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
云层还是很厚,浓得像是一块铁。
阳光只能从浓层稍薄的地方透下来,在半空里洒了一抹亮色。
这抹亮色飘下来后,慢慢地往四处弥漫,越往下越淡。
吃完早餐,汤够和顾青瓷就一起出了后衙。
走了没两步,汤够忽然站在街道上,一动也不动。
顾青瓷下意识警惕起来,眼睛审视地看着四周,路两旁密密麻麻扎着的帐蓬,时不时有灾民或者行人路过,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顾青瓷忍不住了,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汤够:“没发现什么。”
顾青瓷:“那你愣着干什么?”
汤够白了顾青瓷一眼:“你没看到站在街口的导演和摄影师都还没藏起来呢。”
顾青瓷:“少在这里装,书的影视版权都还没卖出去,哪来的导演摄影师。”
导演:“咔!先停一下,顾青瓷你这里表现不对,我们再来一条。”
顾青瓷连连鞠躬:“抱歉抱歉,我会注意的。”
说着,顾青瓷拉着汤够往后退了七八步。
导演:“行,各单位注意,艾克什!”
几秒钟后,汤够和顾青瓷再次从后衙走了出来。
汤够忽然停住了脚步。
顾青瓷戒备地扫视了一下街头巷尾,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问道:“走啊,愣在这干什么?”
汤够:“沙迷眼睛了。”
顾青瓷瞬间无语,真想一脚踹过去,这时候你给我改戏,差点让我没法接下去。
汤够揉得眼睛都红了,顺手抹了揉出来的眼泪:“行,没事了,走吧。”
顾青瓷小声嘀咕:“你这抢戏的毛病再不改,估计早晚被人打死。”
汤够装没听见。
因为谭吾范等户部的人已经被押赴京城了,运粮民夫的征召工作自然就交给了兵部的代表施千户,以及清水县的上下官吏。
清水县这边是由方主薄出面统筹,应征地点就在施千户的帐蓬前面不远的空地上,那里摆了六张桌子,都是几个粮兵配一个县中书吏,给那些前来应征的民夫进行登记。
汤够和顾青瓷发现队伍排得还挺长,转念又一想,清水县里闲着的灾民实在是不少,能有眼前这景象也很正常。
挑了一个比较短的队,汤够和顾青瓷排到了后面。好在应征民夫的手序非常简单,基本上只是登记下姓名藉贯之类的信息,应该很快就能轮到他们。
汤够看了看前面:“书生,你觉不觉得那个登记的粮兵有点眼熟?”
顾青瓷越过汤够,看了看坐在案桌后的那位粮兵,顿时愣了一下,这人不就是在京城户部大营时介绍他们进苦力营做监运的路人甲嘛。
汤够:“怎么办,要不要避一避?”
这路人甲的背景还真有些神秘莫测,不但在当时的苦力营中有颇高的话语权,又在谭吾范的盗卖赈灾粮的案子里脱了身,想不到现在换了身衣服又在施千户底下做事了。
顾青瓷拿捏不定他到底是哪方势力的人,于是冲汤够道:“能避则避吧,要是被他看破了身份,说不定会有麻烦。”
汤够点点头,两人立即悄声离了队伍,往后面走去。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那位路人甲眼尖,直接开口叫住了汤够和顾青瓷两人。
汤够和顾青瓷只得站住。
路人甲抬手冲他们两人招了招手:“过来。”
汤够给顾青瓷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现在该怎么办?
顾青瓷摇了摇头。
那人起了疑心,离了案桌走两人的跟前:“叫你们过来就过来,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顾青瓷道:“不知道路大人叫我们有什么事吗?”
那人说道:“我不姓路。”
顾青瓷:“那敢问高姓大名?”
那人道:“我是梁兵甲。”
汤够嘀咕道:“你这改名的技术倒是非常溜,再改一次就跟三姓家奴没差别了。”
梁兵甲:“你说什么?”
顾青瓷:“没说什么,他是说大人的名字非常威武,兵法武备、甲冠天下。”
梁兵甲听到这话,不禁笑了起来:“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人,就是一个小小的粮兵队长。”
接着又问道:“本官看你们排队排得好好的,忽然离队不知道所为何事?”
顾青瓷心中鄙视了这人一下,前一句还自谦不是什么大人,后一句就自称本官了,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汤够:“我们想排就排想跑就跑,这你也管?”
梁兵甲眯起眼睛:“本官看你们两个好眼熟啊,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顾青瓷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梁兵甲:“没有吗?可是你们跟以前我认识的一拔人中的其中两个有七八分的相似啊。”
顾青瓷故作惊讶:“竟如此相像?”
梁兵甲:“确实很像,只不过你们比那两个人少了一样东西。”
顾青瓷心里一跳:“什么东西,不会是头发吧?”
梁兵甲摇头:“是气质。那几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倒是看着很和善。”
汤够听着这话不爽:“你才不是好东西呢。”
顾青瓷伸手捂汤够的嘴:“你能不能闭上嘴,还想不想完成当家的交待的任务了?”
汤够只能按压下火气,不再说话。
梁兵甲:“你的这位朋友好像对梁某很有意见?”
顾青瓷学着李幕遮的动作,给梁兵甲悄悄塞了一小摞铜钱:“不、没有、你看错了。他是早上没吃到烧饼,现在看谁都是一脸火气。”
梁兵甲掂了掂:“一块烧饼而已,只要你们好好干活,把这趟粮食运到金陵,保你们能上一年的烧饼。”
顾青瓷:“那还要多谢梁大人了。”
梁兵甲:“看你们两个也上道,这样吧,搬粮扛粮的活计就不用干了,去做筹算数目的计吏吧。”
顾青瓷嘴上连连感谢,心里感叹道:这人果然有些背景,以前能把他们运作进苦力营作监运,现在随口又能让他们去做计吏,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官,但展露出的能量却不容小觑。
……
另一边,汤不够出了县衙之后就急匆匆地赶到了朱门酒楼。
根据他丰富的侦察经验,他并没有贸然去找方掌柜,而是先呆在酒楼附近仔细观察一番。
于是,汤不够就蹲在了朱门酒楼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酒楼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朱门酒楼今天的生意非常的差,几乎没有人进出,连门窗都关着。
汤不够心里疑惑不已,难道那位方掌柜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我要来监视他,所以提前把门窗都关了。
苦思良久,汤不够觉得人应该灵活一点,于是悄悄绕到了朱门酒楼的后门。
后门也是紧闭着,不过却有三个人在那里商量着事情。
那三个人看到汤不够:“你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汤不够:“我还没问你们什么人呢。”
“你跟这酒楼有关系?”
“我跟这酒楼有没有关系,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朋友,大道朝天各走半边,这酒楼反正已经被封了,我们只是想进去偷点东西来赚点饭钱。”
汤不够一愣,喝问道:“你说什么?”
那三人吓了一跳,感觉汤不够看起来不好惹,于是心生退意:“不肯就不肯吼什么嘛。大不了我们走就是了。”
汤不够:“你们三个先别走。”
那三人听到这话,转身撒丫子就跑了。
汤不够看着那三人的背影:“我就想问几句话而已,至于跑这么快嘛?”
站在酒楼后门,汤不够有些纠结了,酒楼都被封了,里面肯定是没人了,那自己还有必要在这里盯着吗?
汤不够找了一个极隐蔽的角落蹲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道后门。
蹲了一个多小时后,汤不够实在烦了:“算了,眼睛都快花了,盯了这么久也可以给当家的交差了。”
正当汤不够要走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桩奇怪的事情,下意识低叫了一声: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