抬进了刘炽府中，只怕就有了别的想头。既不愿得罪刘炽，又怕被华家牵连，所以干脆拖着。”

　　 “那他现在怎么又同意了呢？”

　　 “刘炽成亲，娶的这位皇子妃行事倒是周全，一进府就把府里的几位都抬了位份。华瑜昭封了选侍，不算高不过也不算低，听说那位李氏对她还不错。想是严家也看出来了，就同意让华瑜英进门。”

　　 “算计也就罢了，还把婚期定的那么急，恐怕也没有把华家当正经亲家来尊重。”瑜楚颇有些不屑。华叙一心想在儿女亲事上攀高枝，几个儿女也是真争气，一个比一个结的亲家更尊贵，只是不知道值也不值？

　　 “你这两个堂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趁着你们各自都出嫁了，索性断了来往吧，省得将来给咱们惹事。”姜衡状似说的随意，其实已想了许久。华瑜英和华瑜昭两人，一个嫁到严府，一个是刘炽的人，总归都是刘炽一派。将来刘炽同刘灼对上，自己定是要帮刘灼的，若到时瑜楚顾念起姐妹之情，岂不是让她为难？

　　 瑜楚虽不了解那么多，想法却是和姜衡一样的：“我和她们原来在家里也没什么来往，现在各自分开，当然不会再打交道。我又不傻，还能赶着上去让她们算计？”

　　 姜衡笑着吻了吻瑜楚的脸颊：“你知道就好。”

　　 到了瑜英成亲这日，瑜楚虽早早就带人回了华府，却一直躲在丛桂轩同莫氏说体己话。莫氏催她过去香草居，她懒懒道：“急什么，吉时还早呢，再说了，她那屋里也不缺我一个。”

　　 瑜楚说的没错，不说亲家严振，就是华叙自己，在京城做了几年官，又一直呆在炙手可热的吏部，很是认识了不少人。况且他的小女儿刚封了选侍，不管里子如何，面子上总归是风光的，许多人便都愿意来赶着奉承。

　　 所以瑜英成亲虽仓促，可就阵势上来看，比瑜楚当日还热闹些，更不用说冷冷清清的瑜昭了。

　　 女儿难得回来一趟，莫氏便也由着她。瑜楚见莫氏这么好说话，眼睛转了转，凑上去笑道：“娘，等会儿世子也过来，不如我们两个在你这里用饭吧。咱们一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莫氏是寡妇，为了避嫌，今日不打算在人前露面。

　　 “那怎么行？你们既然回来了，该去老太太和大老爷那才是。你都成亲了，不可这么任性，也得为衡哥儿多想想，别让他难做。”莫氏不同意道。

　　 姜衡有什么难做的？他还让自己不要再和瑜英瑜昭来往了呢。瑜楚心中腹诽，却不好在莫氏面前说，只得撒娇道：“今日留下用饭的客人定然不少，老太太和大老爷未必顾得上我们两个呢。外头又都是大老爷的朋友，世子一个人在那也怪没意思的。”

　　 莫氏就瑜楚这么一个女儿，自她嫁入了侯府，再没有人在自己面前撒娇撒痴，也觉得十分冷清。今日女儿一回府就窝在丛桂轩躲懒，反倒有几分像从前的日子，莫氏不由得心软了，说道：“你若想留在这里用饭也可以，不过现在就得过去香草居，好不好的总得露一面，要不然就是别人没察觉，大夫人那里定是留意的，面上不好看。”

　　 瑜楚虽不想去见瑜英，可权衡了一下，还是能留在丛桂轩用饭重要些，便答应了，带着丫头去了香远居。

　　 她不想惹人注意，故意在香远居外头磨蹭了一会儿，见刚好有一大波女眷涌了进去，忙忙跟在后头进了院子，打算混在其中转一圈，把添妆给了就完事。

　　 只是瑜楚却没想到，她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若还是往日的华二姑娘，躲在人堆儿里确实不显眼；可她现在是宣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再加上姜衡圣眷正隆，便是她想低调，也不那么容易。

　　 “咦，这位是姜少夫人不是？”瑜楚正低着头专心走路，忽然被点名，抬头一看，是位不认识的夫人。刚想应酬两句，那人却小跑着过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往日总听人说姜少夫人又漂亮又聪明，一心想见上一面，却总没有机会。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再有我瞧着，姜少夫人同大姑娘站在一处，就像是亲生姐妹一般，生的真像啊。”

　　 这位夫人倒是乖觉，虽然奉承瑜楚，却不忘瑜英才是今日的主角，最后加上一句，不至于让主家受了冷落。

　　 她的话音未落，便有更多的女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你来我往。有顺着方才的话说瑜楚瑜英两人长的像的，有接着夸瑜楚聪慧的，瑜楚从没经过这种阵势，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踌躇间被人拉出了包围圈，瑜楚定睛一看，竟然是罗氏。

　　 罗氏将瑜楚抱到怀里，一脸的亲热：“我们楚楚刚成亲没多久，还是新媳妇儿呢，你们这样调侃她，我可不依。”又道：“楚楚是大老爷的侄女儿，和瑜英本就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亲姐妹，她们俩长的像，有什么稀奇？”

　　 瑜楚不禁佩服起罗氏的厚脸皮来，光听她的话，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华家两房亲密无间。在经历了那么多风波，尤其是莫氏瑜楚两个帮着温姨娘生下华叙的庶子后，罗氏还能有这番作态，可见功力之深厚。

　　 只不过，她已经有一个女儿进了皇子府，还封了选诗，怎么今日还要硬拉着瑜楚来给瑜英抬轿？她的亲女儿瑜昭，不是更合适吗？

　　 瑜楚正纳闷，就听到有人问道：“贵府的三姑奶奶怎么没见？”

　　 瑜楚察觉到罗氏的身子僵了僵，不过再开口时，却是似欢喜又似埋怨的口气，满是炫耀：“你说昭儿？嗐，她如今的身份，就是娘家，也不是随意就能回来的。不说要二爷同意，就是出门一趟那些排场，认真铺排起来，我们府里只怕盛不下！不过昭儿记挂着她姐姐，本来老早就说再麻烦也要回来一趟的，只是昨日里又让人传话，说二爷亲口吩咐了她什么差使，她分不开身，只得不回来了。”

　　 爷们亲口吩咐侍妾的差使能是什么？众人心照不宣，纷纷上来恭喜罗氏：“三姑奶奶得了二爷青睐，大夫人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罗氏满面笑容，口里却十分谦逊：“伺候贵人那是本份，可不敢说什么享福不享福的话。”

　　 瑜楚一直被罗氏搂着，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正想挣扎出来，恰看见瑜英抿着嘴冲自己笑，似乎十分亲热。

　　 “娘，你把二妹妹放开吧，我有事要问她呢。”瑜英说着，还十分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中的化妆刷：“我的丫头太笨了，总也画不出我要的效果。”

　　 罗氏一看女儿脸上的妆面，果然眼睛那里还没有完成，忙冲众人笑道：“离吉时还有一会儿，咱们先出去用些茶水点心吧，让她们小姊妹说些体己话。”

　　 瑜楚不知道瑜英想说什么，可只要能摆脱罗氏，她宁愿去面对瑜英。于是轻轻巧巧地从罗氏怀里滑了出来，眼看着众人走得七七八八，才转向瑜英，面无表情道：“你让我给你画眼妆？”

　　 瑜英依旧笑吟吟的：“劳烦妹妹了，我的丫头怎么也画不好。”

　　 你的丫头画不好，那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妆容是从哪来的？瑜楚心中厌烦，提起化妆刷，三笔两笔画了个最简单的眼妆。

　　 瑜英浑不在意，见画好了，便对着镜子开始往头上插簪环。只是脸上的笑容渐渐带上一丝嘲弄，缓缓道：“因为要服侍二皇子才不能回府，这话你信不信？”

　　 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打交道。瑜楚心中想着，双手抱胸，动也不动地看着瑜英行事。

　　 瑜英也没指望瑜楚会答话，自顾自地往下说：“费尽心机抢了我的位置，如愿嫁到了皇子府，现在呢？哈，比家世比不过，比银钱比不过，就是容貌，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了？没有一样能和别人比的，二皇子会宠着她？”

　　 瑜英的表情有着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恢复正常：“真正受宠的话，想出府，不过求个恩典。亲姐姐成亲都回不来，还敢拿二爷的吩咐做借口，这话，也就骗骗那些眼皮子浅的妇人罢了！”

　　 瑜英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瑜楚依旧不言语，只是越发警惕。

　　 “你一定觉得奇怪”，瑜英回头看了瑜楚一眼，目光冷的像冰：“我为什么要和你说瑜昭的事？我是拿她告诉你，不是自己的东西，再强求，也不会有好结果。”

　　 “你到底想说什么？”瑜楚终于忍不住了，顾不得门外都是人，低喝道。

　　 瑜英嫣然一笑，配上她才画好的鲜艳的红唇，竟然十分诡异。瑜楚从镜子里看着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