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看着他,几分好笑。姐姐有时是会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陆曾翰无奈摇头:“我也形容不来,反正是把我吓得够呛。我还琢磨着这是哪来的女人,赵叔一般不会带女人到这里。后来我急忙打了个电话确认,听赵叔的口气,和他关系不一般,我识趣地先走了。这就是第一次见面,差点被你那个狂放的姐姐调戏了。”
我抿唇轻笑:“是差点?还是已经?”
陆曾翰拧了我的脸一下,笑道:“不老实。有你这种媳妇吗?就知道取笑我。和你姐姐一样坏。她是明着坏,你是蔫儿坏。”顿了顿,陆曾翰继续陷入了会议中,“不过第一次见面,印象不太好,觉得她是那种不正当职业的女人。很快也就淡忘了。”
“那第二次见面呢?”我好奇道。
陆曾翰看着窗外,继续回忆道:“第二次见面,也很仓促。那次恰好在南城附近有个任务,我顺便回来看看赵叔。那时她的身份已经是赵叔的女人了。我并不理解,赵叔的身边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赵叔自从家里那次变故,对女人并不是很有兴趣,即便有女人,也应该是另一种气质的,比如知性、温婉。我确实理解不了。”
这样一个女人?我的心里有丝别扭难受。姐姐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可是为了生活,为了查明真相,她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别人嘴里“这样的女人”,任人轻视。
陆曾翰看出来我的不开心,把我的手紧紧攥到自己的手心里,温声道:“抱歉,乔乔,那时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那天匆忙和他们吃了个饭,我就要赶飞机回北京了。赵叔还有事,就让可怡把我送到了机场。一路上她倒没有像第一次那么豪放,很安静,车里循环放着那首《今宵多珍重》。”
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那是姐姐最喜欢的歌。她唱的很好。
“一直静着也不太礼貌,我随口问她,怎么喜欢这么老的歌。她笑着说,她不仅喜欢老的歌,还喜欢老的人。”陆曾翰勾唇摇头,“她啊,说话做事总是喜欢给自己打个不着调的幌子。”
“她说的老的人,是指赵黎川吗?”我问道。赵黎川比姐姐应该至少大十几岁,甚至二十岁吧。
陆曾翰笑得有些神伤:“是啊。可是我当时听到这句话,有些反感。这里又没别人,何必演戏呢,她们这些女人围在赵叔身边是为了什么还需要掩饰吗?谁会爱一个年纪大的人?除了钱,权,有什么可爱的?我便怼了她一句,不用在我跟前演戏,我不会和赵叔传达你的奉承。”
他的话很伤人,我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陆曾翰抱歉地冲我笑笑:“对不起,当时对她的确有看法。不过我那句话说完后,她倒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和我说道,你知道赵黎川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吗?我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好像没听到般继续说着,赵黎川本来只是利用我和邹士钊散伙儿,用完我打算把我蹬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姐姐这个问题好尴尬,我不禁问道:“你怎么答?”
陆曾翰勾唇道:“我回答不知道。在她面前,我可不敢随便答话,免得又让她算计。她说,我得想办法留在他身边啊。恰好,我和他出去的时候,在一条巷子里遇到有人想打他,我就扑上去替他挨了几下,肋骨断了一根,但是我的地位保住了,你说,是不是运气?”
我愣住了,肋骨断了一根?我不禁想起邹士钊的话,曾经在紫金苑大厦的咖啡店,他和我说过,他就在对面的巷子里,打断了兰珂的一根肋骨。我身上打了个冷战,问道:“是邹士钊下的手吗?”
陆曾翰点头:“后来我问过赵叔,知道是。但是当时我没有回答,可怡的话让我的心难过了一下。虽然我对她有些误会,但是毕竟是个女人,被人打断一根肋骨做代价留在赵叔身边,我还是很同情她,动了恻隐之心。”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哈哈大笑,对我说,你同情我吗?听她的语气我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就静静等着她的下文,果然她冷冷对我说道,其实打赵黎川的人是我派的,本来想意思意思得了,表现一下我对赵黎川的情意,能让他把我留在身边就行了,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我派的人还没出手,就被另一队想杀他的人截胡了,可怜我还以为是我找的人,白白断了一根肋骨。如果早知道那帮人不是我找的,我未必有勇气冲上去。”陆曾翰叹了口气。
我却是又一个冷战,姐姐到底对自己有多狠得下心啊,我看着陆曾翰道:“你当时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陆曾翰幽幽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从来没见过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的女人。当时我就问她,你到底图谋赵叔什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留在他身边?可怡淡淡笑了,对我说,你是赵黎川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亲近的人,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从没对赵黎川说过,他直到现在还以为我就是去保护他。我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她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把这些事告诉他。她说完这话,恰好到机场了,她没再说任何话,我便下车离开。”
“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不理解。
陆曾翰叹了口气道:“其实她是很高明的一个擅长玩心术的人,这点来说,你们都很有天赋,只不过你把这天赋用在了专业领域,她用在了应用领域。当时我也不理解,甚至和她分开后我都隐隐不安。我很想把她说得告诉赵叔,可我觉得她敢和我说,一定是有准备的,我这么冒然告诉赵叔,也许他不会相信,也许会有别的想不到的后果。于是我没有立即行动,回去后,我开始着手查你姐姐,想去查她到底为什么会苦心孤诣地巴上赵叔。”
“查的过程并不顺利,很多事情要四处打听,还要翻老档案。三个月后,我终于明白了你父亲的案子,822大案中,你们父亲是卧底,而赵叔是第一批派去交易的警察,我大约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对她有了种不一样的感觉,原来她是有苦衷的,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虚荣肤浅。”陆曾翰的眸子有丝忧郁,“如果当时我能好好和她沟通,也许事情不会走向后面的结果。”
“你当时怎么想?”我咬唇问道。
“我当时只是从赵叔的角度考虑,觉得既然她接近赵叔应该无非两个目的,或者是找出当年822案子的真相,或者是报仇。但要是报仇,怎么也报不到赵叔身上,顶多是通过赵叔找到幕后真相。所以也就放了心,没再深究。”陆曾翰答道。
“那你和赵黎川说了吗?”我问道。
“没有。”陆曾翰摇头。
“为什么?”我继续问着。
“说不上。”陆曾翰思索道,“只是觉得赵叔既然没危险,我又何必像个八婆在中间挑拨离间。而且从那时起,对可怡就改观了吧,也许从潜意识里,我希望她可以如愿。就没戳穿她。”
“我倒觉得,姐姐也许在考验你。”我思索着说道,“你在部里,查询一些事情应该更容易更方便,如果你是值得信赖的人,她希望你可以帮的上忙。姐姐已经为了查清真相付出了那么多,当然是有点希望就会抓住。”
“也许吧。不过当时也没想那么多。”陆曾翰继续说道,“后来,就是第三次见面了,第三次相处了几天。”
回忆起第三次见面,陆曾翰的脸上有丝淡淡的忧郁和伤痛:“那时赵叔和邹士钊谭恩明这些人的关系应该已经恶化到极点了,可是我并没太察觉。当时我在部里执行任务,受了点伤,部里给我放了一个月的病假。赵叔让我来南城休息一段。那时再见可怡和赵叔,他们的感情应该已经很好了。彼此的眉眼之间,都能看出情意。我也为当初没有戳穿可怡庆幸,赵叔能找到幸福,我也开心。
有天赵叔带着我和可怡去一个无人岛上度假,刚上岛支好烧烤架子,赵叔又接到任务回南城处理一个紧急的事。本来我说也回去,他又怕我们扫兴,让我们在岛上先玩会再回,还把船留给了我们。结果就在他回去的时候,突然下了暴雨,没有任何预警,就突然天昏地暗的。我们找了个山洞进去避雨,却是直到傍晚雨也没停,船还莫名其妙地坏了,手机在岛上又没信号。我对可怡说,得在岛上过一晚了,等雨停了,我把船修好再走。可怡却坚定地说,赵叔一定会来接我们。我当时觉得她到底是个小姑娘,赵叔的事没有两天处理不完,怎么会有时间来接我们,何况有我在,他也不会担心安全。我和她打赌,她依然非常笃定,他一定会来。结果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赵叔真的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