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行军,大军到达雁门关,苍狼凝视着饱受战争摧残的城墙,感慨道:“想当初我与你是死敌,想不到如今却是战友”。
易寒点头道:“世事难料,我曾是个风流公子无忧无虑,如今却领兵打仗”。
这支十万人的军队,有嵬名守全,野利仁荣,兀南努,赏羌等十多位大将,这些将领可以说都是能征善战独当一面的老将,这支十万人的军队的厉害之处便是因为西夏的这些出名的将领。
易寒让大军暂时停下,派人前去雁门关城内通口风,雁门关的守兵远远的就看见大军扬起浩浩荡荡的沙尘,心中惊讶却不明状况,守城将领立即召集士兵警戒起来,听西夏信使前来,说麒麟将军率领大军前来支援,请求开门入关,守城将领大惊又是大喜,他接到朝廷命令在此等候迎接西夏援军入关,喜是等了好日,原以为西夏不会出兵支援,却终于来了,惊的领军元帅却是曾经挚爱的易元帅,此刻心中对易元帅也是又爱又恨,恨他为何抛弃大东国投靠西夏,爱又因为他终究还是回来了,来帮助他们抗敌,保卫国土。
易寒耐心等候,苍狼道:“元帅,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你心生嫌隙”,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苍狼一样心胸宽阔。
易寒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怎么看待我都没有关系。”
野利都彦朗声道:“你看,城门打开了”。
只见城门打开,一个将领率领十几骑火速朝这边奔驰过来,他的目光凝视着易寒,来到跟前,猛的下马,目光火热易寒盯着易寒,口中却用陌生的口吻道:“易元帅,雁门关守将林飞恭候多时,请易元帅带领大军入关”。
易寒点了点头,原本以为会是熟人,林飞此人他却不认识。
进了雁门关,看着周围熟悉的一景一物,易寒感觉似回到了当初那个艰苦的日子,虽然艰苦,忆来却是甘甜深刻,看着这些老弱病残的守城将士,衣衫破旧,神采无关,
看来朝廷方面早就将雁门关给放弃了,让这里为数不多的守军自给自足,自生自灭,曾经威武一方的镇西军早已在雁门关看不到一丝一毫。
易寒突然问道:“林将军,朝廷方面没有对雁门关守军进行物资补给吗为何我看见将士们都衣衫破旧,脸黄饥瘦”。
林飞冷笑一声,“朝廷顾着逃命还来不及,那里还会想到我们这帮身处边疆的老弱病残,如今我们是无主之军,苟活残存,过一天是一天,若非怕玷污了庄元帅与易元帅的名声,我们早就落草为寇了”,说起易元帅这三个字,这才恍悟眼前问话之人就是他们曾经崇拜敬仰的易元帅,带着怪异的眼神看了易寒一眼,不知道为何一眼之后却又低下头去,看着他身边一身军装铠甲威风凛凛的将领,却自感卑微,易元帅大概早就把这些曾经誓死跟随他的将士给忘记了吧,如今他拥有西夏精锐,连苍狼这等人物都甘为副手,又如何会看的上自己。
易寒叹息一声:“人在世上,身不由己啊,我何尝不”,说着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解释再多又有什么用,况且是当着一帮西夏将领的面,如今自己是西夏大军的统帅,又处处为西夏大军着想,却不能再把自己当做这大东国军队的元帅,若非有苍狼,野利都彦在旁辅佐,这帮西夏士兵是否会如镇西军一般对他死心塌地还是难说。
林飞见易寒有难言之隐,也不多语,请易寒入住厅堂,有些不好意思道;“雁门关无好酒好菜款待各位将军,请勿要见怪”。
易寒听了这话,更感心疼,镇西军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当下沉声道:“不必了,都是自己人”。
林飞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心头却涌出一股暖流,堂堂的汉子,莫名间的就眼眶红润了。
易寒当下传令下去,让随军杂役架起炉灶,为大军准备膳食,他知道依目前雁门关这支守军的状况,怕是拿出所有食物,怕也无法款待这十万大军一顿,却对着林飞笑道:“请林将军款待我等一顿粗茶淡饭”,他特意在粗茶淡饭四个字上面加重语气,目光诚恳丝毫没有取笑之意。
易寒这么做,当中意义却是深刻,林飞愣了一会,野利都彦擅长与易寒唱双簧,哈哈笑道:“林将军,我们肚子饿的呱呱叫,在峭山的时候可就迫不及待的想进城内来”。
苍狼也笑道:“我曾幻想在这雁门关城内,大摆酒宴大吃大喝,当初易元帅打破了我这个梦想,想不到如今他又实现了我的梦想”。
两人的话一出,气氛顿时活跃,其他将领也露出微笑,丝毫没有曾经是死敌的隔阂。
三人的话对林飞是一种尊重,对曾经的镇西军也是一种尊重,让林飞大感宽慰,匆匆下去,亲自骑马匆匆进入城区向当地的百姓借鸡借肉,又当掉了功章买了几坛好酒,地处偏僻边疆的代县,远离战火,自从雁门关大战之后,许多人迁居至此,倒是一副祥和热闹的景象。
林飞走后,野利都彦调侃道:“易元帅倒是很念旧情”。
易寒沉声道:“怎么说我曾经也是和他们生死与共。”在诸多西夏将领面前,易寒不想将这份情感表露的太清晰。
苍狼笑道:“念旧情很好,有情才有人情味”
易寒淡道:“你们先聊,我先出去走一下”。
野利都彦笑道:“元帅怕是怀念起在这里的日子了,我陪你走一走吧”。
易寒婉拒道:“上品大人不必了,旅途劳顿,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说着就走了出去。
野利都彦哈哈大笑:“元帅嫌我老了”。
易寒走了出来,厅堂之内传来了欢笑声,他的心却随着这荒寂没落的雁门关城而低沉。
来到曾经居住过的元帅庭院,几个伤残的老兵正在打扫庭院,与当初三步一岗的场景相比,如今却是静悄悄的显得那么落寞,几个老兵并不认识易寒,见了这个身穿高级将领战袍,威风凛凛的年轻男子,有些惊讶,不由想起曾经的属于镇西军的荣耀,麒麟将军,心中叹息,要是元帅在这里就好了,他们镇西军依然是一直威武的虎狼之师,当初打败苍狼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是如此的令人热血沸腾。
几位老兵看了易寒一眼,想起心中的痛,显得冷漠的回头,继续打扫院子,虽然安寂,此处庭院却是干净如初,易寒心中感动,匆匆朝曾经居住的书房走去。
几个老兵见此情景,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扫把,站在屋门口挡住了易寒的去路,一位老兵一脸坚决道:“这位将军,你不准进去”。
易寒脸上露出讶异,另一位老兵又道:“这间屋子,除了镇西军的元帅谁也不准入内”。
易寒内心涌现出一股感动,他曾想过自己蒙上叛国的污名,人人会对他不屑,却也想不到这几个老兵依然会记得他,他轻轻道;“林飞将军没有跟你们说是谁带大军前来吗”
林飞心情矛盾复杂,自感卑微,却是暂时没有将麒麟到来的消息告知这些守兵。
一人对于易寒的问题感觉怪异,“是谁带兵又有什么关系”
易寒笑道:“倘若是你们曾经的元帅,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几人呆滞,一人突然恍悟道:“你是说易元帅”,易元帅成为西夏的王夫,这消息大东国早已人尽皆知,他率领西夏大军前来支援也不是没有可能、
易寒笑道;“我姓易”。
几个老兵突然非常震惊的凝视着他,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的微笑获得一些信息,一个老兵用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你是易元帅”
易寒点了点头,似梦中又是现实,几人猛的跪了下去,哽咽难言,易寒连忙将他们扶起,“几位却不可行此大礼,我早已经不是你们的元帅”。
待几位老兵抬头已经是老泪纵横,一人激动道:“易元帅永远是我们镇西军的元帅,元帅请入屋,我们每日都将屋子打扫干净,就是希望有一天元帅能够回来”。
几人前后左右拥着易寒进入书房,一景一物宛如当初,让易寒感慨良深,物是人非感情依旧,几位老兵知道易寒的身份之后,这会却不太敢说话,处处表现的恭恭敬敬,倒让易寒不知道如何消除他们心中的敬畏才好,他受人尊敬,这几位老兵也是受人敬重的。
一位老兵道:“元帅,我们愿意跟随你作战”。
易寒淡笑道:“我现在是西夏大军的元帅,你们跟随我,岂不成了西夏兵了。”
几位老兵一听,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易寒笑道;“你们放心,我们曾经生死与共,我已经想好安排你们的去处,待我修书一封,让你们前往陇南投靠李思将军,这件事情待我与林飞将军商议之后再做决定,他可能不会拒绝”。
几人又带着易寒去见雁门关内的守兵,当听说这个年轻的将领就是曾经的易元帅,他们表现的是又喜又惊,结果出人意料,并没有人表现出对他这个叛徒的不屑,这让易寒感觉欣慰欢喜,自返回大东国境内,这是他最大的安慰。
他为人平易近人,一会便与这些士兵亲密无间,畅聊起来,聊聊曾经,聊聊进况,也不计较饭菜简朴,与这帮士兵共同用餐,直到野利都彦寻来,他才记得自己有宴在身,只能与这帮老兵告别,老兵表现的依依不舍,却没有人敢挽留,毕竟他们所吃的饭菜根本不足以款待元帅。
易寒问道:“上品大人,我记得随军带有好酒,今日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拿出几坛来,让我的这些老朋友喝个痛快”。
野利都彦道:“这是庆功酒,军律规定平时不准饮用”。
易寒笑道:“我不喝,送我这些老朋友可以吧”。
野利都彦笑了笑,也没说些什么。
两人返回,林飞早已经摆上酒席,好肉好菜也并不寒酸,却不知道这一顿却是林飞借来的。
林飞正要开封酒坛,易寒忙道:“林将军不要开,大军行军将士一律不准喝酒”。
林飞一讶:“这可是我”,话说一半却停了下来,这丢人的事情如何说的出口,却点了点头:“那我就留下来吧”。
林飞陪同坐了下来,一起用餐,没有酒来助兴,气氛却是不高。
易寒却是询问其大东国的战况来,依他目前获得的信息,北敖联军直取京师,这支军队却要朝东北方向进发,断敌人占据稳固的后方,让北敖联军首尾不能兼顾,倘若敌军深入腹地,能绝其后方支援,北敖联军越侵略越深入,就越容易拉长战线,到时候就可以将这支敌军包围在大东国内,而绝非与强大的联军正面交锋,毕竟他只要十万人。
他们也曾分析过,依妙瀚的才智,绝对不会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李毅就在黄河下游虎视眈眈,虽不战而退,却不能保证他突然率兵出击。从妙瀚直取京师的举动来看,就是想一举捣毁大东国的指挥中心,想让大东国军队陷入混乱而无人指挥调动,而朝廷方面无法从容的组织军队进行抵抗。
北敖联军一旦攻下京师,依妙瀚稳妥的性格,便会着手稳定战线巩固占领的都城,不会再轻易冒进,毕竟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显而易懂,而在北敖没有攻占京师之前,就是西夏大军突袭起后方的最好良机,易寒心中有一个念头,重夺庸关,断其后勤支援,将妙瀚困死在大东国,他十万兵马虽然没有这个能力,但是李毅撤退的方向很有玄机,两军联合强攻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妙瀚岂会那么好对付,怕是这个问题已经在他脑海里重复了无数次。
易寒问道:“林将军,战况如何”。
林飞立即来神,沉声道;“关中三军损失惨重,但也起到了拖延敌军进攻京师的速度,林毅岳将军率领镇西军旧部与关中军在怀来关口汇合,死守怀来,掩护京师百姓撤离”。
易寒沉声道:“我前几日就已获得这个消息,恐怕这个时候怀里已经失守了”。
苍狼沉声道:“依我看,妙瀚直取京师只是个假象,他只是想利用这个假象给大东国朝廷压力,让大东国朝廷方面不战而撤,轻而易举的占领京师,依他的兵力若要攻占京师何须鏖战一月之久,难道他不懂得兵贵神速的道理吗难道他不懂的战机一时不复返的道理吗而妙瀚与大东国军队在怀来纠缠,目的也是想让京师的百姓拖累行军,让大东国军队无法做到灵活行军,这样就大大降低大东国军队的战斗力,身有累赘无法冒然突袭,同时也减少北敖联军的危险性,而大东国将领就算猜透他的心思,也不得不战不得不守,慢慢的这些军队会被他的大军消磨至无,天子偕文武百官逃离京师在荥州建都,京城空虚无兵,早已经是妙瀚的囊中之物,依我看北敖联军兵锋之锐非京师,而在后方,他所提防的却是退至黄河下游,李毅所率领的镇北军。”
林飞问道:“李元帅是否知晓妙瀚心思,难道他眼睁睁的看着北敖联军一步步的稳固自己的战线吗”
苍狼道:“依然所见,李毅也有自己的苦衷,他这支军队没有物资补给,连度日都艰难,如何还能正面战斗,说白了,镇北军也就是一支逃兵,能让这支军队在撤退的时候不四分五裂已经显示其过人的统领才能,难道让他带领士兵打一场没有明日的战役吗要知道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物资,这些是军队的根本,缺少这些,士兵就会士气低落,无心恋战沦为逃兵,怕是此刻镇北军也不好过,靠着镇北军的美名一路上百姓接济,才勉强在黄河下游安住下来,可是百姓的接济又如何能养活这支二十万人的军队”。
林飞道:“在坚守庸关的时候,镇北军战死五万,已经没有二十万人了”。
此话一出,易寒与众多西夏将领顿时大吃一惊,如此看来,李毅并不是不守而撤,怕是真的守不住,保存有生力量不得已撤退,作为守城的一方,几日之内死伤五万,可以想象到敌人的攻势是如此的猛烈,世人传闻李毅不战而撤,怕是冤枉了他。
苍狼与易寒突然异口同声道:“北敖联军怕是远远不止五十万人”。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五十万人的军队根本不可能将李毅逼的如此凄惨,更让李毅不得不放弃庸关选择撤退。
野利都彦讶异道:“可是据探子的消息,北敖联军真的只有五十万人”。
苍狼沉声道:“这五十万人是看的见的,还有一些是看不见的,依李毅的本事,他可能早就与敌军交战的排兵布阵,进攻手段中隐隐感觉,虽然对方不露,但是他却知道那是存在的。”
林飞不敢置信道:“交手之后就能知道对方的实力吗”
易寒道:“这是一个统帅敏锐的触觉,李毅征战多年经验丰富,倘若等到真正证实之后,怕是已经晚了”。
肯定这个猜测的时候,厅堂鸦雀无声,气氛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了,问题变得棘手,李毅候着不动,自己却只有十万人,联合李毅强攻敌军后方重夺庸关的计划恐怕要胎死腹中,敌军以劳代逸等着就是他们,妙瀚果真奸诈无比,早就洞察局势变化,设下一系列的连环计,消磨大东国军队,逼迫朝廷迁都让大东国军队处于混乱无主,守株待兔等待敌人来攻,这一件件好像早就预知一般。
易寒沉声道:“妙瀚永远不会将破绽暴露在敌人面前吗”
野利都彦淡道:“是人就会有破绽,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我们暂时看不出来而已,而且我们虽然看不出,却可以从其他人身上寻找破绽,北敖联军不可能个个都是妙瀚,麒麟要有信心啊”。
苍狼笑道:“上品大人,元帅只是老成持重,却不是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