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是张家的产业,喏,就是对面的这个张家,听说是整个青州最大的家族呢!”
云曦一边倒茶,一边小声的说道。
“最大的家族?”
宋子阳闻言顿时哂笑两声,没有说话。
张家虽然不弱,但要说是青州最大的家族,那就太高估它了。
就算是在阴符门内部,秋家也要比张家强大一些,更不要说占据了一座城池的周家、高阳家了。
还有鄄城金乌门。
金乌门虽然号称宗门,但基本上是金家一家独大,宗门内最神秘的传承,只传给金家中人,算得上是家族式宗门的代表。
不过,这云曦只是一个凡人少女,不清楚这些奇门之事,倒是正常,若是通晓太多,反而就不正常了。
“少爷不是青州人吧?”云曦看了宋子阳一眼,媚眼如丝的轻声问道。
宋子阳点了点头,道:“对,我来自凉州,欲要前往荆楚王朝游历,恰好路过青州。”
他说的轻松随意,似是随口道出,但事实上每一句话都是斟酌过的。
他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无比的危险,如履薄冰,可能因为某一个细节露出破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此时此刻,他不但是想要旁敲侧击,从少女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同时也暗暗防备着这少女转头将自己所说的话语,都汇报上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烟花柳巷、茶楼酒肆,最是鱼龙混杂,无数消息,都是在这里收集起来,无数被缉捕之人的行踪,也都是在这里泄露,最终被诛杀。
“凉州啊,好远的地方呢,少爷真是厉害,孤身一人便敢游历天下!”
云曦恭敬的将倒好的茶水递了过来,挺了挺饱满的前胸,露出一抹雪白来,口中低吟道,“相逢就是有缘,少爷不打算临幸奴婢一番吗?奴婢喜欢少爷,甘愿献上自己的身体,让少爷享受鱼水之欢……”
说着,她轻轻柔柔的伸手,便欲要为他宽衣解带。
宋子阳不过是情场初哥,哪里经过这样的场合,又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顿时就莫名的心跳加速,目光落在对方胸前的那一抹雪白与沟壑上,差点要陷进去。
但好在,他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口喝下卧龙杯内的金陵苏茶,挥手制止了云曦的动作,面色略微有些僵硬的一笑道:“我不喜欢在白天做这种事情,陪我喝喝茶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又道:“听说雷泽内异象万千,有黑云遮天,有神雷降世,我想要在天黑之前赶过去观赏一番。”
云曦一脸委屈的模样,但不敢造次,听话的乖乖后退,开始煮茶。
她自然能看出宋子阳不是凡人,若是能够靠上对方,或许便立刻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既然你也说了,相逢即是有缘,这个就赏给你吧。”
宋子阳随手拿出一个泛着莹莹绿光的玉镯,手一挥,玉镯便轻飘飘的飞到了云曦的身前。
这玉镯光芒柔和,一看便价值不菲。
云曦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这玉镯之上,久久没能挪开,一脸的惊喜,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少爷,这是给奴婢的?”
宋子阳云淡风轻的点头。
这些普通凡人佩戴的首饰,他纳虚戒内多得是,都是从那些修士手里抢来的。
能够被那些实力强大的阴阳术士带在身上,自然都是极为珍贵的。
云曦急忙伸手接过,欢天喜地的戴在自己手上。
“这张家的强者,也经常到这茶楼来喝茶吗?”宋子阳似是不经意中,带着一丝好奇的问道。
云曦一边摆弄着手上的玉镯,一边摇头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么会来这里?这里除了一些茶水外,没什么乐子可寻,以前无意中曾听秦管事说,张家的那些大人物,平时消遣都在如意坊。”
“如意坊?”
宋子阳心中一动,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这云曦不过是茶楼内煮茶附带陪睡的茶童,自然是接触不到什么张家中人,甚至就连她口中所说的大人物,也可能不过就是张家的旁支子弟。
而以张进苏的身份,恐怕连这座茶楼的老板,都接触不到。
他在茶楼内待了大概两个时辰,便离开了。
这期间,他始终注意着张家的大门,但是来往进出的,多为张家下人、家仆,并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人从这里经过。
显然,这张家进出的门不止这一个,那些大人物怕是都从密门进出,并不从这里过。
在这里继续蹲守,并没有意义,而且容易露出马脚。
走出茶楼,他背负着双手,融入了街上的人流中。
而一如他担心的那样,在他离开之后不久,茶童云曦便被管事叫了过去。
“你们两人都是交谈的什么,你一五一十的复述一遍。”管事威严道。
他并非是针对宋子阳,而是例行询问罢了。
每一个前来的奇门修士,都会被如此对待。
云曦不敢隐瞒,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人之间的交流,简略的说了一遍。
“凉州来的少年,要前往荆楚王朝游离,出手阔绰……”
得到了这些信息之后,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管事便对宋子阳不太在意了。
一个出身似乎不错的宗门或者家族子弟,来自遥远的凉州,他哪有心思去多理会?
张家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又不客串匪徒。
而得到了大量赏金和玉镯的云曦更不会多想,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
如意坊之名,宋子阳在九宫派时,就曾听说过。
它应该是青州最大的赌坊,里面什么都赌,玉石、骰子、石牌等等,但却又不止于赌,里面还有着青州最漂亮的姑娘,春宵一刻,价值千金。
这就是一座销金窟。
身家亿万的豪绅,可能在一夕之间便一贫如洗。
一文不名的穷鬼,也可能在一夜之间暴富。
好赌,是人类的天性,所以里面从来不缺乏顾客。
宋子阳在如意坊外,便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呼喝声叫骂声狂喜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有无数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进去的人,大多都是带着一股希冀,极少有泰然自若的,但出来的人,脸上或是兴奋满足,或是如丧考妣。
“九爷,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啊――”
而就在这时候,有人大声的求饶。
但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随后宋子阳便看到一个脸色惨白的中年人,被一个彪形大汉掐着脖子拎小鸡一般走到如意坊门外,直接丢在了街道上。
这脸色惨白的中年人右手被齐腕砍断了,鲜血淋漓,滴答了一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疼的嘴唇都咬破了。
“呸!”
彪形大汉朝着他身上用力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敢在如意坊里面出老千,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幸好是九爷仁慈,否则换成其他几位爷,就不是断一只手那么简单了,肯定揪下来你的脑袋!”
周围的人听到这中年人出老千,顿时一阵唾骂声。
这中年人是有修为的,在藏海七重,此时蜷缩在地上,左手哆哆嗦嗦的自怀中摸出来一瓶疗伤药,撒在了断手上,止住了血。
然后他挣扎着站起身,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灰溜溜的离开了。
宋子阳也不说话,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新奇。
他驻足停留片刻,便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进了如意坊内。
这如意坊就在泽城的中心处,占地足有千顷,明面上的是地上有三层,地下有一层。
第一层内,是各种各样的赌术。
最常见的是骰子掷大小,足有十几桌,无数人脸红脖子粗的将手中的银两钱财放置其中。
另外还有一些竹签、石牌之术。
他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当真是新奇得紧,在这儿看看,在那儿望望,只觉得这一切都颇为有趣。
一切都很自然,没有丝毫的做作。
但他的灵识,也在阴阳镜遮掩之下,无声无息的释放出来,悄然观察着一楼赌坊内赌徒中的修士。
不多时,他便溜达了一圈,这一楼的人中,并没有张进苏的存在。
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张进苏好歹也是张家的直系子弟,并且是被当做栋梁培养的核心中人,想想也不大可能在这鱼龙混杂的一楼玩这些骰子、石牌,有失身份。
但张家的那些旁支子弟就不好说了,在一楼大量的阴阳术士之中,或许便有张家旁支子弟的存在。
这些张家旁支子弟,便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他心中隐约已经有了谋划,但眼下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自己并不认识那些张家的旁支子弟……
想要认出张家旁系,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去圣宝楼买消息,只要付出不多的金票,便能够将张家所有人的消息买来。
清晰详尽。
但他却明白,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前去圣宝楼买消息……太危险了!
这泽城的圣宝楼,毒医张鹤所属的背后势力,似乎可以操纵,只要一反向调查自己,没有任何跟脚凭空出现的自己,立刻便会露馅。
至少也会被当成可疑人士,被他们关注。
然后那些强大的阴阳术士,卜卦推断,或者推测天机,都很容易找到自己的破绽。
到那时,自己就彻底的举步维艰了。
改变了身份,更换了容貌,遮蔽了天机,并不意味着可以为所欲为,相反,必须要更加的小心行事。
他甚至都不敢去联系白礼赞的儿子白展翅!
“不着急,慢慢来,要谋而后动。”
他轻轻地在心底对自己说。
但就在此时,识海内的阴阳镜,突然发热,欲要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