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安啊,妈可能看不到你结婚了。”
过了几天,病情确诊了,是肺癌,肺部长了肿瘤,暂时只发现了局部转移。
不幸中的幸运大概是梁安安的学校就在附近,她完全可以一边上学一边照顾母亲。她知道,母亲不会愿意她辍学来照顾她。
为了不让母亲太担心,她和李叔决定瞒住这个消息。本来李叔还准备告诉梁峻峰的,梁安安制止了。
“如果他一直这么不闻不问,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来照顾母亲!母亲要是知道父亲明知她得病了也不来看她,肯定会伤心的。等他自己关心母亲的时候再告诉他。”
“可是……”
“不用可是了,就这么办。”梁安安一锤定音。
因为她已经成年了,所以母亲治病的一切流程都是她在跑前跑后,医院的医护人员都以为她的家里只有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梁安安听后也不解释。
李叔看着有些焦急,他看出来了,梁安安明显是因为母亲的原因恨上了梁峻峰。母亲的病情恶化的速度得到了控制,整个人气色比刚进医院那天看起来好多了,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
可是那天梁安安下课照例去看母亲的时候,却发现李叔站在病房外,低着头,一脸愧疚恐惧的样子。梁安安知道,恐怕是她母亲那个不称职的丈夫来了。
果然,病房里一片寂静。
梁峻峰一脸的怒气冲冲,眼睛瞪得赤红,急促的喘着气。梁安安细看他,整个人憔悴了,眼圈乌黑,脸色也不好。梁安安越过李叔,视线一转,至今梁安安都忘不了那时看见的母亲的样子。
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她回家的时候,母亲仰面躺着,眼神哀戚而绝望,眼里没有眼泪,可是看上去却让她觉得母亲整个人都泡在眼泪里。清瘦的手收紧放在胸口,苍白的骨节十分突出,皮肤白到透明,密密麻麻的青紫血管纵横交错,手背上还有许多细小的针孔和酒精的黄渍。地上是拔下来扔到地上的针头,吊瓶里的药物滴滴答答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梁安安愣了一秒,然后疯了一样冲进去,哆哆嗦嗦地按铃叫医生,又颤抖着碰触了一下,母亲还活着。
梁峻峰眉头紧锁,他暂时还不能适应一向温顺的女儿对他居然怒目而视。
“你出去!”梁安安头也不回,冷酷地对这个生物学意义上该叫父亲的人下了逐客令。
梁峻峰怒了,手指着梁安安说,“梁安安!你在哪学的这么没大没小,你母亲生病了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我难道没告诉你吗?你不是就回了个‘哦’吗?”梁安安也是怒了,忍不住呛了回去。
梁峻峰怒道:“梁安安!你知道在和谁说话吗?!”梁峻峰逼视着梁安安,“我梁峻峰这么多年就教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梁安安不忿,站起来砸了一个杯子在地上,借着这股胆气开始说出自己的不满,“是啊!我就是白眼狼了!白眼狼教出来的当然是白眼狼!母亲对你这么好,这么多年,我也知道奶奶看不起母亲,连过年回家都不让我和母亲出来见客,送的礼一定要最好最贵的,要不就要挑刺说母亲不懂礼数,不孝顺,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小气!这些你知道吗?你只想着母亲和你在一起气到了奶奶,可你想想从奶奶生病到现在十年了,你对母亲好过吗?”
梁峻峰一瞬间倒是被她说的话弄得语塞了,嘴唇急促地动了几下,没说出什么来。
梁安安见状,撑着一股气继续控诉她的父亲,“你可能连母亲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吧?她得了肺癌,就是长期压抑劳累,被你这样对待才会得这样的绝症!你只顾着装孝子,把自己当初犯的错都惩罚在母亲身上,你不是白眼狼是什么?自私至极,你没有良心!!”
梁峻峰看着她眼里除了忿怒,只剩下了惊愕,盯着闯进来的医生看了一眼,听到医生说要检查一下的时候,却看到他的妻子正在剧烈地咳嗽,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要再进行一个检查,现在这个情况应当是引发了并发症――肺炎,第二,我们怀疑癌细胞或许是扩散了到了胸部,这种叫做胸膜转移,会导致患者胸部疼痛。”
“这不可能!医生,会不会弄错了?”梁峻峰不敢置信他的妻子居然得了癌症,一遍遍问医生,医生都烦了,原来这就是那个渣男父亲。竟然在妻子的癌症的情况下一眼都不来看,上上下下都由女儿在打理。
医生没好气地告诉他:“如果不信任我的医术,你们完全可以选择转院,我绝不拦着!只是你妻子这个病我们做了病理切片,证实了是恶性的癌细胞,所幸现在扩散面积不算太大,可以试着做手术切掉一部分病灶,再看情况。不过癌细胞是会转移的,我们也不能保证能治愈。你要是有给你老婆做手术的意愿的话,等下跟我进办公室详谈方案。要是不愿意做手术,也可以保守治疗。”
“医生,我们做手术!”梁安安在一边听到母亲还有生还的希望,忍不住插嘴。
那几天看到母亲连饭都开始吃不下去,整个人都瘦了,梁安安控制不住感到酸楚。
梁峻峰听到医生语带嘲讽的话之后再被女儿插嘴,脸色更加难看了,沉声说道:“做手术。”
梁安安看着打了阵痛剂开始昏睡的母亲眼睛有些热,酸涩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到了全身。
手术前的准备工作看起来相当漫长,最终,她们母子在手术外分别。
“很遗憾,手术只切除了一部分的病灶,有一些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心包上,我们不敢贸然动刀。不过好好照顾,还是有可能出现奇迹的。”
又过了几天,在梁安安的照顾下,母亲的病情终于有了一丝起色,也能吃下饭了,梁安安推着母亲出去晒太阳。
“安安,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母亲突然问这个,梁安安感到一阵措手不及。正想说没有,脑海里却突然地闪现出那次实践活动中看到的,盛宗林坐在树下的样子。
话到嘴边,梁安安还是改了口,温顺的答道:“有。”
母亲来了兴致,微微展开一个笑容,“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梁安安看母亲难得这么感兴趣,也就顺着母亲的话来回答,“他啊,骄傲,脾气不好,不过还算有才华,为人不错,很能体贴人。”
“和你父亲很像啊。”母亲不禁感叹,拉拉梁安安放在靠背上的手,“你别看你父亲现在这个样子,他以前可是有很多人追求的,年少英俊有才气,最能让人动心。安安,记住,别把你父亲当坏榜样,要不是他曾经对我特别好,我不可能为了养你坚持这么久的。”
“哦。”梁安安心不在焉地回应。
“傻孩子,喜欢就要勇敢去追,别因为前面有我和你爸这样的情况就畏惧不前。当年你爸可是被我过五关斩六将才拿下的。”母亲尽量扬起语调鼓励她,“你都要毕业了,这个时候更要抓紧机会,妈还想看你穿上婚纱,再把你交到你的丈夫手里,让他替妈妈爱你,保护你,妈就能放心了。”
“嗯,我会的。”梁安安比母亲更清楚她的身体几乎不能撑多久,她希望能在最后的时间让母亲感到快乐。
………………
“盛宗林,我喜欢你。”梁安安回到宿舍,一遍遍对着镜子练习告白,她确信盛宗林是她喜欢的人,至于要过一辈子,她也不反对。
母亲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她希望母亲能看着她披上婚纱。
第二天,梁安安主动发短信约了盛宗林去燕郊公园,因为不敢说出口,到底还是有着羞涩,尤其是这个男生优秀到出奇,而且他并不喜欢她。
梁安安还是想要试试。
半仙儿大呼惊吓,“安安你居然这么胆大,要知道喜欢盛宗林的那么多,我听说过的至少有几十个,没有一个人敢表白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大美人你除了胸,胆子也不小嘛!”
“别笑我了,”梁安安一边敷衍她一边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
“这件怎么样?”梁安安转过去问她,半仙儿一脸痴迷,“安安你对我表白吧!”
梁安安嗔怪她,“正经点!”
“太好看了,你不化妆比化妆好看诶,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做出这种建议人家表白不化妆的事……”半仙儿眼睛里仿佛闪出了星光。梁安安自己转过去再看了看,点点头。
“那就这件吧!”
“叮铃铃――”
“安安,你手机来短信了。”半仙儿拿出压在被子下的手机,好奇地看了一眼,“盛宗林的短信诶!你约他了?约哪了?我想围观,求允许携家属围观!”
“驳回!”梁安安划开短信,看了一眼,唇角微微上扬。
“盛宗林,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明天下午两点,燕郊公园东门见面行吗?”
“可以,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