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新洋务
吴辰滴溜溜的眼睛朝着魏瀚四下打量。这人沉默寡言,一看便像是工科出身的,穿着件洗的浆白的长衫,明显是一个不爱装扮的实在人,在魏瀚眼里,真实的吴辰令人失望,可是在吴辰看来,这个魏瀚倒是符合一个总工程师的形象。
“魏先生造过舰”吴辰笑嘻嘻的端起茶,呼哧呼哧的吹了口茶沫,眼睛仍盯着魏瀚不放。
魏瀚晒然一笑:“督造过几艘,都是小舰,登不得台面的。”
吴辰由衷的夸赞道:“凡事都有个由简入繁不是,魏先生想没有想过来仁川造舰,吴某已经拨出了款项,只要先生喜欢,大可以放手去做,不要怕花银子,工人、设备都是现成的,一些洋人的技术数据也可以随时抽调去研究。”吴辰说的豪迈万千,事实上他确实有这个资本,也舍得下这个本儿。这年头有枪杆子就不愁没有银子,大量投入资金到舰船中去,编建水师,还怕将来收不回成本
况且军舰的制造能够很大的提升船舶的工艺、技术水平,攻克一些难关,趁着现在技术壁垒还不严重的时候儿赶紧的吸收,等将来就算不需要制造军舰,也可以随时转为民工,大量建造远洋船舶。
魏瀚想不到吴辰竟自己送上门来,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呢,只是他的想法是在仁川为南洋水师建造一艘大型铁甲舰,吴辰的意思却是让他给朝鲜水师督造战舰,这其中的其别可就大了,犹豫了片刻,他抿抿嘴道:“吴大人,仁川的船厂我是去过的,自然是非同凡响,这一趟来,我也有这个心思,只是现下南洋水师舰船奇缺,能不能以先给南洋那边造一艘,放心,建造的费用自然是闽省担待”
吴辰觉得这个魏瀚有点儿傻帽,自个儿建起来的船厂先紧着给南洋水师造这不符合自个儿损人利己的风格啊,摆明着当自个儿是冤大头不是,他的脸色瞬间有些发青了,咳嗽一声。打起了官腔:“哎呀呀这个事儿嘛你也知道,那船厂吴某只有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这事儿也不是吴某人能完全做主的,恐怕要教魏先生失望了,当然,若是福建那边能拿出百来万银子,倒是好说话的,南洋水师那点儿家底想必魏先生也知道,现在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连广东水师都不如,就算是造了几艘铁甲舰恐怕也无济于事。”
魏瀚皱了皱眉,他善于工科却不善和吴辰这种人打交道,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了,其实他心里也认同吴辰的话儿,南洋水师这一次被打的七荤八素,恐怕没有十年之功,是别想回复从前的威风了。
吴辰趁热打铁道:“南洋与北洋水师那点儿事吴某是知道的,朝鲜水师却和北洋不一样,咱们一道儿建学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朝鲜水师的架子搭了起来,一样要巡航东南福建的,你自个儿也知道,朝鲜要与南圻同行,维持澎湖的局面是必不可少的,台湾海峡若有什么差池,朝鲜与南圻的贸易线路也就断了,魏先生不如先紧着咱们朝鲜水师,反正都是巡洋东南,与其将精力分散,不如大伙儿一同缔造出一支劲旅来。”
吴辰见魏瀚心动,继续道:“大家伙儿都不是为保护东南沿海的平安吗分什么朝鲜、南洋、广东的,吴某这里有的是银子,为了缔造水师,已向英国人申购了两艘最新的巡洋舰,还缴获了俄国人两艘,如今船坞又有一条开工,不出三年,必定要成军的,魏先生就留在仁川吧,有你做督办,帮着吴某看管着那些洋人工程师,顺道儿向他们学一些技艺,几年之后,咱们自个儿也能造大型装甲舰了,求人不如求己不是。”
这对于魏瀚的诱惑是致命的,吴辰的船坞里各国的高级工程师都有,只要他愿意合作,不出三年。一些工艺上的技巧,随着一些大型装甲舰难关的攻克,无论如何也比闭门造车要强,他迟疑了片刻:“我给左宗棠发电,询问他的意见,再做打算吧。”
吴辰点点头,知道他毕竟是左宗棠的人,这一道手续是无论如何也要有的,因此笑道:“咱们还是议议船政学堂的事儿,现在框架子几乎搭好了,教员、教官也都有,制造班、管轮班、驾驶班的学员也招收完毕,这朝鲜船政学堂与福州船政学堂也算是姐妹学堂,将来两个学堂可是要先紧着交流的,福州船政的可以随时来咱们朝鲜实习,积攒经验。朝鲜船政也可以去福州,相互切磋,共同进步嘛。只是这学堂总办,吴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非魏先生不能胜任。”
魏瀚道:“一切待左中堂指示吧。”
吴辰也不勉强,这时王二蛋来报道:“铁路工程督办詹大人来了。”
吴辰微微愕然,随即想起是那个詹天佑,詹天佑是张謇介绍的。当时吴辰物色不到人选,倒是张謇推荐了詹天佑,去电让詹天佑动身,詹天佑原本并不愿意去朝鲜,毕竟朝鲜对于他来说算是半个外国,也只是敷衍式的来了一趟,只是这一趟下来便不走了,吴辰的铁路局自然是他坐掌。
詹天佑年仅12岁就作为中国第一批官办留美学生留学美国。在美国先后就学于威哈吩小学,弩哈吩中学,1881年又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耶鲁大学土木工程系,并写出题为的毕业论文。获学士学位,并于同年回国。回国后詹天佑入福建船政前学堂学习,只是他一向专攻铁路工程,对船政兴趣并不高,张謇一纸热情洋溢的电文,才将他给拉下贼船,从此连船政学堂也不去了,专心在这朝鲜造铁路。
不管如何,詹天佑在船政学堂呆了两年,还是有些故旧的,魏瀚算是一个,二人虽然专业不同,一个是修铁路,一个造舰,专业多少还有些共同之处,因此比较处得来,听说船政学堂来人了,这詹天佑想必也有那么一点儿羞愧,毕竟是不告而别,这一次算是来负荆请罪的。
“请詹总办进来吧。”吴辰笑着站起来打了个哈哈:“詹总办想必不是来找吴某的,嘿嘿他从前也在船政学堂,想必是来和诸位叙旧,吴某就不横插一杠啦,先去睡了。”他朝魏瀚拱了拱手:“魏先生,咱们回头再见。”
这时詹天佑进来,见到吴辰,倒是有些踟蹰,先毕恭毕敬的给吴辰拱拱手:“吴大人。”
吴辰摇着手道:“你们聊你们的,吴某告退啦。”说完给詹天佑使了个眼色,便匆匆的走了。
詹天佑仍不知道吴辰给他的眼色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吴辰想让他这个师弟好好的劝劝这位大师兄。
“大哥,我想好了,我也要入船政学堂,将来要管着一支巡洋舰,纵横四海,让别人瞧瞧,咱们庐江人。也不尽都是旱鸭子。”吴保初攥着拳头,激情四射的发布着他的理想,毕竟还存着一点儿少年心性,前些日子满脑子是维新,现在又不知怎的将兴趣转移到舰船上。
吴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躺在躺椅上,阖着眼,道:“得了,就你这样还入水师学堂,不是我低看了你,你少给老子惹事,便是满天神佛保佑,消停些吧,过些日子我将你送去陆军学堂去。”
“吓,大哥怎能这样低看我,陆军有什么好去的,要去就去船政学堂,康先生的书里不是说了吗要维新,首要的是自强,列强以炮舰为利器,咱们大清也要编练新军,要保卫近海,非要建立真正的水师不可”
“好啦好啦”吴辰很是头痛的揉着太阳穴:“我看你是中了康有为的毒,不要成日康先生长、康先生短的,书生之言洋洋洒洒,真要做起实事,不见他能办好,你要去船政学堂,我也不阻拦你,明日我让王二蛋去知会一声。”
吴保初高声道:“康先生怎么了难道维新变法也有错的咱们大清朝积弊太久,成法不变,再这样下去,终究要沦丧的国将不国,不变是死,变是活,大哥,你在朝鲜推行的也是洋务,难道这个理儿都不明白,我瞧着你对康先生有成见,是不是爹给你说了些什么”他顿了顿:“还有,去船政学堂不用你知会,我自个儿去报名。”
吴辰被他搅得头昏脑胀,只求他能消停一些,顺着他的话道:“没错,没错,是我对康先生有成见,我是小人,康先生是圣贤”
“不对,我瞧着你的意思是不屑康先生的维新思想,大哥,你这官儿做得久了,怎么也和爹一样那样陈腐,我去拿康先生学说的抄本来,给你好好看看,是粪土还是珠玑,你看了就明白。”吴保初说完要去寻自己的皮箱子。
吴辰只好阻住他,软语相求道:“好啦,我的小祖宗,我是真真的佩服康先生,绝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是要去船政学堂报名吗自个儿去吧,快去快回,不要在路上耽误了,让王二蛋叫几个卫兵随你去。”吴辰心里说:“最好还是快去慢回,让我先睡了午觉再说。”
吴保初想了想,只好道:“待会再给你看康先生的抄本,我先去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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