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夜总会里的笑话”我问。
她收起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到过我上班的地方”
“很偶然去过一次。”
“所以很偶然地看到了我”她又露出一丝笑容,不过显得有些勉强,“看到我那样很反感吧”
我没有出声。心里反问有什么理由反感,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很反感女人在外抛头露面”
“那可能要看她抛头露面干什么”我说。
她愕然地看看我,沉默了下去。我们这样一言不发地坐了一阵。
“知道吗其实我自己也不喜欢这样。”她打破沉默,“但有些事,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我看着她。但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窗外,眼睛里有些晶莹的东西。
“这样很累吧”我心里一软,于是不由自主地这样问道。
“累有时候甚至累得想哭,可是哭都不会有人听,也就索性不哭了”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你的歌唱得不错”我想找个话题来打破尴尬。
“可能没人知道,我原本不喜欢唱歌的。”她抚弄着手里的杯子,轻声说道,“只是后来,我发现这是一种跟自己的倾诉方式,于是就唱了起来没想到最后竟然欲罢不能,不唱不行,唱了却又心碎”
我倾听着她的诉说。
“知道我最喜欢怎样唱歌吗”
我摇摇头。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所有的喧哗都被隔离了起来,我坐在一张椅子上,点上一支烟,架着腿唱给自己听如有知己,则坐在对面,静静地倾听我的歌声,唱完之后,相视一笑,笑中带泪”
“听起来真好如果那样,我一定做坐在你对面的那个人,喝着酒听你的歌。”
“真的吗”
“真的”
“那咱们可说好了”
“说好了。”
“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她问。
“我想去电影院,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灯光很暗,电影院里的人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我就边喝酒边看一场充满情感的文艺片”
“你的想法也不错,我可以陪着你看电影呀保证坐在旁边不出声”
“问题在于,在那样的氛围中,有你坐在旁边,我的心可静不下来了”
“那就不用静下来,只要条件允许,我们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不用担心被谁看到。”她有些暧昧地笑道,“如果可以,就当是一次浪漫的艳遇”
“说得热闹,可做什么都没心境,怕真去了,又马上想跑出来了”
“那倒也是,真没那样的心情”她说,“恰恰每天做的,都是些不情愿做的事”
“没有办法,人这一辈子有很多时候不得不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有时候觉得老天爷很不公平”
“我不这样想,倒觉得老天爷很公平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我说,“所有的事物,从不会两全其美,如果可以量化,必然是一个喜欢和适合之和的定量。要么以喜欢的方式过不适合自己的生活,要么以不喜欢的方式过适合自己的生活只是,这需要我们去选择而已”
“这又是谁说出来的”她看着我笑问。
“我说的。”我说。
“继续说,我喜欢听”
“老天让每个人都年轻过,怎么样利用是我们自己的责任”
她笑了:“我不喜欢这句让人觉得失去唯一自我安慰的借口”
“那是因为,每个人总想给自己找一个牵强的理由”我说。
“你安慰人都这么特别吗”
“不,我是安慰自己,只不过把安慰自己的话说出来而已”
“好了,别让那些事破坏我们的心情了”她吁了一口气说道,“像以前的心态吃饭聊天多好”
我想了想,对她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姗姗坚持要喝点酒。
于是她向老板要了一瓶白酒,倒了两杯,递给我一杯。
“这杯酒我敬你”她端起酒说,“为你那次救我”
没等我说话,她已经将杯里的酒干了底朝天。
我也将杯里的酒干了。
“这一杯,敬你后来还替我解了围。知道吗那个疤哥后来减了高利息,现在我的债也还得差不多了”她先将杯里的酒倒上,然后又干了一杯。
在我见过的女人中,还没看过这样能喝的看来是在夜总会里练就的酒量。
“知道我为什么借高利贷吗”她问。
“欠了别人很多债”
“是的,很多债”她苦苦地笑了一下说道,“多得这一辈子也还不清有些可能还是上辈子欠下来的”
看得出她不仅仅是欠钱那么简单
“万事总会有办法的。”我看着她说,“没有什么能束缚一个人一辈子”
“人最怕束缚了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又倒了一杯酒,“很多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放弃,别再那么累可是我又做不到,不甘心”
我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没有出声,等她说下去。
“你说人到底为什么而活着”她问我。
我微微怔了怔:“很多人为此迷茫,我也是如果非要回答,我想应该是为活着而活着吧。”
“为活着而活着你的答案挺实在的,不过也挺让人绝望”
“有时想想,活着也挺不容易,何不好好活着呢”我说。
“那好,为我们活着干杯”她又举杯喝完了一杯酒。
我也只得跟着又喝了一杯。
后来,我们都有了醉意,记不清最后到底喝了多少杯酒,说过些什么话
喝完酒,我们醉熏熏地去一家宾馆,开了一间双人房。好像没有谁先提出来,两人就心照不宣地去了那里。
我们和衣躺在床上,各自盯着天花板。
“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冲着上方笑笑,“甚至考虑到是生还是死但有时想想,身体还是自己的,真难下决心放弃。”
我想了想,说道:“人就这样,非生即死但如果不珍惜生,那倒不如死。”
她点点头。
“你说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那种关系,还能不能有别的关系呢”她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我明白她的意思,突然感觉原先被酒劲激发出来的那股冲动一下子消失了。就像本来蓄满了水的池子,突然被人扒开了池底的塞子,流得干干净净。
沉默了一会儿,我回答道:“会有吧。”
“说实话。”她转过头看着我,“在你们男人眼里,如果自己的女人像我这样,是不是特没面子”
“这倒不是。”我说,“在我看来,应该是不忍心自己女人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她侧身躺在床上看着我,眼里有了些许感动的神情。
我也这样看着她,但是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却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头很痛。姗姗已经起床了,她站在床边看着我。
“要不要做一次”她问。
我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
“那么我先走了。”她说。
我点了点头。
没想到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或者接到过她的电话。
高原知道情况后,帮我分析道:“有些女人是这样的被人知道了底细,就像被剥了衣服似的你说一个女人会裸体站在别人面前吗”
我觉得高原说得有道理,于是也没有再主动去联系姗姗。
过后,高原老是问我同姗姗上过床没有。我说上过床,但没有干他想的那种事
他看着我,突然大笑:“你以为我三岁小孩呀上床不干那事你们谈革命理想呢”
我不知怎样解释,只好没有说话。
这倒让高原认为我默认了他的推测
我后来一直在想,自己和姗姗同睡一张床时为什么没有任何冲动。是因为刘嫣还是因为其它什么的原因
此刻回忆起姗姗,才发现自己遗忘了很多本不该忘的东西。看来是意外之后,自己记忆力出现了问题的原因
“男人真是没良心的动物”姗姗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让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认真回忆起以前的事时,才感觉日子过得真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很多事情,还没有哩清便随时间绝尘而去,原本真切的事物最终显得很缥缈,很是让人失落
见时间还早,我躺在床上,打开电视观看当天的新闻。正看着,画面上突然跳出了一则通告,是潘云他们通过电视播出的寻尸启事,启事播出了白骨案中死者的身高、性别、年龄,遗骸、遗物也被一一展示了出来。
看着那个似曾相识的打火机,我突然间浑身颤抖起来,那不是姗姗的东西吗
这个发现让我惊惧不已甚至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恶毒,于是想找一个理由否定,但此时苏醒的记忆很肯定地告诉自己,那就是姗姗的。姗姗总拿在手里把玩的打火机,上面就刻着一个“恩”字
有时候记忆总爱跟人开玩笑,喜欢把一些事情掩盖在某个角落里,不经意间突然让人大吃一惊
我马上给潘云打了个电话,把情况对他说了。潘云听后很是又惊又喜,于是立刻请示领导,把我调了回去,协助侦办那起白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