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2月农历新春,万家团圆之际整个中国却都被笼罩在暴风雪中。老天爷恩惠了几年风调雨顺后似乎要将力气都用在这个冬天,连南京都积雪成堆一月有余。
“今年这天真要冻死不少人了。”轿车刚停稳,打开车门的蔡济民就皱皱眉,嘟囔一句裹紧衣领快步冲入今年才落成的新总统府,这幢水泥钢筋结构的大楼全部由海外华侨捐款建造,浸透了海外游子们希望祖国强大的心血。
“香圃回来了,东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刚进门他就撞上来开会的张文景和蔡公时,后者成为社会和经济改革发展委员会秘书长后也算正式踏入民国核心政治圈。三人中唯有张文景最心急,尤其是入冬后连绵大雪给今年的经济前景带来一丝阴霾,所以连忙拉着他询问东北情况。
蔡济民脱下外衣交给秘书后开始给两人讲解入冬后的东北情况。在总参内他无疑更像个救火队员,先是北伐时坐镇西南和广东福建确保南方平稳过渡,中日战争后又北上奉天协助岳鹏治理战后的东北,前者出任远征军司令他就成为东北关外九省军政总长。不过他军事能力不足,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政务和建设,军务上更多要靠调去坐镇的何熙,但何熙因为当年小仓山受伤身体一直不好,加上蔡锷身体也很差,冯国璋也年纪大,所以整个冬天都靠他一个人在支撑。
还好随着民国加入协约,外部环境的确好了很多,就连影响最大的日本都偃旗息鼓。至于朝鲜张宗昌也搞得有声有色,和金九搞起了粮食武器换矿藏的买卖,光这个冬天就走安东大桥铁路运回数万吨铁矿石和铜矿石,大批粮食和武器也让朝鲜独立军壮大数倍,最近国社国际还在朝鲜新义州开设办事处正式宣布国社进入朝鲜,这些举措都让鸭绿江防线日渐稳固,使得东北军民能集中精力搞移民、社会和经济建设。加上军管模式下劳动资源能获得最大利用,短短两年南满铁路改扩建、中法钢厂等一批工程就已经如火如荼展开,以奉天和沈阳为核心的东北工业基地在英法工业设备集中交付开始后也得到很大发展。但当他开始憧憬东北就迈入高速发展期时,这个冬天的大雪却破坏严重。所以介绍完大致情况后也叹口气道:“旅顺、奉天和沈阳这些大城市还算稳妥,可乡野间却受灾严重,尤其是这两年过去的移民本来就基础差,有些地方甚至还出现断口粮的事情我来前已经下令各部队想办法为灾民送粮食。”
“希望雪早点停吧”蔡公时看看张文景,颇有些自嘲道:“好不容易财政保持每年两位数增长,眼瞅开春美国又有大批加工订单过来,要是被救灾耽误的话恐怕英法那笔贷款也要抽出部分来赈灾了。”
三人一边说一边向会议室走去,抵达后发现黎元洪等人都还没到,蔡济民递上两支烟给两人,问道:“听说总司令又出门了岳鹏和吴佩孚那边打得怎么样了”
“西线岳鹏和张孝准还在利用小战磨合部队,大冬天德军也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所以伤亡不算厉害。不过听子清说法国方面已经传出消息,4到5月间西线可能有一次大战役,他们估计动用兵力可能超过百万所以司令也正为这事担忧,这不去了郑州查看新装备进度希望能帮帮忙。”张文景虽然脱去军装,但因为身份特殊所以较了解前线军情,放缓声音说道:“东面有点麻烦。石小楼和吴佩孚2个师去了乌克兰,可”他指指外面继续说道:“和咱们这边一样,仗没一次就遇上这种鬼天气,听说已经有不少士兵生病冻死。123师在乌拉尔暂时休整可何时开进去还是要看天气,最糟大概就是李烈钧了,他发挥电报说,光是上月就有一万多华工冻伤生病死者多达千人哎后勤部已经增派火车调运睡袋和棉衣去支援,就不知道能撑多久。”
蔡公时没两人那么悲观,安慰道:“你们也别唉声叹气的,虽说现在有些困难可眼瞅最多再有一个多月就开春了,正好我们也能利用这个冬天先把英法提供的工厂设施建起来,等开春就能培训工人说不准年底就能开工一批。”三人聊着天时走廊外忽然响起奔跑声,扭头看去却是今日留守总参谋部的冯国璋。老爷子也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居然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蔡济民见状连忙扶住他问道:“副总参谋长,您这是”
冯国璋不待他问完打断道:“大总统和总理呢”
“大概还没到吧,怎么了”
眼看没找到人,冯国璋急的一拍大腿:“这个徐树铮,惹大麻烦把哲布给弄死了”“哲布死了”三人先是愣了下,然后豁然起身面面向觎蒙古人的信仰支柱死了
“给我,我去联系总司令”张文景第一个反应过来,抓起电报冲向电报室。
总统府水电报房忙成一团时,杨秋的专车也已经抵达郑州工业集团。低沉的蒸汽马达声开始从中原腹地响起,滚滚黑烟裹挟着鹅毛大雪从黄河上空飘过,现代工业的魅力逐步展现出来。当车子驶入厂区后,连随行的杨度和陈果夫都有些惊讶这里的建设速度,虽然他们早知道杨秋一直在利用最早的汉阳和重庆培训工人,也知道如今国内大大小小工业技校已经有五百余家,但当数万人云集埋头苦干的景象出现在眼前时还是被小小震撼了一把。
杨度更是感慨道:“还是副总统高瞻远瞩先压下国内局势和纷争打压其它党派培育国社,现在又借欧战机会发展工业,不仅赚回洋务运动几十倍的规模,还大大改善了我们民国的外部环境和地位。短短六载就能营造出如此大好局面,度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了您的运筹帷幄打下这么好底子,下面我们就完全可以修生养息厚培国力。十载若是不行二十年后必定能雄踞于亚洲傲立于太平洋之西岸我辈追求数十年,努力数十年之目标终于有望了”
陈果夫也连连点头。几年历练让这位年轻的党务秘书,青年会执委和国社国际第二把手已经完全洗去青涩,两撇淡淡地小胡子让他平添几分稳重。虽然这段时间杨秋关心政治很少,但不代表就会放弃对国内各势力的监控。也因为这种监控,所以他没有杨度那么乐观,说道:“我们国社虽说已暂时无对手,可民党和共和党还没消停呢。年前民党代表大会在香港召开时伍廷芳和蔡元培都去参加了,虽然会议没对外开放但汪兆铭回沪后就立刻接任秘书长一职,照这个势头看他出任主席恐怕板上钉钉,而且他最近还频频接触张季直等人,我猜很有可能在寻求合并事宜。”
“想合并了”杨秋暗暗一笑。他以前对汪兆铭的印象还停留在“大汉奸”三个字上,但亲历辛亥后才明白此人政治上的能力,当年就是他促成了南北和谈,现在民党大佬们将前途交给他也必定是极为看好。至于民党和共和党最终走到一起其实杨秋早就想到过,毕竟民党影响力还存在,反倒是张季直和梁启超他们那帮遗老遗少思想保守,既想要和国社保持距离却又想在政治上捞把好处,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保守的思想越来越得不到新鲜血液补充,所以最终下场就是被吞并。只是他现在还来不及多想这些,毕竟建立两党制是他开始就有的想法。不过嘛目前甚至未来三十年民党是肯定必须不断打压但这样做的恶果是集权会愈加突出,所以这个打压的尺度一定要掌握好,民党不能死这是最基本的
反倒是日趋临近的俄国革命让他担忧,飞机大炮这些有形的东西可以挡住,但思想是没有国界的。穷党那套理论连他都觉得很有吸引力,何况是那些贫困地区人民,尤其是土地问题还未解决的地区更是非常有市场。他倒不是仇视穷党,而是目前的民国已经逐步走入他设想的轨道,再接纳这种外来思想反而会导致混乱,所以如何疏导这股思想,如何利用思想爆炸的机会瓦解目前国内乡镇地区依然延续的家族式自治的管理模式,消除地主和士绅阶层对土地的依赖,才是他未来几年需要解决的问题当然穷党革命后会面临被资本世界包围的极困难窘境,所以他们肯定是要寻求突围的,欧洲不存在突围可能性,唯一办法就是走东方道路突破资本世界的封锁,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他们向外输出革命,解放全世界无产阶级的理想。
东方
想到这里杨秋心底叹口气,未来很长时间内东方注定是思想和地缘政治冲突的第一线,所以杨度说民国安稳其实还远未实现,虽说加入一战后能获得良好外部环境,且在干涉俄国时欧美世界需要自己顶在第一线,但自己手中也必须有足够资本才行“致公堂这块要抓抓紧,他们现在是我们最大的外海分支,国社国际要想铺开必须走他们这条路。再有两年你们恐怕不会那么悠闲了”
杨度不解的问道:“副总统为何如此说呢难道有谁能威胁到我们国社的地位不成”
“不是威胁,是思想的撞击和在各个领域的全面挑战。”杨秋笑笑推开车门,新任郑州厂厂长也是坦克和装甲车研发项目负责人的袁钟铨已经带着几十位工程师和技术员等在门口,其中还能见到不少洋面孔,见到他这些人都很激动。步入试验区后三人更是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和上次在新野陆军武器测试厂看到的景象不同,此刻测试训练场内喧嚣热闹,数以百计的士兵正冒雪操作钢铁巨兽进行战术组编训练和新车接收实验。
“报告,101师新编装甲旅少校,薛岳见过总司令。”刚走向装甲车队,正带部队在这里训练的薛岳满脸油污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
薛岳被选定为国内第一个装甲旅旅长后就多次接受杨秋的专门指导,所以两人已经很熟。见到他满身油污蓬头垢面的模样,杨秋也乐了呵呵笑道:“你小子,不会钻发动机里面去了吧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呵呵报告总司令,刚才跑两圈时遇上突然熄火,没想刚打开盖子检查机油就喷了出来。”薛岳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脸,可越擦脸上越黑,惹得杨度和陈果夫哈哈大笑连忙让人拿来干净抹布。等他擦完脸后,袁钟铨带着技术团队开始向杨秋介绍他口中的坦克。但在杨秋看来面前其实还算不上坦克,只能算装甲车而已。
由于加入协约后外部环境一下好了很多,除部分尖端设备和技术外基本上想要的都能买到。加上英法承诺的军需物资优先保证,所以杨秋就动起了提前开始装甲化的念头,并经过再三思考选择了卡登洛伊德多用途装甲运输车。首先应当说明的是,卡登洛伊德装甲运输车和著名的卡登洛伊德超轻型坦克虽然名字相同但并不是同一个系列的战车,即使两者的底盘都非常简单易造,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后者是日本都是坦克的鼻祖,而前者却是二战中赫赫有名的轻型装甲运输车,美国也根据专利生产过18000辆并编号t16装甲运输车。由于其可靠性和适用性很强被士兵亲切的称为“多用途万能运输车”。
杨秋之所以选择这种底盘主要考虑其结构非常简单,符合目前民国的工业加工能力,其次因为它非常结实耐用,二战中从欧洲到北非沙漠的各个战场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别的不说光是其世界各国高达8万辆的产量就足以说明一切,所以也有人将其称之为“履带taxi”。不过袁钟铨领导的设计团队还是对其进行了适当改进。主要是因为目前世界各国的水冷汽油发动机体积都达不到原装的福特八缸汽油机那么小,所以按照杨秋的建议先增加一对负重轮将车体加长到3.85米,宽度增加40厘米履带也加宽5厘米。这样发动机舱就能放大不少可以直接塞一台麻雀侦察机使用的150马力八缸航空水冷汽油发动机。但考虑到输出稳定性采取了调低功率处理,实际输出是120马力。
袁钟铨站在车前详细介绍道:“型号定名t2型装甲车,t是坦克第一个字母缩写。重5.3吨,前部装甲23毫米呈倾斜布置其它部位15毫米。车内油箱可以行驶距离160公里,公路速度55公里、越野速度25公里。使用我们自产的克虏伯装甲钢,负重轮、履带、发动机、弹簧和变速箱这几样东西虽然我们已经能自产,不过规模小所以暂时都是按照标准件向欧美采购。顶棚是敞开式的,前面有机枪座中间也能安装大炮。这辆是最基本的甲型运输型。2人驾驶,车头安装一挺汉二型水冷重机枪后,最大可以一次运载1吨弹药和物资,或者搭载6位全副武装的士兵并拖带一门70毫米步兵炮、或改为拖挂可携带40枚70毫米步兵炮炮弹的弹药车或360公斤油车。”
“司令您看。”袁钟铨说到这里还很兴奋地指向车体两侧外部一排不明用途的折叠钢板,薛岳见状立刻将其中一块钢板放平坐了上去,说道:“这是我们自己发明的,两侧各有3个可以折叠的椅子,这样里面坐满后外面还可以再坐6个人,根据测试完全能装下还不影响速度和机动力。”望着这个别出心载的“小发明”杨秋也哑然失笑,没想到袁钟铨和薛岳竟然会想到用这种办法多带士兵,而且凳子上下都安装钢管用于放脚和充当扶手,看得出已经经过很详细的测试。其实后来大家才知道,实际作战中由于士兵都想要代步,所以搭载数量远远超过额定最大12这个数字。
介绍完运输型后,袁钟铨又开始介绍另外两种最主要改型。第一种就是乙型步兵支援型,武器包括1挺7.62毫米机枪和一挺12.7毫米毒牙重机枪,或将毒牙改为郑州厂根据杨秋图纸开始批量制造的25毫米野蜂16年式速射机关炮,这种炮仿造1917年装备德军装备的20毫米贝克炮,它是大名鼎鼎的厄利空的鼻祖,区别是口径改为了25毫米,采用5发弹匣,炮管加长很多重量也大不少,提高了精度并具备打击装甲目标的能力。当然它也具备搭载一门37炮的能力,但国防军种很少这种火炮,所以目前选择的都是毒牙和野蜂。
第三种也是最重要的改型是丙型火力支援车这是杨秋根据后世自行迫击炮想出来的,在车尾位置安装一门160毫米重型迫击炮,将炮身和底座用绞轮固定,行军时炮管横在方形车厢内,射击时车尾向敌人,士兵用摇柄放下迫击炮和底座进行射击。在搭载160毫米重型迫击炮时,还可以同时搭载2个炮兵、10枚炮弹和发射药包,如果配合一辆运输型就可以带上一个完整地炮班和一辆30发的弹药拖车,而一个国防军标准12门重型迫击炮营的全部装备和弹药只需要24辆就可以全部携带。
炮兵机动化是此刻无数将领的梦想但目前已知可随车辆移动的全都是57或者37小炮,所以别说一辆搭载射程可以达到8公里的160毫米重型迫击炮的火力支援车了,就算只搭载120毫米迫击炮那也能成为敌人的噩梦。为了能直观了解,薛岳还让士兵操作了火力支援型。粗大的160毫米炮管横在车厢内,前方用特殊支架固定以免震动,弹药储备在两旁士兵座位底下,使用时只要打开盖子就能取出炮弹,使用时用摇柄放下迫击炮和底座进行瞄准,从开始到塞入第一枚炮弹只需要短短三分钟,这个效率在后世没什么了不起,但现在这个年头却已经将炮兵技术狠狠往推一大步
有趣的是,和枯燥的t02这个编号相比,士兵们还给这种系列的装甲车起了个雅号叫“滚地龙”
“批量建造从去年10月开始,全部自产的话国内每月能制造40辆。外包采购的标准件已经从一月起开始交付,现在参加组装的有三家厂,每月100辆不是问题。这里目前是252辆,月底还能交付一批可以凑齐300辆。就是价格上”袁钟铨苦笑着摊开手:“欧美采购的标准件价格很贵,我们自产速度又跟不上,所以像这种火力支援型每辆含运输成本和火炮最低也要5万民元。”
这个价格让陈果夫吸口冷气,按照刚才袁钟铨说这批要总计制造1000辆的话那就是足足5千万民元,2500万美元的造价都可以建造一艘战列舰了杨秋也暗暗苦笑,难怪历史上不算太穷的日本都玩不起装甲化,大海军和大陆军永远是最大冲突
“迫击炮呢光学瞄准具解决了吗”
“我们自己造的镜片还是不过关,不过总参谋长去年9月就开始向法国订够测距仪和瞄准具了,上月已经交付1000具,剩下3000具炮兵测距仪和大炮瞄准具会在五个月内全部交付。”
解决重型炮击炮和炮兵最重要的瞄准具后,恢复全速生产的重炮终于让国防军在停歇两年后逐步恢复自产重型装备建造,实力开始逐步增加也让担心穷党的杨秋放心了很多,笑着看向薛岳:“准备好了吗月底你们可就要从汉口启程了。”
薛岳早就在等着去欧洲一展身手了,所以立刻涨红脸敬礼道:“报告总司令,早就等着了”杨秋微微一笑正要继续说话,邝煦堃却忽然从后面走了过来拉拉他的衣角递上一份电报。
一直在注意的杨度只见到他双眉狠狠一拧,良久后才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