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萌萌……”

　　 叶舒萌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轻轻推她的手。

　　 “嗯？”她直起酸痛的身体，一动，整个后背都在抽筋，疼得她龇牙。

　　 昨晚她担心夏小满又半夜跑掉，直接趴在她床边，拉着她的手睡的。保持了一整晚趴伏的姿势，全身好痛。

　　 “萌萌……”

　　 她揉了揉眼睛，夏小满正在叫她。

　　 “萌萌，我饿了。”

　　 一时间，叶舒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两个多星期来，夏小满每天不吃不喝，第一次喊饿。

　　 “我饿了。”见她惊讶地望着自己发愣，夏小满又重复了一次。“我想吃早餐。”

　　 “好好好。”叶舒萌从惊讶中回神，不顾身体的酸痛，一下跳起来。“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她都要给她摘下来。

　　 叶舒萌火速冲到饭堂，中式和西式早餐各买了一大堆。

　　 夏小满左手抓着煎饼，右手抓着三明治，狼吞虎咽。

　　 “慢点，别着急，先喝口粥。”叶舒萌拿着小勺子喂了她一口。

　　 已经有多久没看过充满活力的夏小满了，她差点喜极而泣。

　　 “你终于肯吃东西了，真好。”

　　 但夏小满吃的有点多，叶舒萌又开始担心了，拉住她的手。“你不会是想撑死自己吧？”

　　 “你试试几天不吃饭，保证比我还凶残。”夏小满右手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烧饼。

　　 吃饱喝足，夏小满感觉活过来了，摸着肚子重重地舒了口气。“啊，好饱，好幸福。”

　　 “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你……你今天不大对劲。”叶舒萌还是有点担心。

　　 她太反常了。

　　 “这不是我的正常状态吗？难道你希望我自虐？”

　　 “当然不是。”叶舒萌摇头如拨浪鼓。“我、我是怕你在逞强。”

　　 “没有逞强，我只是想通了。你说得对，为了一个欺骗我感情的渣男真的不值得。”夏小满苦笑了一下，“如果他没有家庭，我也许还会不甘心，会想办法挽留他，但他已经有老婆孩子，我们是没可能的。我再犯贱，也不会没底线地去当别人的小三。在爱情和尊严面前，我选择后者。”

　　 叶舒萌眼中泛起泪光，“你能这么想真的太好了，我担心你一直消沉下去。”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可是元气满满的小太阳啊。”夏小满挺起胸脯，“人失恋都得经历一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但我现在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你不必替我担心。”

　　 “嗯，那就好。我还欠你一声道歉，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咱们这么多年好姐妹，我怎么舍得真和你绝交。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别再对我有任何隐瞒。我没你想的那么弱，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

　　 “嗯。”叶舒萌本想告诉她她怀孕的事，但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只好再推迟两天，等她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再说。

　　 而且她还不确定她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只是逞强，得再观察两天。

　　 ……

　　 那天起，夏小满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每天按时吃饭，按时检查身体，迅速恢复了元气，叶舒萌总算能放心了。

　　 黄昏，白天的热浪消退了，很多人在花园里散步。

　　 “耶！明天终于能出院了，元气小猴又要回来啦！”夏小满振臂欢呼。

　　 这半个月就像一场可怕的噩梦，她连回想起来都觉得可怕。庆幸她终于走出来了，她要做回那个元气满满的夏小满，她要重新拥抱幸福的人生。

　　 一回头，见叶舒萌忧心忡忡，她问道：“干吗皱着眉头，我终于摆脱渣男，重获新生，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我当然替你开心，但……但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她的神色很不轻松，夏小满也跟着紧张起来。“坏消息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我答应过你，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隐瞒，你……你怀孕了。”

　　 夏小满耳边“嗡――”了一声，整个人完全呆滞住。

　　 她好不容易才决定彻底和过去告别，好不容易才能走出阴影，老天却和她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灾难接踵而至，非要将她置于死地不可？

　　 “小满？小满？你说话，你别吓我。”

　　 叶舒萌拉着她的手，紧张地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良久，夏小满嘴角才泛起一抹浅浅的苦笑。

　　 那笑容被淡金色的夕阳染红，显得有些哀伤。

　　 “你……你打算怎么办？其实不需要着急做决定，还有时间，慢慢想清楚。”

　　 手抚上小腹，夏小满在一阵纠结后，目光一定，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叶舒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微微发凉。

　　 “这个孩子，不能留。”

　　 “……”尽管对于现状来看，这是最好的选择，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但毕竟是一条生命，叶舒萌心里还是“咯噔”一声。

　　 人心都是柔软的，叶舒萌有些不忍心。“你……你考虑清楚了吗？不着急做决定的，你再想想。”

　　 “再怎么想，结果都一样。他已经有家庭了，他不会允许这个孩子的存在。将来被他发现，他也会逼着我打掉。与其让自己陷入那么被动悲惨的局面，倒不如自己选择，至少能留点尊严。”

　　 “呵，就算不考虑他，我也不会留。我自己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我知道会对孩子造成有多大的影响。我父母是在生了我之后才离婚，他们没有选择，但我现在还有选择。既然明明知道是悲剧，那么我选择从一开始就终结。”

　　 “单亲妈妈太辛苦了，我也没有信心自己能够尽到一个妈妈的责任，好好培养他。如果不能给他最好的一切，又何必让他跟着我受苦。再说了，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把自己困住，我还没对生活和爱情失去信心，我还想好好谈一场恋爱，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呢。”

　　 夏小满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中藏着许多无奈，不过是自我安慰和佯装坚强罢了。

　　 她的这些无奈和考量，叶舒萌早就已经想过了。的确，她想的都是对的。

　　 感情和理智，永远无法共存，而选择理智，往往意味着一个残酷的选择。

　　 握紧她冰凉的手，叶舒萌望着她的眼睛道：“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都尊重你，我都会陪着你。”

　　 “谢谢你……”夏小满苦笑，仰天重重舒了口气。“你瞧啊，老天虽然和我开了一个大玩笑，但不算太绝情，至少在我最惨的时候，还有你陪着我。也不算太糟糕，对吧。”

　　 “想想呢，其实我拥有的也很多，我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和全世界最好的闺蜜，我超幸福的。”

　　 “小满……”叶舒萌喉咙一酸，紧紧抱着她。

　　 明明很脆弱却还要坚强乐观的小满真的很让她心疼。她要和她当一辈子的好闺蜜，她要照顾她一辈子。

　　 夏小满闭眼，嘴角泛起了泪光。

　　 ……

　　 叶舒萌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池南川正在开会。

　　 他立刻暂停会议，在一众高管讶异的眼神中走到落地窗前。“怎么了？”

　　 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在和她说话时声音很温柔。

　　 此刻叶舒萌正站在医院走廊上，面朝窗外。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她脸上，摇曳着。她的眉心微微蹙着，很不轻松。

　　 实际上她现在心很乱，她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是对是错，将来会不会后悔。

　　 下意识就给他打了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让自己安心一些，或者说给她一些力量。

　　 “在公司。”

　　 “这么早。”

　　 “嗯，早会。”

　　 这些天他每天往医院跑，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每天早上七点上班，晚上加班到十二点。

　　 他没有喊过一句苦，但叶舒萌心里都很清楚，感动又愧疚。“辛苦你了。”

　　 她的声音又柔又软，像涓涓细流，缓缓滑过池南川的心脏，他嘴角噙起浅笑。“不辛苦。”

　　 他与高管们隔了一段距离，站在逆光之中，面容有些模糊，但他们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在笑，那笑容明亮得穿破了灰暗，光芒夺目。

　　 原来冷酷的总裁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电话那头的一定是个女人吧，可以让全世界的女人羡慕。

　　 “我……我现在心很乱。”叶舒萌咬唇，“我和小满在人流室，她决定打掉孩子。”

　　 池南川眉心一沉。“她考虑清楚了？”

　　 “应该是吧，我也不清楚。她说不想让孩子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不想他跟着她吃苦之类的。她的顾虑我都懂，可我、我还是觉得太残忍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看着从人流室中出来的一张张苍白的脸，那厚重的罪孽感足以将叶舒萌整个压垮，她快要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压力。

　　 “我怕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我真的不敢想……”

　　 那些血腥的画面即使只是从她眼前一闪而过，都让她全身发冷，一阵阵恐慌。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那是小满的决定。她是孩子的妈妈，她做的决定对孩子是最好的。”

　　 “真的吗？”叶舒萌叹息，她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可良心还是很不安。

　　 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小满手上，不在于她，也不在于池南川，她不能让他给她答案，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那让她安心一些。

　　 “不打扰你工作了。”

　　 “嗯，开完会我过去找你。”

　　 池南川挂了电话，眯了眯眸。

　　 夏小满的决定在他意料之中，从理智上来说，对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他不想插手。

　　 可他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秦恕之哀伤的脸，他苦笑着说宁宁不是他亲生的。他从没见过那样的他……

　　 原本他人已经回到会议桌旁，但又倒回去给秦恕之打了个电话。“夏小满现在在人流室。”

　　 她肚子里的，毕竟是秦恕之第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