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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神秘差事

乱臣 楼主大大 6736 2021-03-29 00:55

  第一百六十六章:神秘差事

  崇文门,大清早儿的阳光穿破重重的薄雾照下来。三三两两的正蓝旗旗兵们纷纷集结,这些日子似乎连空气都紧张起来,都说张之洞要造反啦,因此,从前一年到头也不见人影的八旗每日这个时候都要在这里点卯会操,执戈待旦,也有胆肥不来的,许多人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家,谁愿意遭这样的罪,结果内府里传出话来,说是点卯不到的,俱都革除旗籍,停止发放月例银子。

  这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旗兵们这才知道不是开玩笑了,他们都是极刁钻的人物,一个个感觉到朝廷要动真格了,据说前些日子有个黄带子不去,宗人府将他除了名呢,说要除籍赶出京城自谋生路,也不知是谁家遇到这样的事儿,大家伙儿嘲笑之余。也都一个个乖乖的到各自的城门处点卯会操了。

  福海在旗人中算不上什么大角,家世也不算差了,爷爷那辈是子爵,父亲是挂职的佐领,自个儿是骁骑校,虽说越混越差,可每年都能领几份口粮,婆娘那边也是门当户对,岳丈如今在礼亲王府底下听差,也是个子爵。只是对这个婆娘,他却不满意,太爱吃了,她爱吃鸡鸭鱼肉,一张嘴从没有停过的时候。吃起来还很讲究,到十冬腊月,她要买两条丰台暖洞子生产的碧绿的、尖上还带着一点黄花的王瓜,摆在关公面前;到春夏之交,她要买些用小蒲包装着的,头一批成熟的十三陵大樱桃,陈列在供桌上。这些,可只是为显示她的气派与排场。当她真想吃的时候,她会买些冒充樱桃的“山豆子”,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既便宜又过瘾。不管怎么说吧,她经常拉下亏空,而且是债多了不愁,满不在乎。

  对债主子们。她的眼瞪得特别圆,特别大;嗓音也特别洪亮,激昂慷慨地交代:“听着我是子爵的女儿,骁骑校的太太,娘家婆家都有铁杆儿庄稼俸银俸米到时候就放下来,欠了日子欠不了钱,你着什么急呢”

  这几句豪迈有力的话语,不难令人想起二百多年前旗兵入关时候的威风,因而往往足以把债主子打退四十里。那些做买卖的谁敢得罪这样的太太,虽三天两头的来催帐,每月也只能抠点钱回来还,每月借一两银子还六百个钱,这债台也就高筑了。

  本来养个这样的婆娘满打满算的也不至于受穷,吃嘛,谁不好这一口,可是几年下来,福海发现自个儿已欠下了五十两银子的债时,就真来了火气,这还了得,有这样吃的吗三姑六姨子里挑着灯笼也看不到你这样的啊。福海也是个散财童子,他是京城梨园票友。票友的意思就意味着每个月得砸不少银子上去,福海是骁骑校,骑马的功夫倒不见他怎么说,若说起戏曲儿,一本书都说不完。

  因此,这福海虽然每月领几份钱粮,却总是不够开度,这些年亏空越来越大,让这位骁骑校头疼了好些日子,今个儿又有人堵在家门口收账,福海的心情格外的坏,他拖着大烟锅子,佝偻着腰,到了会操的地儿,便开始朝着几个晚来的旗兵开骂,那几个旗兵亦不示弱,但凡在京城里混的,就算是现在不如意,可是三姑六婆里多少有些个显赫的人,谁也不怕谁,真要闹大了,也谁沾不着便宜,因此这旗兵是最不好骂的,就算是协领,也不好去喝骂那些旗兵,可是偏偏今个儿福海吃了枪药,与几个人争执起来。

  “哟,骁骑校,好大的做派。啧啧瞧着咱们福海大爷现在已做了主子爷了,来来来,不是要打吗朝这里打,你若是不敢动手,就是我孙子。”旗兵们歪瓜裂枣的站着出言讥讽,边上已围满了不少老少爷们,大清早的会操,大伙儿都不习惯,一个个病怏怏的,此时见闹出了点事儿,纷纷过来助威,一边塞烟丝儿一边咧咧的笑,有人在外围助威道:“福海,绷装孙子,打他娘的。”

  “踢了他的卵蛋”

  “哈哈”

  福海脸色青黑,心里仅存的一点儿理智还是没有动手,这个当口风声紧,闹大了不好收拾,他手没有动,嘴巴却没有停下,烟锅子对准那旗兵,高声骂:“正蓝旗净出你这样没王法的东西,你在爷面前耍什么威风打起了仗。还得给老子刷马靴子,混账的东西,你们家不就是有个姑子嫁给了个狗屁二等公吗牛气什么”

  那旗兵冷笑着还嘴:“总比你那老丈人给礼亲王提鞋好,嘿”

  这时远处一队人马过来,为首的荣禄骑着马,后头是这崇文门协领在后头听着吩咐,远远看到这边闹出这么一出,脸立即黑了下去,低声咒骂:“一群狗东西,关键时刻给老子跌份。”他尴尬的朝着荣禄道:“荣老哥,我先去一会儿。这事儿平常没有,正蓝旗一向是抱成团的,极少出这样的事儿,也不知这些人今个儿吃了什么枪药,我去去就来,您担待着点,多少在老佛爷面前将这事儿抹过去。”这协领也是头疼的很,今个儿荣禄奉懿旨巡查九门,别的旗一点儿事可以,偏偏这崇文门出了事儿,荣禄这家伙现在在老佛爷面前得宠的很,一句话递上去,自个儿在老佛爷面前的印象就差了,等将来老佛爷念叨起他这个正蓝旗协领起来,多半是皱皱眉,悠悠然的说:“他呀,不像是个能办事儿的。”

  荣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他朝那边望了望,道:“一起去瞧瞧,老佛爷发了话,现在是风口浪尖上,京旗绝不能出了什么事儿,这可是咱们的命根子所在,不能出一点儿差错的。”

  那协领暗中叫苦不迭,荣禄是摆明了不给他脸面,要将这事儿彻查了,只好悻悻然的道:“这敢情好,有荣老哥出马,什么风浪都给抚平了荣老哥,请吧。”

  “喂喂不开眼的东西,都让开。”几个戈什哈朝着那些人大叫:“军机大臣,直隶总督荣大人来了,让出条道来,喂,说你呢,一边儿凉快去。”

  旗兵们纷纷让出一条道,协领看到福海时鼻子都气歪了。心说你这家伙平时也不见你闹出什么事儿来,今个儿怎么就这样凑巧,再看看那旗兵,他也是认识的,算是隔了七八道地亲戚,他板起了脸,扫了福海和闹事的旗兵一眼,眼睛又滴溜溜的转向荣禄,心说看你怎么处置。

  荣禄在戈什哈的搀扶下了马,看着许多人投来的敬畏目光,心里头倒是得意的很,这些年他左右巴结,总算是有了点儿让人敬畏的本钱,平时不觉得,这个时候让这万人瞩目着,还真是有些飘飘然。

  “怎么回事”

  “给大人请安。”福海一下子先看准了人,而后俯首急行两步,到了人家的身前,双手扶膝,前腿实,后腿虚,一趋一停,毕恭毕敬。安到话到,亲切诚挚地叫出来,而后,从容收腿,挺腰敛胸,双臂垂直,两手向后稍拢,两脚并齐“打横儿”。他这一手请安的功夫实在漂亮至极,不知练了多少次,才能有这样的效果,另一个旗兵还在气头上,拉不下面子,不舍得去示弱,还直愣愣的站在那儿。

  荣禄看了看福海,再看看那旗兵,这两人的表情就高下立判了,一个懂规矩,一个没规矩,他自然是偏向了福海一点儿,他作出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朝着福海问话:“这是怎么回事,各旗都开始会操了,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闹,你说,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赦你们。”

  荣禄让福海回话,自然就是想给福海机会,他回了话,自然是往对方的错处去说,当然是自个儿有理,对方理亏了,大伙儿都明白里头的玄机,却一个个不做声,听福海怎么说。

  福海道:“卑职在正蓝旗听差,授了个骁骑校的职,今个儿点卯,他来晚了,我说了两句,他就膈应我,大人,我是骁骑校他是旗兵,八旗要重新操练,总得有点儿规矩吧,他先出言顶撞,卑职如是露了怯,将来还怎么管人,这事儿就是这样,不信大人大可以明察。”

  那旗兵冷笑着道:“我家大姐生娃儿,耽误了一刻儿的功夫,这事儿我没有说明吗你为什么还要骂你心平气和的说,我会顶嘴吗你自个儿吃了枪药,要找我的茬,还不兴我顶撞”

  “这是规矩。”福海见荣禄偏向自个儿,一下子来了精神,辩驳道:“老佛爷是不是发了懿旨,是不是说一定要准时操练有没有说过姐姐生娃儿就可以耽误的若是你生娃儿还情有可原,你姐姐生娃难道还要你去接羊水儿吗”

  众人轰然大笑,那旗兵咬牙切齿的道:“福海,你别来劲,信不信我抱着你一道儿玉石俱焚”

  福海有些露了怯,后退了一步,这家伙是个愣头青,和那个朝鲜的吴辰一样,真要惹急了,说不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福海便把刚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去。

  荣禄在边上冷眼看着,心里已有了决定,这事儿是这旗兵迟误在先,福海说两句本没有错,偏偏他还顶嘴,现在京城的安危危在旦夕,肃明军令是正经事,现在正好有人撞到了枪口上,非得好好办下来,吓唬吓唬这些兔崽子,这叫杀鸡儆猴。

  他冷笑一声,看着那旗兵:“来,我站这儿听你说说,你打算怎么个玉石俱焚法。”随后哼了一声:“在我面前你还这样放肆,可见你是个刁钻惯了的,这里不是茶楼也不是戏台,你要耍什么横”

  那旗兵梗着脖子却不敢辩了,荣禄如今声势如天,是老佛爷跟前的红人,就算是那些个亲王,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更何况是他。

  荣禄板着脸:“福海说你点卯延误是没错的吧他是你的上官念叨了你几句你顶嘴了是不是好,你厉害,你是京城里的刺儿,这里容不下你,寿统领,你来,我要交代。”

  寿统领见荣禄发了火,见他旗兵又不经事儿,心里早就对那旗兵恨了起来,连忙过去打了个千:“荣老哥吩咐就是。”

  “马上去写一份陈情,就说是我说的,到八旗都统衙门里去,开革了他的差,让他回家里横去,明天我还要过问。”荣禄冷着脸吩咐。

  旗兵们立即骚动起来,革掉差事可不比杀头的罪刑要轻,对于旗人,大清朝实行的是佐领制度,旗人是没有什么自由的,不准随便离开本旗,随便出京;尽管可以去学手艺,可是难免受人家的轻视。他应该去当兵,骑马射箭,保卫大清皇朝。可是,旗族人口越来越多,而旗兵的数目是有定额的。于是,老大老2也许补上缺,吃上钱粮,而老三老四就只好赋闲。这样,一家子若有几个白丁,生活就不能不越来越困难。这种制度曾经扫南荡北,打下天下;这种制度可也逐渐使旗人失去自由,失去自信,还有多少人终身失业。

  若是革掉了差事,就意味着家里少了一份钱粮,这对于从不自谋生路的旗人来说等于断了命根子,单靠旗人那一份粮别说养活一家老小,就是自个儿吃也不够,这就意味着养不起妻儿,不能去茶楼里逗鸟斗蝈蝈,再也不能去戏班里看戏,就是抽烟,也得紧着点烟丝,隔三岔五的说不准要出去借贷,向亲戚,向做小买卖的,反正这日子是别想好过了,还得给人瞧不起。

  种种地,学学手艺或许能解点燃眉之急,却只会让人轻视的更加厉害,这一辈子的前程,多半就这样毁了。

  荣禄见众人愕然,心知这一计敲山震虎起了效果,继续板着个脸:“就这样,今个儿我的心情好,这还只是轻惩,若是这事儿让老佛爷知道,除了你的旗籍也是不准的事儿,我今个儿告诉你们,现在是非常之时,谁也别想着躲懒耍赖皮,发现一个惩处一个,不会姑息,不信,咱们走着瞧,我把话撂在这里,你们还别不信。”

  那旗兵已一下子摊在地上,心想自个儿这辈子就这样完了,没了差事,回了家该怎么说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他家里也欠了不少的债,那些债主们若是听说他断了钱粮,还不死命的踏破门槛来催帐吗还有上一次和人约好去戏台子里看戏恐怕也是不成了,姑爷舅爷们会怎么看我多半是笑我没出息

  另一边的福海也吓了一跳,他绝没有把人逼到份上的意思,这事儿传出去,谁不说他福海心狠手辣断人活路人家家里断了炊,说不准真要找自个儿同归于尽,想到这里,那原本的一点儿怨气也就散了,连忙道:“容大人,这事儿过了,他家里确实有点儿事耽误了,虽然有些错,可是也不至于吧,请容大人开开恩,就当他是个屁,放了吧。”

  众人见福海都这样说,也都纷纷求情,断人口粮是要断子绝孙的,就连那佐领也硬着头皮道:“荣老哥,这事儿要不要斟酌下,他家还有老母和几个孩子呢,总不能让全家去喝西北风哪,家里又没兄弟,连顶差的人都没有。”

  “不必求情了,这事儿定了,没有更好的余地。”荣禄满心希望杀鸡儆猴,哪里还肯撒手,他瞧福海一脸苦相,突然惦记起了老佛爷的一件差事,朝着他努努嘴:“你,跟着我来,其余的继续会操,我跟你们说,你们的命也就在这几日见出分晓来,若是新军入城了,嘿等着瞧吧,皇上把你们统统赶出京去自谋生路,我倒要瞧瞧你们这些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东西到哪儿找吃食去。”

  福海心情忐忑,故意去躲闪那旗兵投来的愤恨目光,乖乖的跟着荣禄走。

  等过了会操,这事儿从南城就立即传扬到了整个京城,正蓝旗的事儿给大家伙敲响了警钟,一些迟到的噤若寒蝉,纷纷后怕不已,有人骂起这福海,说这福海实在不是东西,闹就闹,这是平常的事儿,谁没有有红脸的时候,可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能闹到上头去的,现在人家没了差事,许多人觉得兔死狐悲,少了一份钱粮,可叫人家怎么活

  “这个福海王八蛋,这不是断子绝孙吗”到处都是这种喝骂声。

  可福海现在却在直隶总督衙门里,保持着请安的差事,等着这位荣禄荣大人说话。

  荣禄扫了他一眼,悠悠道:“你是个懂事儿的,我想抬举你,有件事儿要交给你去办。”

  福海听出荣禄的话音,连忙道:“请大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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