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相公心疼我,可我昨天晚上想过了,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想为面团做点什么,你知道吗,自从上次我见过三小姐和单云英,我才知道,女人也是可以跟男人一样,掌控自己命运的,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你以前不是经常跟我说,你们家乡的女人都很独立,不依赖男人,成为这个世界的半边天吗,我现在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甄命苦不耐烦地打断她:“我说的独立是让你拥有自己的梦想和事业,做你喜欢做的事,不是让你像男人一样去打去杀,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术业有专攻,男女也有别,有些事让男人做就行,女人被掺合,别随意曲解我的意思”
张氏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轻声问:“那相公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的梦想当然就是让你和贝儿过上幸福平静快乐的生活,远离战乱的伤害。”
“可我已经知道了这残酷的真相,若是不做点什么,对她们视而不见,又怎么还能幸福快乐起来呢相公是英雄豪杰,总是要建立一番功业的,这样才不枉上天给相公你的聪明才智啊,所以我也要加油才行。”
甄命苦越发烦躁,打断她说:“这事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你要我建立什么功业辅佐明君圣主,还是起兵造反自立为王打天下,这是你想让我拥有的理想吗就算因为这徒劳无功的努力,死在勾心斗角中,死在争权夺势里,死在战场上,就算建立了功业,到那时已经白发苍苍,与你聚少离多,最后形同陌路,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张氏身子轻轻一颤,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甄命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觉得恼怒,成亲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对她发火,也许是她想要螳臂当车的想法让他有些害怕,深知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其实性子倔强,一旦认定对的事,她是会像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而他害怕的是她因此受到伤害。
明知事不可为还让她任性胡来的话,到头来受到伤害的时候,还不是要他这个相公来收拾,他倒是无所谓,为了她,他可以不惜一切,可她若是因为这种无能为力的事弄得自己遍体鳞伤,这个家恐怕就不再有欢笑了。
看着她眼眶开始泛红,他心又忍不住疼了,却知道这时不能退让,否则一旦松了口,等于是将她送上了一条不归路,满路的荆棘,是她根本预料不到的,也承受不起,他很自私,他只想让她做他快乐无忧的妻子,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鹅鹅,你听我说,她们一辈子受了太多的磨难,人生和价值观念已经被外力扭曲,很难再改变她们,她们一辈子也这样了,人力有时而尽,这个世界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人心,想要改变她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想过吗相公是不想让你这一辈子都活在郁郁不乐和可怕的回忆中,我经历过,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所以不想让你也经历一次。”
张氏深情地望着他,轻声说:“可是我想经历相公经历过的一切,我想跟相公心连心,想知道相公心里想的,想知道相公的感受,想跟相公并肩作战,同呼吸共命运,就算会遍体鳞伤,我也不后悔。”
这些话若是在平时,甄命苦一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可这时他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见她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做改变那些女人这种白费心机的愚蠢事,脸沉了下来:“我最后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张氏沉默不语,没有移动脚步。
甄命苦没了主意,狠狠地甩下一句“随你吧我管不了你,到时候受了伤别在我面前哭,惹我心烦”
他怒冲冲地说完,转身离开,张氏站在原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眼中带着一丝惊慌和犹豫,想要跟他一起去,脚抬了抬,却始终没有踏出去,直到甄命苦出了妓营的大门,她才伸手一擦眼泪,转身朝军营的校场上走去
转眼过去几天,甄命苦真的没有再去找过张氏一次。
这几天,张氏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给营帐里的那些女人讲道理,试图激起她们反抗的斗志,可惜成效不大,她也不是什么军营里的将官,根本指挥不动她们。
一天,她独自一人坐在平时练习的树林雪地上,沉思了半天。
锻炼结束之后,她去了一趟单云英的帐篷里,出来之后,她手上的那个拳套不见了,手里拿着一块令牌,军营中的人都知道,那是旅帅的调兵符,看样子是跟单云英达成了某种协议,她回到妓营中后,令牌一出,那些女人们登时不敢再违抗她的命令,全都不清不愿地每天跟着她洗衣劈柴烧饭,一个上午完成以前需要一天才能干完的活。
跟甄命苦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训练暗卫军的方法,她强制这些女人起床锻炼的方法很简单,一条皮鞭,一个令牌,不听指挥就抽,敢反抗就用令牌恐吓要军法处置,那些女人们虽有怨言,却不敢轻易反抗。
她将营中几百个女人分成五组,那几个曾经欺负过张氏的妇人,被张氏任命为各组的组长,负责各组的训练,并定下规矩,每隔十天进行一次体能检测,不合格的组,所在组的组长将受到惩罚。
如此一来,这些妇人不敢再偷懒和敷衍,再加上第一次当上了不大不小的指挥官,倍感新鲜,督促起来也格外地卖力。
甄命苦虽说不再管她,却不敢真的对她不管不顾。
这几天一直在远处用暗中观察,终于明白,她这次是要一干到底了,事已至此,也许只有让她撞了南墙,才会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到时候,也许她会回头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依着她的性子,就算撞了南墙,她也会想方设法翻墙而过,一条道走到黑,这是他最害怕的结果,他并不想让她成为一个女强人,只是她这些年来从他口中听说了太多关于二十一世纪女性独立自主的故事,再加上三小姐的影响,如今的她已经觉醒了,想让她再变回当年那个一切以相公为中心的贤惠傻憨美娇妻,显然已经不可能,要怪也只能怪他太宠着她,让她知道了有男女平等和自由这些容易让人上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