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塑料袋里拿出刚才喝了一半的红酒,洒了一些在父母的坟头上:“爸,妈,你们也喝点,自从离开这座城市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来看你们了,今夜,就陪我一起分享这寂静吧。”
人死如灯灭,她知道父母早在没有呼吸那一天,就永远的离开她了,留下的,也只是她一人的想念与留恋罢了,如果连这份心里依靠都失去的话,会更加一无所有。
月光下没有星辰,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颗人造卫星,明亮的很呆板。
坟地的风吹来有一种阴冷感,那种阴冷不是很尖锐恐怖,而是被人遗忘的死寂。
唐晚宁拿起酒灌了一口。
思绪在这片死寂中沉浮,大脑一片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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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擎远在接到唐晚宁信息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就放进了口袋。
跟邱家又谈天说地的坐了好一会,唐晚宁还没有回来,欧牧夜就知道,那小妮子溜掉了,心里轻叹之余,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邱家这边也没有问什么,对他们而言,唐晚宁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大约是十点钟,他们结束了谈话,一起离开。
邱慧陪自已的父母回酒店,先走了一步。
欧擎远跟欧牧夜目送他们离开后,看向彼此,曲径通幽的深巷中,两个男人的对视带出些许的杀气。
“九叔,今天可真是巧,怎么就刚好来这边吃饭,还坐在我们对面呢?”欧牧叶的声音幽冷中带出一丝深刻的玩味。
欧擎远淡淡的微笑:“是巧!不过如今这里挺有名气的,我想到的你也会想到,也就不稀奇了。”
欧牧夜嘴边的冷笑泛的更大:“听起来,好像是我故意跟随你的步伐。”
“这哪有谁跟随谁,只是想到了一起去了。”欧擎远依然很淡定。
欧牧夜的绿眸发出危险的光芒:“九叔,老实说,你对晚宁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
欧擎远双手插袋靠在车子上:“晚宁,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撞了我一下,那天的她红着脸很可爱,后来嫁了过来,相处下来发觉她真的是一个很有舒服的女人,不做作,不矫情,坚定,勇敢,这样的女人一旦仔细的去看她,应该没有男人不被吸引。”
他像是讲故事一样,用无比平和自然的口吻讲完。
没有明着说,但也足以让人听懂了。
欧牧夜脸上蒙了一层冰:“天底下那么多的女人,为什么非要是她。”
“因为她让我心动了。”欧擎远回答的很干脆,嘴角还有极致温柔的笑,可这笑细细品来还有一丝悠哉的得意。
“心动?这话你最好去对爷爷说,问问他老人家看,叔叔对侄媳心动可不可以。”欧牧夜知道他最忌讳的人就是爷爷。
欧擎远笑了:“这么无聊的问题我不会去问他的。”
“是不敢还是不会?”欧牧夜逼问,气势强硬。
欧擎远静静看了他许久,不逃也不避:“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完美无缺的,你要鱼就必须要舍弃熊掌,反过来说,如果一心一意想要熊掌,那么鱼,就必须做到一样都不看,犹豫,只是让人失去一切!”
“哼――,所以你准备为了鱼舍弃一切了吗?”
欧牧夜绿眸深邃幽冷的仿佛两团冷空气。
欧擎远转身打开车门,拉开,坐进去的时候,微笑的对他抛下一句话:“你猜猜看!”
他坐上车,发动车子离开。
“老狐狸!”欧牧夜涨了一肚子的闷气。
他想要晚宁,绝对不可能。
在巷子里站了三分钟,抽了一根烟,他才上车准备离开。
车子刚刚发动,他的手机响了。
停下手头的动作,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顾佳倾打来的,这疯丫头又要拿什么刺激他?
想了想,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欧牧夜,你在哪里?”顾佳倾有些紧张的声音传来。
欧牧夜面色平静的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在哪里?”
“哎呀,你别问那么多了,晚宁,,,晚宁她到现在还没回来,都十点钟了,吃个晚饭吃到现在总不可能吧,那,别说我不帮你,我跟你说今天晚宁是跟你就家叔叔去约会了,弄不好这个时候,已经跟他去――”顾佳倾顿在这里。
她想他应该明白的。
欧牧夜眉头第一时间蹙起:“她没跟九叔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这下换顾佳倾好奇了。
“因为我刚刚看到九叔离开,我们在吃饭的地方遇到了,晚宁两个半小时前就已经离开了,这个时候照理早就回去了。”
听欧牧夜这么说,顾佳倾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的意思是,她独自一个人先离开了?她失踪了?”
天哪,还不如去跟欧家九爷开房呢。
起码人家还是钻石王老五呢,可这样的失踪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人毛骨悚然。
“目前来看也不能说是失踪,我去找她。”欧牧夜的一颗心早已提起。
这个傻瓜!
“我也去找,谁先找到就先给谁打电话。”顾佳倾抓了一件外套,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跑。
吃宵夜的乔看到她这么急冲冲的往外跑,也放下叉子跟出去。
欧牧夜发动车子:“好,就这么办,对了,你打过她电话没有。”
“还没有呢,我以为她跟九爷在一起嘛,她说过不能打扰,那我以为他们,,,”顾佳倾据实回答。
“行了,”欧牧夜烦躁的打断她的话:“你马上打,问她在哪里,然后再打电话给我。”
“好吧。”顾佳倾把电话挂了,打给唐晚宁。
电话通了。
可就是没人接。
唐晚宁在墓地早已喝高了。
手机放在包包里,她开了一个震动,听是听的见,可神经早就麻痹了。
顾佳倾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打通,又打给欧牧夜了。
“怎么办啊老欧,电话通着,可就是没有人接,我好怕,我觉得她出事了。”这话有一半是真,其中也不排除危言耸听的小心思。
就是要急一急他。
“好,我知道了,她的手机开着应该有卫星定位系统的,我让人帮忙查。”
“呃,那个,她的手机好像没有这个功能吧。”顾佳倾讪讪的说。
“。。。”欧牧夜揉了揉额头:“知道了,我会想别的办法。”
他挂了电话,车子已经开到外面的马路上。
设想晚宁从餐厅出来,她没有开车,一定会叫车的,那么载过她的司机一定知道她在那里。
欧牧夜立即让人去出租公司查7点半左右这个路段的出租车司机,问他们有没有载过一个白衣女人。
而他自已则是在附近找。
反正不是坐车走了,就是还在附近溜达。
顾佳倾跟乔也到处寻找唐晚宁。
时间越来越晚。
过了十二点以后,气温更低了,墓地比城里更是冷,只穿着裙子的唐晚宁冷的抱住了手臂。
她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手表,但是太黑了,看不清。
从表里翻出手机,按了好几下,发觉已经没有电了,真是倒霉。
没电话就没办法打电话让人来接她。
不过――
其实就算电话通着,她又能打给谁,她不想听佳倾的唠叨,也不想看任何人的同情。
站起来又跌坐到地上,几次之后,她就颓废的不想努力了。
她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眼皮开始发沉。
快一点种的时候,欧牧夜接到一个电话。
“我们已经全部联系过这个时间段的司机了,都说没有见过,不过有一辆出租车本来十点多要交班回去,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他当时走的就是你说的那条路。”
“能不能想办法找到那个司机?”欧牧夜心里越来越沉重,不好的想象也全都都来了。
“我们也在全力的寻找他。”
“再加把劲,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找出来。”
“好,我会去努力办的。”
这边切了电话,那边顾佳倾又打电话来了。
“你找到她在哪里了吗,以后我们常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都说没有看到她的人。”顾佳倾的声音很急。
“我这里也没有。”
“完了,她不会被某人变态给弄走了吧。”
欧牧夜心里就有不好的想法,听到她这么说,更是焦急,无法联系到的司机,打不通的电话,这些线索都是让人脑洞大开。
“继续找吧!”他无力切断电话,焦急没法发泄,就捶了一下方向盘。
唐晚宁,你到底是去了哪里。
在另一头挂断电话的顾佳倾拿着手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在旁开车的乔轻声的问:“他那边也没有消息吗?”
顾佳倾若有所思的说:“我在想,有一个人或许知道晚宁去了哪里,可是我在犹豫该不该打给他,因为如果让他找到的话,又要引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血雨腥风这么严重?”
“一点也不夸张!”顾佳倾郑重其事的说,表情又纠结了:“所以我才犹豫啊!”
“但现在宁下落不明,我们跟大老板都找不到宁,如果那个人可以帮忙找到的话,我觉得可以试试,毕竟血雨腥风是之后发生的事,但找到宁是眼下的事。”乔按照他的美式思维分析事情,他不懂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懂中国人的那套阳奉阴违,他只知道眼下要把人找到,就不要考虑那么多。
“你说的对,”顾佳倾认同的点头:“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晚宁,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有了乔的支持,顾佳倾就放开手去做了,她拿出手机,找出很久没有打过的号码,清了清喉咙,放到耳边。
忽而想起这个时候大多都睡觉了,夜深人静,要是被那个刁蛮公主听到是个女人打电话他老公,那唐北琛还出的来吗。
她赶紧把手机放在乔的耳边:“你来说!”
“ok!”乔点头。
电话通了,对面传来唐北琛满是睡意的声音:“喂!”
“你好,我是宁的朋友,她出了点事,我们想要找你帮忙,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出来,当然,我们也知道很晚了。”乔很自然开口的说道。
“好,知道了,我马上来一趟。”唐北琛也聪明,并未多问什么,简单的回应了之后,就挂了电话
他从床上起来,欧云裳在旁打了个呵欠,因为是男人的声音,她没有那么紧张:“谁啊!”
“公司那边的事,早上我回来后在跟你讲,你睡吧!”唐北城弯腰在她额头上碰了碰。
“嗯,那你早点回来。”他的温柔举动,让欧云裳安心了不少,她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唐北琛迅速的穿了衣服出了门,在中途回拨了顾佳倾的电话,这一次接起的是顾佳倾。
“晚宁出什么事了?”唐北琛披头盖脸的问。
顾佳倾就把事情跟她说了:“我们这会也不知道她是自已躲起来了还是被人,,,我想你跟她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或许会知道她还会去什么地方。”
“我是知道有个地方,不过都这么晚了,我不能肯定,我要先过去看看。”唐北琛眉头紧皱的说。
“什么地方?”顾佳倾忙追问。
可唐北琛已经挂了电话。
顾佳倾气结的把手机扔在一边:“在两个家伙怎么都一个德行啊!”
欧牧夜那边,接到出租车公司那边传来的消息:“我们失踪的那个司机联系上了,他说自已遇到了女鬼,这会挂精神科呢。”
“什么女鬼?”欧牧夜困顿。
“司机说自已在那条路上拉了一个女人,一上车就要去南郊公墓,还说那女人满身都是血,也不知道真的,这么晚了,谁还会去公墓啊。”
“那他有没有把那个女人送去公墓?”
“有,送到了门口,他说那女鬼还跟他要电话号码,吓得他立刻就跑了,过了很久才折回来开车逃出来的。”
欧牧夜全都明白了,他挂了电话,立刻去了南郊公墓。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不过只有一点的开能性他都回去看看。
设想晚宁真的去了那里,那一定是去亲生父母的墓地了,只是一想到她会去那种地方,他心里就不由来的一阵疼痛。
先一步到的是唐北琛。
他从下车后,直接从竹林钻过去,从前只要她不开心就会跑来这里,因为这里埋着她的亲生父母,记得上高中那段时间她来的尤为的勤,青春少女,总是很情绪化,后来大了,自已能够调整好了,就不经常来了,但是他想,如果她存心想躲起来的话,还是会选择这里。
谁会想到她晚上来公墓呢。
之因为这样,这里成了她逃避最好的地方了。
很快的找到了那座墓,在它前面的草地上赫然躺在一个女人。
他几乎想也没想,就撒开腿奔跑了过去。
只见唐晚宁躺在草地上,抱着肩膀,已经睡着了。
唐北琛叹息的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去,拖下外套盖在她身,拍了拍她的脸:“晚宁――”
“嗯――”唐晚宁嘤咛着翻了一个身,弯起身体继续睡。
阵阵的酒气加上旁边的两个空瓶子让他知道她是喝多了。
唐北琛将她从地上抱起,出了墓园,将她放进车的后座。
他这边刚刚关上后车门,一道强光从后面打了过来。
看清了车子的款式,他二话没说就上了前面的驾驶室,发动,调转了车头开走。
欧牧夜本想停下车子,可还看到他竟然调转了车头,不悦的按了喇叭之余,更是立刻就跟上。
从后面上来他就看到唐北琛的脸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佳倾!他立刻就猜到了,除了她,谁还知道晚宁不见了,那个女人真是,,,他都无力吐糟了。
欧牧夜拨了唐北琛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哈,他竟然敢给他关机,他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
他以为他为人父了,应该已经对晚宁死心了,可现在看来,他依旧如此!
他一路跟着他。
顾佳倾的电话连番的打给欧牧夜跟唐北琛,可这两个人一个不接电话,另一个关机了。
“搞什么鬼啊!”她怒骂,想把手机都给砸了。
“会不会没有空接电话。”一旁的乔说。
“鬼他娘的知道啊!”
“谁?鬼他娘?那是人名?”乔一个纯老外中文学的还不错,可面对中国骂人的话,他就变成二愣子了。
“。。。”顾佳倾不想解释,只想静一会。
唐北琛的车子开出南郊公墓,一路往北,那不是城外。
欧牧夜在后面猛按喇叭,恨不得再拿个扩音器对着他喊:把车给我停下!
他这究竟是要带她去哪里?就算是挟人私奔,他跟在后面也没办法得逞吧,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辆车子咬的紧紧的开了一个多小时,又是高速公路,又是小路,又是盘山公路,几番折腾,唐北琛的车子才停在隐藏在半山腰的一处木制的小洋房前。
车子一停,欧牧夜就下车,步伐生风的走到唐北琛的车子前,一把拉开,什么都不质问,用命令的口吻说:“你现在给我马上回家。”
唐北琛不做反应,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休息,嘴里幽幽的吐出一句话:“晚宁与你还有何相干?”
“那与你就有相干了,你可别忘了,当初答应过我什么,我能让你爬到什么高度,也能让你跌到何种低处。”欧牧夜阴寒的语气很是骇人。
他现在心底满是无法掩饰的怒气,唐北琛根本就不该再对晚宁动什么心思。
唐北琛张开眼睛,侧头,笑:“你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警告,当初你用利益抛弃了晚宁,之后你用再次为了利益答应放弃晚宁,你做到了,我也给予了你要的,但如果你对不起云裳,仍然就晚宁抱有幻想,那么唐北琛,我会试试什么是真是的一无所有。”欧牧夜极少暴露自已的怒气,可是今晚,他压抑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而唐北琛的举动,无疑是扔进火药库的那一根致命的火柴。
“你以为我真的会怕吗?”唐北琛笑的依然无所谓:“我早就已经试过最可怕的事情了,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最可怕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时光不能倒退一次!我们总以为最重要的不是感情,因为她曾安静美好的坐在你的身边,让你习惯却渐渐忘记重要性,等到有一天她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其实什么都不重要,可惜,已经不能回头了,因为被前方的繁华堵住了,而且再回头,她也已经无从寻觅,因此我只能往前走,欧牧夜,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是不想,而是已经不能,你给我的不过是帮你妹妹在我脚上多拷了几幅脚铐,让我永远都不能离开她。”
他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眼底流露出来的是怨恨,无奈,痛苦,与疲惫,仿佛被锁在笼子里已经被折磨的筋疲力竭的狮子。
但欧牧夜不同情他,同样身为男人,能够理解却不能同情。
欧牧夜的目光依旧清冷残酷,仿若冰刀:“这是你自已选择的路,你怨不得谁,云裳为你付出了一切,你可别忘了,一年前之前为你跪在欧家求情的人是她,为你生下孩子的是她,你给了她那么大的伤害,可她依然护着你,唐北琛,你若没有良心,真的会遭天谴的。”
唐北琛无话可说。
后座的唐晚宁迷迷糊糊间把这一切都给听了去,心里阵阵泛着酸痛。
爱而不得。
世界上最深的一种痛!
欧牧夜打开后座的门,把唐晚宁给抱出来,然后对唐北琛说:“现在马上回家,云裳要是找不到你,她会着急的。”
说完,他走进眼前的洋房,也不管木门是不是上了锁,一脚踢开。
今天的暗火,能将森林变成微波炉。
走进去后,欧牧夜暗亮了墙壁上的灯,把唐晚宁暂时放在沙发上,他坐在一旁休息。
外面,唐北琛没有下车,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车里久久的凝视屋里的那点光亮,遥远的,迷蒙的,而后思绪又被往事一点点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