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们两人坐在那里,谁也没再说话,似乎在相互生着闷气,却又不知气从何来。
高原又抽了两支烟,最后道了声再见就走了。
我就这样坐到天黑,直到登上回家的火车。
当火车开动,随着这个喧嚣城市的远去,我的心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火车上的广播正播放着旅行节目。
“转过头看远处高山流水,静下心听耳畔风声低吟,当我们静看眼前流动的风景,默默地思念那些曾经的过去,有多少人、多少事在记忆的沉沙中不懈地固执地闪着光而人生中的那些过往,不正如眼前的风景般逝者如斯朋友,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你想起了谁和哪个谁的那些事”
“我的家乡在日喀则,那里有条美丽的河;阿妈拉说牛羊满山坡,那是菩萨保佑的”广播里便响起了韩红空灵的歌声。
我喜欢韩红的歌声,它纯净得如同清澈见底的河水,仿佛来自天籁,让人抛弃嘈杂,沉静心灵。
“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美丽河水泛清波,雄鹰在这里展翅飞过,留下那段动人的歌”
那一夜我在火车上居然睡得很香,还做了个梦,依然梦见了刘嫣。
梦境里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四周绿草丛生,鸟语花香,我和刘嫣背靠背地坐在草地上,感受着泥土的芬芳和彼此的呼吸。
后来,我们就接了吻,柔软如毯的草丛中,她的皮肤一如既往的绸缎般光洁,在我的轻抚下,轻泛着诱人的光泽。我强忍着喷薄而出的欲望,但她缠绕着不愿舍弃
正在放与不放的纠结中,使得我醒了过来。
车窗外的明月已经升到了半空,静得只剩下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
我没有了睡意,睁着眼躺在上铺,眼前净是刘嫣的影子,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她正睡在对面的中铺上对着我俏皮地笑。
这次很奇怪,在火车上想起刘嫣来时,我居然没有头痛。只是关于她的事,又好像是我想象出来的,特别不真实。
回到禅市,我马上赶去了刘嫣母亲所住的那家疗养院。
说是疗养院,其实地方并不大,充其量是一个破旧的院落,混杂在一个小区里,很不显眼,难怪父亲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有这么个地方。去的时候,大门是紧锁着的,我敲了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妇女过来开门。我把那份认领遗体通知给她看,并说明了来意。中年妇女带我走了进去,说是去见院长。
进到小院里,见到几个老年人,有的围在桌子上打牌,有的坐在轮椅上发呆,对我这个陌生人并不感兴趣。
院长是个微胖的老年妇女,她听了我的介绍,然后说时间过去太久了,人早已送去了殡仪馆火化了如果要取回骨灰盒,得自己去联系。我问是谁把老人送到这里来的。她说是老人的女儿,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她女儿留下过联系方式吗”我急忙问。
“留下过住址和电话号码,那个住址我们去找过,屋里已经没有人了而电话也已经停了机您的那个地址,还是老人有一次清醒时候突然说出来的,我们就记下了。”她说,老人死前跟其他的老人很不合群,经常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发呆,能说出我的地址就很幸运了
我又问了一下老人的去世时间,和她生前留下什么遗言。院长告诉我,老人是一个月前去世的,没有留下遗言。最后的那段时间,老人已经是很糊涂了,根本就没有了支配意识的能力,她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来认出跟前的人,甚至会问别人:“我是谁”当看到男医生时,她会不住地颤抖:“他是谁,为什么要穿着白大褂跟守灵似的”但是,她却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有一个女婿,并且知道我的地址。这让院长觉得很奇怪,问她女儿是谁,她说已经没有女儿了,女儿很小就被她杀死了院长问她:“那你怎么还会有个女婿”
“我当然有个女婿”她自顾自地说,“我女婿叫邓哲”
最后,院长把老人的遗物交给了我,仅仅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的用品。
我去了殡仪馆,还好老人的骨灰还在,我把她带回了刘嫣的外公家,放在了房子的中间。在那里,我坐了很久,有些事情似乎是结束了,但却让我难以心甘
回到家里,我没有对爸妈说不开心的事,只说在外面都好,只是想看看他们。爸妈也没有追问什么,让我好好休息。
母亲特意到菜市场买了很多好菜,做了很多我爱吃的美味。
吃饭时,我和父亲喝了几杯酒。
正吃着,我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李智林打来的。
“师父你在哪里”
“我回老家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才知道你离开刑警队的事,心里还不太相信这件事,特地打电话问一声。”
“这是真的。”我说,“以后法医工作主要就靠你去做了,我相信你的实力,放心大胆地去做有什么不懂的打电话给我,我们一起探讨解决。”
“嗯,我会的。你还不知道吧,你刚走就出了一起杀人案一个女子被人奸杀,扔在河里,今天上午洪水退去后,卫生防疫部门的工作人员在河边消毒时发现的。”李智林说。
“案件性质搞清楚了”我不由自主地问了起来。
“是的死者生前受过性侵害,而且是被勒颈窒息死亡,肯定是奸杀无疑”李智林回答道,“只是死者的身份现在无法查实,除了身上所穿的衣裤外,找不到其他能表明身份的东西”
“就是有表明身份的东西,也早被凶手丢掉了。”我说,“那穿着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上身穿的一件白颜色衣服有点特殊,胸前有南三的字样,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李智林说。
“当然见过了,那是南山市第三人民医院的简称嘛”我说,“之前我们送过精神病人到那里治疗啊。”
我们都知道,南山市第三人民医院其实就是精神病院对外的称呼,除此之外,当地的人还叫它南山市疗养院。
这就意味着,受害人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精神病人
“看来我们可以查一下精神病院了”李智林兴奋地说,末了加了一句:“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到时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说道,“潘队说要给我饯行,我都婉拒了”
“咱们不一样师父走了我当然得意思一下。”李智林在电话里笑道说,“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不打扰了。等你回来再聚”
挂线之后,父亲问是谁来的电话,我告诉他是同事。
“如果单位有事,还是早回去吧,不要耽误了工作”父亲说。
“没事。只是问个小问题。”我说。
这时母亲在外面叫道:“邓哲,有人找你”
我走出去一看,门口停着一辆奔驰车。
张贵生从驾驶室伸出头来,打了一声招呼:“邓法医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听高原说才知道你回来了”
“怎么敢惊动你”我笑了笑说道。
“上车吧,我请你到外面吃饭。”张贵生说。
“不用了,我正吃着呢。”
“家里的饭菜天天可以吃”
“我可好久没吃到我妈做的饭菜了。”
我妈在旁边笑着对张贵生说:“我们邓哲不喜欢到外面去吃,你也在这里吃点吧”
“不用了伯母。”张贵生终于走下了车,对我说道,“我听高律师讲了,你这次工作上出了点麻烦。主要是为了我的事”
“谁都不为”我笑了笑,“我只不过用事实说话,还无辜者一个公道而已。”
“放心,我会补偿你的”张贵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不用我说了,我只是讲了个事实。没有谁欠我的。”
张贵生看了看我,然后笑了:“邓法医,你是值得我敬佩的人,知道吗我敬佩的人可不多”
“那我可是很荣幸”我淡淡地说。
“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警察的警察。”张贵生笑笑说,“但可惜只是不谙世事的世外高人你这种人很难适应社会的。”
“我没感觉到怎么难适应呀不过说我是高人太过抬举我了”我笑着说。
“知道吗男人都应该有狼性的,狡黠、敏捷、凶狠”
“这三样我可是一样都没有。张总今天是特意来和我讨论人生哲学问题吗”我笑着说。
张贵生正讲在兴头上,被我一问,愣了一下说道:“真不出去吃饭”
“不了”我说。
“好吧。那咱们下次再聊”说完转身回到车内,开车走了。
“这人是谁怎么觉得怪怪的”母亲在旁边问。
“一个熟人。我也觉得怪”我笑着说。
假期在家里呆了三天,一直没有出门,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以前的老同事打电话过来,请我吃饭,我都以有事为由推脱了。
母亲也乐得这样服侍我,说我太瘦,一日三餐变着样地做着饭让我吃,要把我喂胖,这样才好看一点,好及早给她找个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