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把李幕遮惊得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皇帝看着李幕遮瞠目结舌的表情:“你觉得朕会无缘无故地找到你,然后赐你这么一桩惊喜?”
李幕遮回过神来:“这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皇帝:“无妨,即便你现在不觉得是惊喜,日后你的子孙也会因此感激涕零。”
李幕遮:“这个恕草民无福消受。”
皇帝神情一冷:“你以为朕在与你商量?”
李幕遮又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冷意,难怪世上有“伴君如伴虎”的俗语,实在是帝王的喜怒无常,让臣下时时刻刻都有种要掉脑袋的感觉。
“这是朕赐予你的荣华富贵,是恩典,也是补偿。”
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是来与你讨价还价的,你也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若没有朕同意,你那个身份就真的成了谣言,最后说不定要在顺天府大牢里渡过余生。”
李幕遮:“我李幕遮只是一介草民,从来也没有幻想过什么荣华富贵。只想守着我的客栈,安安稳稳地过太平日子。”
皇帝:“那你觉得一个普通的客栈老板能娶到当朝首辅的女儿?”
李幕遮一愣,没想到皇帝连这事都知道了,转念又一想,以皇帝的权势想知道也很容易。
“我知道她是沐阁老的独女,身份当然高贵,但我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妄想。”
李幕遮神情淡然:“我与她真心实意,不掺任何虚假。对于未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而已。”
皇帝怒斥:“孺夫!”
李幕遮:“这是有自知之明。”
皇帝:“那朕择日就将沐阁老之女嫁到北边建奴去,也算是她为我大明做了一丝贡献,你觉得如何?”
李幕遮眼中亮起精光,看着皇帝:“太明祖训: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陛下,不怕日后在九泉无颜与太祖相见?”
皇帝:“你是在威胁朕?”
李幕遮:“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草民,能拿什么来威胁皇帝?”
“很好。”
皇帝面色一冷,显然没什么耐心了:“朕再最后问一遍,你做还是不做?”
李幕遮刚要开口拒绝,忽然喉头一紧,居然发不出声音来了,脸瞬间涨得通红。
皇帝以为李幕遮是出于对方才无礼顶撞地羞愤,于是神情微缓:“本来朕也不想逼你,更不想扰了你的安稳,只是有人逼朕太甚。他以为这大明江山非他莫属,一直以来都肆意妄为,若真让他得逞了,只怕我大明亡国有日。朕不得不给他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你答应此事,也算是为大明延续国祚贡献了一分力量。”
李幕遮还是没法开口,想摇头发现脖子僵了,只好点头算了。
皇帝很满意:“朕也不会亏待你,封你做信王,虽只是权谊之权,但事后朕能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延及三代。”
李幕遮心里无力吐槽,这皇帝倒也小气,他还没答应呢,这条件就一层一层往下削了,估计真要是事成了,自己不被灭口就已经是叨天之幸了。
皇帝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面带笑容地离开了密室,他身后站着的那位年轻人从头到都没有开过口,最后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李幕遮看着那年轻人的身形,总感觉莫明的熟悉,但又跟记忆中某人的样子大相径庭。
想了一会儿,李幕遮感觉到头疼,这几天实在是纷扰不断,让他有些心力交瘁,刚才跟皇帝的对话,虽然他强撑着没有示弱,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在帝王面前,他根本没有任何筹码,也知道自古以来卷入帝王之争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眼下这情形,真容得了他拒绝吗?
李幕遮悠悠地叹了口气,然后趴到了床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哀声叹气地,可不像你。”
似梦似醒间,一个声音像风似地漏进密室之中。
“你是谁?”
李幕遮想睁开眼睛,发现有些困难:“为什么声音听着如此耳熟?”
“这个并不重要。”那个声音:“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你难道没有发觉吗?”
李幕遮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你、你说的什么意思?我现在有些不清醒,听不明白。”
那个声音:“你听得明白,你的脑子现在很清醒。”
“对。”
李幕遮点点头:“我很清醒,也很明白。”
那个声音:“说说,之前为什么要拒绝皇上?”
李幕遮:“当然要拒绝。莫说我不是什么先皇私生子,就算是,又能有多在的区别。说句不好听的,皇上百年之后,能承继大统的只有宁王。到时候,我和我的朋友绝对会被秋后算帐、抄灭九族。现在拒绝,死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那个声音:“你想求死?”
李幕遮:“不想。只是不希望我的朋友陷入危险。”
那个声音:“如果你死了,那么你的朋友、你的爱人,谁来守护?”
李幕遮哑口无言。
那个声音又道:“想要命运不这么被人左右,那你就不能拒绝,而是要接受,主动的接受,并且利用这个间隙,给你自己还有你的朋友,争取到尽可能大的生存空间。”
李幕遮:“你是在催眠我吗?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地想点头赞同你的意见。”
那个声音:“那只能说明我讲得有道理。”
李幕遮:“你说话的语气真的跟我一个朋友很像。”
那个声音:“你很在乎那个朋友吗?”
李幕遮捂着有些疼的头:“对。”
那个声音:“他说的一切你都同意?”
李幕遮:“如果是他,我不会怀疑他说的任何事情。”
那个声音:“好,那我现在就是他。”
李幕遮感觉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身影,依稀还是十年前的模样;不由得心下一颤:“是你吗?”
那个声音:“是我。”
李幕遮:“真的是你?”
那个声音:“如假包换。”
李幕遮:“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那个声音:“我哪儿也没去,现在不就正在你身边吗?”
李幕遮:“是、是啊,不、不对,你……算了,头有点疼。”
那个声音:“不要抗拒,不要纠结,顺从你内心深处的想法,你的头就不会疼。”
李幕遮:“这是你希望的吗?”
那个声音:“是。”
李幕遮:“那好吧。”
那个声音:“我需要你去做一些事情。”
李幕遮:“你说。”
那个声音迅速地在李幕遮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即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幕遮睡了很久,忽然不知道是说梦话,还是真的醒了,嘴唇动了动。
“你为什么不敢现身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