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说:“姐姐,我们不过是进来喝口水,这种事顺便说到了,你不信,也别说我们骗钱啊。”
说完,站起身子来。
熊伟一看,也站起来,给了那老太太一百块钱,说:“奶奶,我们歇够了,在您们这边打扰了,谢谢奶奶招待,我们还有事办,就先走了。”
别说,熊伟还挺会说话办事的。
一出门,映入眼帘的还是一院子的杨树柳树。那些树叶子十分柔嫩,一副营养充足的样子。
“月楼,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眼皮一撩,说:“找个地方,让我方便做法的,最好在这附近。”
熊伟一拍大腿,说:“我有一个地方去。”
说着,就带我穿过黄茜家后面的巷道,去了另一条巷子,这里的巷子都是挨着的,一条接一条,多数是老人和穷人在蜗居。
熊伟轻车熟路,走到巷子深处的一家门前,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
一进屋,就看到一张黑白相片摆在桌上。
熊伟看了一相片,一脸怀念的说:“这里是我奶奶以前住地方,我也经常来。”
难怪,熊军叫他跟我一起来。
之前在黄茜家,他对死老太太的问话回答的很自然,当时我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原来他在这里住过。
一知道熊伟对这里熟悉,我就问他附近有没有空地。
他问:“干嘛?”
我说:“本来想在房子里面招魂的,但那里面有你奶奶的遗像,一不小心可能会把你奶奶招回来。”
熊伟一听,说:“那感情好,我正想见见奶奶。”
我一脸黑线,无奈的说:“我是要把那个男人招回来,问问怎么回事?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熊伟看了一眼档案,说:“马子名。”
我就拿了一张黄色的阎王纸,在上面写了马子名的生辰八字。
跟着,我把阎王纸烧成灰,放在一碗加了凉水的冷饭里。
“月楼,你做水饭干什么?”
在我们那儿的人都知道,冷饭加凉水,是给死人吃的。经常有些看事送孤魂野鬼的,就是在十字路口泼水饭。
我把水饭分成三份,装在三个土碗里。
这才对熊伟解释:“这水饭,是给马子名吃的,他死在外面,没人知道,肯定也没人上贡,看到专门为他准备的水饭,肯定会来吃。”
熊伟点点头,问:“然后呢?”
“我就问问他怎么死的,尸体在哪儿,去把他找到,叫他家人去把他领回来,黄茜找到了老公,应该就不会当钉子户了吧。”
“对啊。”
熊伟一拍脑袋,说:“她一直不配合拆迁的借口不就是等老公么?”
天一黑,熊伟就带着我去了空地。
那个空地叫保河石,在巷子的后面,其实是一条路,通往后面的山上。附近的人都说山上有粉仔(吸毒贩毒的人),所以白天都没人敢去,更别说晚上了。
一到保河石,我就把那个碗扣在地上。
跟着,我又拿出一张引魂符,和着冥币一起烧了,这才背过身去,等马子名现身吃食。
按书上的说法,我这个法子其实是个召鬼法。
古时候,先人们用泼水饭的方式,引附近的孤魂野鬼来吃东西,顺便问一些自己想问的问题,这有点像包打听。
这种方法,叫来的鬼是随机的。
但我不会用外公那样的招魂法,只好在包打听的方法上改进了一下,加了马子名的生辰八字,其实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熊军也和我一样背过身去。
我早跟他交代了,水饭一泼完是不能看的,一直等到听到声音,我才开口问话。
我们一转过身去,那烧过冥币灰就开始往天上飘。
我知道,这是阴人来收钱了。
果然,身后“咔”的一声,一只土碗破了。这叫鬼吃食,它在吃东西了。
我有点紧张,静静等它吃完。
听到另一只碗破了,我才问道:“阴人上受,来的可是马子名。”
好半天,背后才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就是我,什么事?”听语气十分不友好。
我定了定心神,说:“马子名,你为什么害人?”
马子名一听,懵逼地说:“啥?我害谁了?”
我说:“你每天晚上都去你老母和你儿子的梦里吓他们,你知道,老人和小孩的都是阳气不旺盛的,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你的阴气缠死,这还不是害人。”
身后的马子名一愣。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是想害他们,我是想,我是想让他们快走。我不想他们被害啊。”
被害?
我一听,忙问:“怎么回事?”
马子名说:“我本来,一直在广东那边打工,三年前,我就收到消息,知道我们那片的房子要拆迁,要知道,这一拆迁,可是有好几十万呢。”
“正好那段时间快过年了,我就没跟我妈说,提前回家了。一回来才知道我妈走亲戚去了,就我媳妇一个人在家。”
“我就上去抱住我媳妇,想跟她亲热一下。”
“谁知这娘们死活不同意,说什么身上来事了,哎我他妈一年没接触过女人了,碰她一下怎么了?”
我一脸黑线:“说重点。”
马子名又说:“我当时就不高兴了,我脾气本来就不好,她这一不让我碰她,我就发火了,两个人吵了一架。”
“等吵累了,我这想起拆迁那事儿。”
“我们穷了一辈子,住在脏水河边一辈子,我他妈早就住够了,就想跟我媳妇商量一下,拿了这些钱,去城南买个好一点房子,改善一下生活水平。”
“谁知道,我媳妇一听,死活不同意。”
“为什么啊?”
我也不解的问:“改善一下生活条件这也没错啊。”
马子名说:“你有所不知,那房子,是我媳妇她们家祖屋,她从小就住在那儿,说甚么有感情了,舍不得搬。”
原来是祖屋,看来黄茜是个重感情的人呢。
刚这样想,马子名接下来的话,就让我“啪啪啪”打脸了。
他说:“我一听她死活不同意,加上刚才那事儿,我火更大了,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骂她个孤儿,从小爹娘就死了,没养过她,现在还守着个空房子念什么旧。”
“说也奇怪,”
马子名一脸的不解,说:“平时我媳妇特别温顺,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我怎么打骂她她都敢反抗过,一听到我那样骂,她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特别吓人。”
“我骂累了,就转过去喝水。”
“她不知道拿个什么,一把把我打昏了。等我醒过来,就是现在这个鬼样子了。”
我一听,很明白黄茜的那种心理,就像之前周琳说我从小爸妈不要我一样。
这个马子名,怎么往人家伤口戳。
这不是活该吗?
听完,我说:“你这样说,是你媳妇杀了你?”
马子名说:“我不知道哇,当时是她打昏了我,后来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一想也是,人在被杀的时候,要看到凶手的脸,死后才能记住是谁杀了他,否则只能做个冤死鬼,连仇都报不了。
按这说法,马子名死了三年了。
但是根本没发现马子名的尸体,不用说都知道他的尸体被凶手藏起来了,而且凶手很可能是他媳妇。
我问:“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尸体埋在哪里?”
“我不知道。”
马子名说:“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哪里知自己埋在哪里?”
得,这下又问题又堵在这儿了。
我一阵郁闷。
“不过。”
马子名又说:“我们做阴魂的,都有一个栖身之所,我看了一下,我的栖身之所黑漆漆的,四周有些根节,像是树根。”
据我所知,阴魂的栖身之所一般在埋自己的地方。比如坟地,比如骨灰龛...
树根!等会儿。
马子名是在自己家遇害的,他们家院子就栽种了很多树。
会不会黄茜在杀了马子名之后,把他埋在树下。其实很有可能,不然怎么解释马子名的魂来得这么快。
“你还有什么事情嘛?”
马子名不耐烦的说:“有事快点问,我还要回去跟我媳妇儿亲热亲热呢。”
我一脸不解,鬼和人怎么亲热。
马子名又说:“我在下面,又讨了个鬼媳妇儿。”
喔,原来如此。
我说:“别的,我也没什么问的了,只是我跟你说,你别老去缠着你儿子和你妈了,他们经不起的。”
马子名砸了砸嘴,说:“你放心,我也没有再去缠他们了,再说,现在也不用缠了。”
我一惊讶,问:“怎么?”
马子名说:“前天我在下面的时候,看到新死名单上的告示了,我妈和我儿子跳河死了,我还想着,等他们下来了,接他们来跟我一起住。说也奇怪,这都两三天了,他们怎么还没下来?”
我一听,顿时明白了。
那老太太和小孩子确实死了,那天我们看到的,是中阴身,中阴身还没到地府办手续领鬼心,身上当然没有鬼气了。
这样一来,我确定黄茜的有问题了。
她能看到中阴身也就算了,看样子还和和他们相处自如,继续过以前的生活。
“快点快点,还有啥问题。”
身后的马子名不停的催:“再晚一会儿,赶不上回去和媳妇亲热了。”
“没啥了,你走吧。”
我心想,那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啊。不过看样子,这个马子名好像也没想报仇什么的,倒是做了鬼乐得逍遥,一心只想和媳妇亲热。
我手一挥,无奈的说:“哎,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