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洛阳城西外的一片树林中,一堆篝火烧得正旺,几名孔武彪悍的男子正围在一堆篝火旁,喝着酒,有说有笑,他们的身边,躺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口中被塞着布团,一脸恐惧望着这些凶人,裤裆处已经湿了一片,牙关打颤。
“这个怂货,还没对他怎么样呢,就吓得屁滚尿流了。”说话的是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短小精悍的壮汉,背后插着两把板斧,头顶的毛发稀疏,胡须却浓密得如杂草丛生的男子。
他转过头对那被绑成粽子似的人恐吓道:“你老子是洛阳首富,十万两白银随便都能拿出来,就看你这龟儿子值不值钱了,你最好祈祷你老子能早点把银子准备好给我们送来,否则别怪爷将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剁下来,给你爹送去”
被绑的人闻言浑身一颤,嘴里嗯嗯啊啊地哭起来,眼泪肆虐。
“哈哈哈,何爷,你就别吓唬这包三爷了,他尿了一地,还不是咱们兄弟几个受罪,被他熏了一身骚。”
正说着,一匹骏马从远处飞奔而来,冲进树林中,马背上一名黑衣劲武服的汉子翻身下马,走到这些人面前。
“小马哥,你总算来了,我们都在这等老半天了。”
“小马哥”脸上蒙着一块黑布,看不清楚他的面目,他的声音略显冷漠:“信已经送到,准备收钱,小姐说了,拿到银子放人。”
“若是拿不到呢”
“你们还不了解小姐的脾气吗,只求财,不害命”
几人互望了一眼,笑了起来。
月桂楼中,甄命苦将烧制拉伸好的最后一根钢丝琴弦冷却,放在一旁,用盒子装好,他身边是几个小熔炉,里面熔炼的是他多年来在朔方研制的各种合金。
妙玉坐在一旁,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忙碌着。
“命苦哥哥,已经做好了吗”
甄命苦将这些粗细不一的钢丝递到她手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一次免费给你,下次带着银子来,一根一百两。”
妙玉皱了皱鼻子:“你不去抢”
“好过抢,你以为你哥闲得没事干啊,每天吃饱了免费给你和你那霜姐姐排忧解难,做苦力还给报酬呢”
妙玉听他说起“报酬”两字,脸上登时一红,犹豫了片刻,接着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身飞快跑出门去
甄命苦看着她飞快逃离的背影愣了神,许久才伸手一摸被她亲的地方,自言自语道:“一个吻就算报酬吻的还是脸。”
正说着,回头见张氏站在门口望着他,眼中带着一丝黯然,不发一言,转身离开,上了楼去。
甄命苦登时头都大了,急忙追了出去,“鹅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门口几个丫鬟掩嘴而笑,甄命苦哪管她们怎么看,反正他这个惧内的毛病在月桂楼早已是人尽皆知,正要追上楼去,一旁的小莹笑着说:“老爷,门口有个包府的人求见老爷,说是有急事,让老爷你过去包府一趟”
甄命苦停下脚步,回过头问:“哪个包府”
“包兴隆包大老爷。”
甄命苦眉头一皱,整个洛阳也就包兴隆一人跟他这个甄护院有交情,也只有包兴隆一人知道他在百花楼护院的身份,过去半年里包兴隆帮了他不少忙,虽说只是生意场上的交情,包兴隆看中也是他大将军的兵权,他看重的是包家几代人经营了四五十年,遍布整个大隋的粮食脉络,。
他回头看了消失在楼上的张氏背影,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月桂楼。
甄命苦骑马来到包府时,包府上下一片紧张气氛,府中侍卫比他上次来时多了四五倍之多,每一个房门口都有两个守卫高度戒备。
听到下人的通报,七十多的包兴隆拄着拐杖从府中迎了出来。
“甄将军,你可来了,快里边请”
甄命苦刚坐下,几个貌美贵妇和几个十几岁大小的小孩齐齐走到他面前跪下,放声大哭。
甄命苦回头一脸不解地望着包兴隆,不悦道:“包老爷,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你我的交情,用得着一家老小这样吗”
说着,急忙弯腰扶起这几名贵妇,见她们哭得泪眼红肿,年纪从二十岁到四十岁都有,颇有些姿色。
“求甄将军救救我们家相公”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妇人哭求道。
甄命苦一脸不解地望向包兴隆。
包兴隆一脸气愤,老脸涨得通红,不停地用拐杖敲着地板,痛心疾首地说:“几天前,有人在我府上留下一张字条,说我那不孝子与别人的小妾通奸,被对方抓奸在床,对方让我拿出十万两白银,赎他的性命,否则就将他抛尸山林。”
甄命苦这才明白过来,倒不觉怎么惊讶,这招摇过市的包三爷一旦出了这包府的大门,跟入了狼群炫耀自己一身肥膘的大肥羊没什么区别,忍着笑问:“对方是什么来路”
“还能什么来路,都是关中盗匪,占山为王的强盗,若不是为了我这些儿媳妇孙儿孙女,别说十万两,就算一两银子我都不会给他们,那不孝子,死不足惜,家里娇妻美妾娶了一房又一房还不知足,还要到外面沾花惹草,要不是为了这几个半大的孩子,我才懒得理他,让他自生自灭好了,这种不孝的败家子死了也是活该”
包兴隆气呼呼地说出这番话后,包三爷那几名妻妾登时哭得越发伤心了。
“哭什么哭,几个女人连一个男人都看不牢,让他出去四处沾花惹草,你们还有脸在这哭”
几名美妇哭声被吓得戛然而止,低声抽泣,包兴隆虽已不理事务多年,但他的威严在包家依然深入人心。
甄命苦笑着说:“包老爷让我来不会是想让我剿灭贼匪这么简单吧,若是不交赎金,我看这包三爷八成是回不来了。”
包兴隆一时间如老了十岁,叹了一口气:“老朽倒不在乎这十万两白银,只是这败家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抓住干这种事了,老朽为了包家的声誉,一直帮他捂着瞒着,给他善后,可他时不时干出这种丑事来,老朽也没几年活头了,不能保他一辈子,如今孙儿们又都还年幼,到时候老朽撒手一走,怎么放心把包家这么大的产业交到他手里,老朽想求将军帮老朽一个忙,帮我将这些盗匪尽数抓捕送入官府判个斩首示众,也好起到一些敲山震虎的作用”
甄命苦沉默不语。
包兴隆急忙说:“当然了,老朽定不会让甄将军白白帮忙的,若能抓住那些匪徒,老朽愿意将这十万两白银转送给将军,作为答谢。”
十万两白银对产业遍布整个大隋,资产价值起码千万两白银的包家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甄命苦闻言笑了,笑得非常灿烂,勉为其难地答应尽力帮忙,经过合计,包兴隆决定先准备好十万银两,由派出暗卫军装扮成护送银两的队伍,前往指定的地点赎人,至于以后的事,将由暗卫军全权处理。
三天之后,几个装扮成包府仆人的暗卫军,护送着一辆载有一大箱子甄氏票号银票的马车,出了洛阳城,洛阳城西十几公里外的一个峡谷中。
他们用匪徒们约定好的暗号,对着峡谷大喊三声“钱已送到”,这时,峡谷的两边突然出现上百面旗帜,上面写着大大的“何”字。
所有人手中都拿着弓箭,对准了马车周围护送的人,看得出来,他们训练有素,不像是普通的流匪,只要稍有不对,他们立刻就能将山谷下无处遮蔽的这些人射成马蜂窝。
一匹快马从山谷对面飞奔过来,到了马车跟前,马背上的人见只有一辆马车,眉头一皱:“银子带来了”
“带来了,请大爷清点一下。”
“我们要的可是十万两,不是一万两,你们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样吧”
“不敢,大爷请放心,这车里装的是洛阳甄氏票号面额一百两一张的无记名银票,一共一千张,爷应该也知道甄氏票号的信誉,每一张银票上都有暗卫大将军的官印,可在整个洛阳以及洛阳附近的州县流通,尽管放心,若不相信,可派人前往甄氏票号兑现银两,一验便知。”
“甄氏票号”
对方显然也听说过,这可是暗卫大将军封邑上最具信誉的钱庄,闻言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一一打开箱子检验,验证无误之后,朝峡谷上方的那些人比划了几个手势,不一会,便有人从峡谷上扔下一根带着铁钩的绳子来。
匪贼将装满银票的箱子从车上搬了下来,将它绑好,钩在那根绳子上。
一切准备就绪,匪贼一声令下,装着十万两银票的箱子缓缓提离地面,不一会便到了峡谷上方。
峡谷两边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向前,银子上了峡谷上面,别人就算想跟踪也有所不能,更别说追击了。
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我家三爷呢”
“放心,等我们验证这些银票无假,自会放了你们的人,我们只是求财,只要银子到手,你们三爷自然毫发无损。”
匪贼笑眯眯地说完,翻身上马,策马飞奔而去。
暗卫军装扮成的几名家仆互相对望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转身离开了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