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琪尝试给阿宽打电话,没接,发短信,没回。她想了想,问,“周臾让你别和我联系的吗?是的话不必回应,不是的话就回不是俩字。”
没有回应,所以是周臾特别交代了。
果然不愧是天才,早早就截断了她的后路。
她继续发,“好,我知道了,是周臾不让你和我联系。不过,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第四封信来的时候,我和周臾在一起。他没接你的电话,在我准备开邮件的时候把我的手机拿走了。他看了第四封信的内容,没告诉我,也没在我手机上保存。之后借口信影响我们的生活吵架,顺理成章提出了分手。我不确定他自己有没有存第四封信的内容,但我相信和他跟我分手有关。”
“阿宽,我不求你为我弄到第四封信,但你愿意自己忙了这么久的事情落空吗?”
尤琪打了感情牌,又从阿宽自己的角度出发劝解,然而依然没回音。她叹一口气,阿宽果然只是周臾的朋友,和她没缘分,便有些失望地放弃了。
阿宽则是抓耳挠腮地看着手机上一条接一条的短信,想回又不敢,不回又忍不住。都是周臾做的孽啊,居然让他助纣为虐帮忙欺骗可爱的女孩子。他的良心蠢蠢欲动,他的手爪子已经要有自主意识了,可想想周臾的威逼利诱,一定要坚持住了。
大半个小时后,手机终于安静下来,地狱结束了。
他大松一口气,打通了周臾的视讯。那家伙满脸青黑色,眼睛里透着杀人一般的光。他吞了吞口水,“你女朋友果然找我这里来了,我听你的话,没接电话也没回短信。”
“干得不错。”
“我不想听你夸奖,好伐?”阿宽略有些嫌弃,“赶紧把那数据给我啊,我也验证验证。”
所谓数据,正是第三封信上写的那个数字。
“现在还不行。”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阿宽不甘心地叫起来。
“再等几天,你必须告诉她一些真相。”
“真相?”阿宽不明白了,“什么真相?老子怎么知道你死活要和可爱女朋友分手的真相?”
周臾没理他的咋呼,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地说了一段话。
阿宽越听越惊异,最后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形。大约是周臾的操作太骚,直接把他的全部智商震飞了,以至久久不能回神。半晌,他艰难道,“你脑子没问题吧?海城大是不是给你工作压力太大,神经分裂了?你是嫌女朋友不够漂亮?还是觉得生活太平淡了?你TM老实交待,是不是去那边染上什么不良爱好了?”
“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周臾,你还是个人吗?”阿宽愤愤不平。
周臾幽黑的眼睛里一片平静,犹如深渊一般轻描淡写道,“还想要数据吗?”
阿宽说不出话来了,正义感比不上科学家的好奇心。
“想要就按我说的做。”周臾强行扯出一个微笑,“记得保密,是一辈子哦。否则,我会把你最重要的东西全烧掉。”
阿宽被吓得连连点头,想哭着回去找妈妈。现在的周臾,实在太可怕了。
周臾挂了电话,就知道尤琪不会轻易死心,而开敞办公区,于一凡也正在偷偷摸摸看他。显然,尤琪已经发动了周围全部力量,如果没错的话,后续应该是动用长辈或者谭渊这一类核武器了。
他将手机揣衣兜里,下班去小食堂吃饭。
于一凡偷偷摸摸观察周臾,见他离开办公室后,吆喝着旁边的几个师弟赶紧下班去吃饭。他得先把郑蔚蓝的论文审核做了,一通忙活,终于只剩他一人了。
作为研究所里周臾一人之下的存在,于一凡对自己还是稍微有点信心。周臾的爱好,办公室里保险柜密码,实验室通行码,或者邮箱密码,他约莫能猜得出来。尤琪来研究所的时候他最开心,确实减轻了他的工作量;尤琪辞职的时候,不夸张地说,最难过的也是他。当然,其中绝对没有对小师妹的非分之想。
他只不过不愿意一对眷侣阴差阳错地分开。
尤琪原原本本将分手的过程讲了,作为一个外人,他唯一能说的公道话就是,周臾人渣。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帮忙。
确定办公室没人之后,于一凡径直打开周臾的办公室。
很好,门锁是开的;电脑没关机,所以不必头痛开机密码;邮箱的话有三个,一个常用的QQ工作邮箱,另外两个不常用的私人邮箱。于一凡先开QQ邮箱,尝试着把日常的密码输入,然而每次都跳出来错误。连续错了好几次后,他不敢继续尝试了。
于一凡心中暗暗吐槽,真是没看得出来啊,周臾的邮箱密码居然保护得那么好。他不太甘心,又挨个尝试了别的邮箱,并且将常用密码轮番试用,依然持续失败。他没想得通,这不应该啊,按照他对他的了解,肯定是能打开其中一个或者两个,除非他改了。
想通此节,于一凡拍了拍办公桌。果然太奸诈了,不如继续潜伏着查探好了。
他起身欲走,办公室门推开,周臾从外面走了进来。
于一凡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僵在作为上,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周臾却十分镇定,扫他一眼,冷静地问,“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哈,哈――”他干笑,“找到了,找到了,我马上就走。”
“找到了?”周臾略诧异,“找到什么了?”
于一凡恨不得抽自己嘴巴,明明没找到,只得改口,“没找到――”
“所以,你真偷跑进来找东西的?”周臾挑眉,“有这闲工夫,论文已经好了吗?”
三言两语将于一凡抽打得体无完肤后,周臾又走了。
于一凡如秋风中坚持不掉的唯一一片落叶,弱小又无助。他呆了足足一刻钟,这才反映过来周臾早将自己的一言一行看在眼中,专门等着来抓自己现行。如此,不免颓丧,出了办公室后哀哀地去了实验室,盯着跑数据的设备反思――为什么人和人就那么不一样呢?
大约是打击过于重了点,于一凡好半晌提不起劲,只好无聊翻着设备的使用记录。新设备,速度快,跑起来爽爽的,因此许多人都在排队等。于一凡的论文已定,只差数据,因此借着大师兄的身份插队,这几天加班加点跑数据中。他往上翻了好几页,一溜眼发现周臾的名字,有些好奇。
周臾接了谭渊好几个项目,正在忙前期筹备,他用设备干啥了?
于一凡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找到具体内容,抓了抓脑袋,那家伙搞得神神秘秘的,不会是删了吧?想起这个,不免有点生气,既然他不讲情面,那他也就真看看他搞什么鬼了。
联系厂家售后,找备份数据,开秘匙,于一凡闷头搞了两三个钟头,终于修复了一份数据。打印出来,乐呵呵地看,等着抓周臾的小辫子。然而,越看越大惊失色,最后不得不给谭渊打了个电话。
“谭老师,你猜周臾干了啥事?那王八蛋肯定是疯了,不但要和尤琪分手,还把你头痛了几年的数据给整出来了,结果偷偷摸摸又删了――”
尤琪还没想太快动用长辈的力量,毕竟从小跟着王教授看各种狗血连续剧,经常的感叹是‘小两口的事情最好自己解决,一旦长辈介入反而变得更糟糕’。
然而出乎意料,她收到了谭渊的召唤。
电话里,他如往常一般和蔼可亲,问她最近好不好,工作忙不忙,如果有时间的话,去一趟他的办公室。他还很体贴地加了一句,“我是悄悄约你的,别人都不知道,千万不要告诉你爸妈啊!”
画蛇添足的一句话,但很窝心,这是侧面让尤琪知道,王教授和尤教授什么都不知道。
她本想要拒绝,可有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果然,谭渊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在,因此端茶倒水也是他亲自。
“谭叔叔,谢谢你。”尤琪接了茶水,“快坐下吧,我不渴也不饿。”
谭渊坐她对面,哎呀了一声,仔细地看着她。
她有点心虚,又有些委屈,垂着头,捧着水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委屈啦?眼睛红红的,眼皮还有点肿,是不是哭鼻子了?”
她点点头,哽在喉咙。
“这件事周臾确实干得很混蛋了,出乎我的预料之外。”谭渊拍了拍椅子扶手,“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就想知道怎么回事。”她鼻子有点塞,说话声音不清爽,“不想让你们操心,显得我特别没本事。”
谭渊小声,“所以我叮嘱于一凡谁也别说,悄悄找你来,主要就是怕你妈那个脾气。”
“谭叔叔,谢谢你。”
“别谢,你妈怕是还要说我一通,好好小姑娘被我下面人给忽悠了。你说,要怎么帮你出气?”
尤琪摇头,“不要。”
“那我把人给你叫来,让他和你好好聊?”
尤琪还是摇头,“不用。”
“那你想叔叔怎么帮你?”
“什么都别做。”尤琪哀求似地看着他,“我不是不能接受分手,只是不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原因。我也不想你们帮我强迫他,感情也强迫不了。现在就是心里堵得慌,他以前都好好的,谦谦君子,做什么都感觉特好。可现在表现得专治,固执,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怎么突然就变了?”
谭渊叹一口气,“咱们小尤,长大了呀。”已经大到不会打小报告,也会替他人考虑了,可越这样越让人舍不得。
虽然被第二个人这样夸奖了,可她却一点也不高兴。
“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对不对?”谭渊再次确认。
尤琪仓惶着,既想点头又想摇头,半晌道,“谭叔叔,我――”其实更舍不得分手。
“我明白了。这样,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会好好处理,一定不让你和你家里受影响。好不好?”
她起身,冲谭渊微微鞠躬,有点丧气地走了出去。
谭渊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道,“你都听见了?”
“小周,我当日把你介绍给尤琪,特别放心。为什么呢?第一,你为人理智公正,不会感情用事,纵然大家走不到一起也不会有过份不好的结果;第二,尤琪是个好姑娘,不管事情成不成她都不会心怀怨恨。结果虽如我所料,但没想到反而是你做出意外之举。两个人在一起是缘分,分开则是缘分未到。”
谭渊遗憾地看着站在身前清俊的男子,瘦削的面庞,被痛苦折磨得深沉的眼睛,“我不管你和他分开的真实原因,但给她一个可以相信的理由,好聚好散吧。”
周臾沉默着,点头,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失误被于一凡抓住,惹出来这一番事情。既然如果,也正好就给她一个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