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满洲里登上专列,杨秋手心里还捏着锦纶。与核计划相比,这团纤维让他更惊喜,毕竟核弹只是压阵脚的大杀器,费时费力耗钱无数不说,最后使用时还诸多麻烦,需要考虑风向、辐射,核沾染、战后局势等等。说白了,就算现在弄出两枚,都想不到该用在哪里。
但锦纶却完全不同,它预示着国内在新材料上的一次重大飞跃,国内在基础上材料首次超越世界。随着产业化开始,不需要多久就会以锦纶形成一个新产业链和数十万就业岗位。反到钱不钱的他没有太在意,虽然锦纶是他提出构想并交给汉江石油化工研究所研制的,但产业化后肯定要走私营道路,国家只是收税而不是垄断。
见他捏着“棉絮”神游物外,随同去北海油田检查的吕碧城好奇询问起来,当得知这团东西竟然是从石油中提炼出来,可以用于纺织、军工等等领域后,连兰心蕙质的大才女都动了心思,暗想是不是等投产后买下部分专利参一股。“呵呵我看你都钻进钱眼里了。”杨秋顽皮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过他对生意上的事情从来不过问,加上苗洛和芮瑶这几年都不管商业上的事情,所以杨家产业大部分都靠吕碧城。
随着杨秋成为总统,两人独处的时间反而少了,所以吕碧城也格外珍惜单独相处的时刻,但这份温馨才开始没多久,就被联袂而至的岳鹏和蒋方震打断。见吕碧城闪到里面卧舱,两人都讪讪摸摸鼻子,杨秋也不理他们的搞怪动作,将锦纶收好走到外面会客室,才问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
“这不是心里开心睡不着嘛,来找您聊会天。”蒋方震说话时,脚下的火车慢慢滑行起来。警卫员立刻进来放下窗帘,还将车厢内的灯光调暗不少。这是夜间的必备防护工作,虽然是在国内但也不敢放松。岳鹏落下一个窗帘后,又替两人倒上茶,才靠到沙发上,询问起刚才的核计划。
杨秋其实也不懂,但好歹有后世的初级知识撑着,大致讲解一遍。当两人得知连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发成功,高涨的兴致也渐渐散去,话题集中到激活1号龙牙和策反古比雪夫的事情
.墨西哥城内,三辆挂着中国国旗的雪佛兰490轿车缓缓停靠在繁华的教堂大街旁,一队身着中国海军白色将校制服的军官从轿车上走下来,其中两人还拿着相机,似乎像是来旅游的。秉文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军装,由于杨秋要求他高调,所以他把十几位观摩美国军演的海军军官都拉到墨西哥城,还故意身着海军制服吸引眼球。这样做的确有效,等他下车后四周已经云集起数百指指点点的墨西哥人。
与美国相比,同是美洲国家的墨西哥就差多了,建筑杂乱,贫民窟从城市一直延伸到城外,一路行来都看不到什么工业痕迹。除了炎热外,墨西哥唯一能引起秉文兴趣的只有石油和白银,即便是这两项大部分也被美国财团控制。正因为美国的经济殖民政策,墨西哥人对美国的态度是既爱既恨,加之数十年前的美墨战争和西班牙殖民的影响,造成墨西哥国内要求石油国有化和经济独立的呼声非常高涨,这些因素也让墨西哥成为中南美洲反殖民革命的策源地之一。
欧战中德国还一度想拉拢墨西哥参战打击美国,但亲眼见到墨西哥城后秉文就知道这样做无疑是异想天开,一个几乎没有工业能力的国家去向世界第一工业国家开战,结果不言而喻。
即使华人的脚步遍布世界各地,一群中国海军将校出现在墨西哥城街头也肯定会引发轰动,所以秉文和大家才逛了一会,大半个城市都得到了这个消息,甚至还有数位美联社和墨西哥记者赶来采访。见已经引起足够轰动,秉文这才向一起来观摩军演的沈鸿烈等人使个眼色,让他继续带着大家在城里闲逛吸引眼球,自己则和两位军官钻入旁边的小巷。
巷子直通相邻的大街,左转后没多远秉文就见到等在路边的轿车和联络员。联络员是个华人小伙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非常精神:“罗秀,驻墨西哥大使官翻译。”小伙子一边介绍自己,一边看着三人的军装皱眉:“秉将军,你们怎么没换件衣服”
“刚参加完美国海军演习,船一靠岸就赶来了。”秉文不想在着装上纠缠,转开话题问道:“托洛斯基最近怎么样对了,你们是怎么和他联系上的,他答应去国内吗”
一提托洛斯基,罗秀立刻忘记军装的事情,边开车边给秉文介绍情况:“托洛斯基一心在搞第四国际,希望用这个组织对抗莫斯科。这个第四国际已经引起斯大林的担心,所以最近墨西哥不怎么太平,包括南美地区的很多托派分子都遭到了暗杀我们还在他家外面发现不少苏联特务。据可靠线报,其中有几人都出自苏联保卫局,所以不排除他近期也会遭暗杀可能。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还是挺厉害的,我们之前多次询问是否能见见面,都被他踢回来,若非您亲自来或许还见不到他。”
罗秀的介绍中,车子很快来到郊外一幢小别墅前。虽然是郊外,但实际上四周还是有不少贫民建筑。这种环境让秉文皱了皱眉,明显感觉到托洛斯基在自身安全上的随意和不负责任。果然,车子一停下,靓丽的白色海军制服就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其中不少人脸上明显出现愣神和慌乱的神色。
既然本来就打算好要引起注意,所以秉文假装没看见,还故意将鼓鼓囊囊的皮包拎在手上,这才随罗秀步入别墅。别墅不大但很精致,一路走来除了两个佩戴手枪的保镖外再也看不到任何安全人员。才走了几步,一位身着灰色衬衫,袖口挽起,头发凌乱地中年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托洛茨基先生,很高兴见到您。”秉文来之前就看过照片,所以一眼就认出此人的身份,连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来自中国的朋友。”此时的托洛茨基看起来有些落魄,衬衫洗得发白,领口还有不少污渍,但目光却很犀利,见到秉文的海军军装明显一凛。不过他也没有多说,寒暄几句后带众人来到小花园,落座后才故意赞了句:“将军的制服真漂亮。”
托洛斯基的英语水平不怎么好,需要认真倾听才能明白。见他暗示海军制服太惹眼,秉文笑笑说道:“如果他想知道,我穿什么都瞒不过的。”
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托洛斯基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所以回避了这个话题问道:“将军此次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秉文说道:“不瞒先生,我是代表我国总统来感谢您的。我们中国人是懂得报恩的民族,当年若非您和列宁先生推翻沙皇,并且发动德国革命,也不可能那么快取得战争胜利,所以他希望您能亲自访问我国,让他有机会亲口向您道谢。”
这几句场面话直接就把托洛斯基和列宁放到一起,却故意撇开斯大林等人和苏联退出欧战,差点导致战争失败的事情。托洛茨基心知肚明这种剥离是什么意思,更知道杨秋派人来见自己的意思。说道:“不,您错了。推翻沙皇并非是某个人的功劳,而是因为人民对剥削和掠夺早已不满,就像杨秋总统在1911年做的那样,我们只是催化者。”
秉文的个性深受德国影响,不喜欢政客间的会谈方式,说话很直接:“先生,过去的是是非非已经无足轻重,今天来是想看看我们之间能否有合作的可能性众所周知,上海公报是国际社会承认的主权协定,苏联政府同样予以承认,但近期我们发现有人不断在针对公报发出挑衅,不顾国内民生一意孤行扩大军备。我们不怕战争,但却不希望发生战争,因为无论是中国还是苏联目前最主要的问题不是继续革命而是让人民生活的更好我们对斯大林先生已经彻底失望,所以希望在北京和莫斯科之间架起一座新桥梁。
我们知道,您离开莫斯科是被迫的,但说句不好听的话,您被驱逐某种意义上更是自作自受革命是需要斗争的,您的那些支持者目前正受到破坏和镇压,数以万计的人因为您的原因失去自由和生命,而您却躲在墨西哥隐居,放弃抗争,这岂不是寒了支持者的心吗”
托洛茨基的脸色微变,没想到杨秋随便派个人来言辞都如此犀利。被莫斯科驱逐出境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事情,但要说联合中国摧毁莫斯科体系他却从来没想过。因为不管怎么说,那里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发源地,更是自己的祖国。不过世界各地托派被围剿打击的事实是他心中的一个疙瘩,没有支持者第四国际也就没了生存必要,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秉文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个理想主义者,所以故意在这方面刺激道:“我们知道,您正在为第四国际的影响力造势,但您不觉得与一位在世界上有重要影响力的总统会晤,更容易提高知名度吗所以我希望您考虑我的建议,如果可以合作的话,我们可以在哈萨克地区为您的支持者提供一些方便,也可以为您和国内布哈林等人联络提供通道。”
托洛茨基目光一亮,他答应见秉文并非是想联合中国搞复辟什么的,仅仅是出于礼貌和扩大第四国际的影响力,更不想将苏联继续扯入内战,因为他觉得党内斗争完全可以用政治手段来解决。如果能取得北京同意,在边境地区联络党内的支持者和布哈林等人,推翻斯大林未必办不到。何况现在第四国际就是他的全部寄托,但在斯大林的打击和报复下追随者损失惨重,所以秉文的这个建议让他非常感兴趣。
当然,公开访问北京也是有危险地,这会让斯大林更加生气,也会让自己的追随者处于更加被动的局面。
秉文看出他还在犹豫,想想后突然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正在考虑的托洛斯基一惊,问道:“将军,您这是”
“先生,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这会为您的生命安全带来隐患,我离开后也希望您尽快换个住处。不过在离开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是解救同胞重要还是革命重要”秉文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只印有中国国旗花纹的牛皮纸公文袋。就在纸袋出现的同时,远处一架隐蔽照相机已经悄悄拍下这一幕。
“这是总统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一些小礼物,希望对您有所帮助。”
托洛斯基看到纸袋刚想拒绝,秉文却没有给他丝毫的机会,直接放在小桌上:“先生,总统知道您有顾虑,会以为我们是利用您,所以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什么话”托诺茨基好奇起来。
秉文嘴角含笑:“他说,在墨西哥的托洛斯基没有半点价值,回到莫斯科的托洛茨基同样没有价值。”
“在墨西哥没有价值,回到莫斯科也没有价值”托洛斯基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片刻后终于明白过来。杨秋这句话明显就是说,躲在墨西哥的自己永远是世界政治的看客,所以没有合作价值。如果能回到莫斯科,那么首先需要考虑的是苏联利益,对他来说更没有价值。也就是说,合作仅限于离开墨西哥和重新取得党内领导权之间的这段时间。
想到这些,托洛斯基也不禁佩服杨秋对国际政治的理解能力心底首次涌起了想见见他的心思。但等他抬头想说愿意去一次中国时,来访的秉文等人却早已离开上了轿车。既然追之不及他也干脆没走,看到纸袋还留在桌上随手拿起来,但是当看清楚手中的东西后却猛地一惊
远处的照相机内,一张托洛斯基左手拿着印有中国国旗图案的牛皮纸公文袋,右手从里面掏出一叠美元的照片被瞬间凝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