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惨惨愁云卷,漫天鬼影飘无定,声声嚎哭如低诉,夜半更深入梦来,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一个个亮起灯的窗口就是一户又一户人家,每一扇窗都有一个故事,每一家人都有各自的过往,有人缺钱,有人缺房,有人缺车,有人缺德。
此时此刻的杜康就靠在二号老宿舍楼的墙根下,脑袋枕着双手,遥望远处,心头一阵波浪起伏,他莫名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他爱过、恨过,要记住一辈子,又要彻底忘记,却又忘不了,不愿忘的女人-王雯雯。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那个女人说的王雯雯到底是不是你?”自从那只女鬼提起王雯雯三个字的时候,杜康好不容易才按压下去的心绪就又被拨乱,总是不经意间担心起那个原本应该恨的女人来。
“小胖,你在想什么?”微微蹲在一边,手里握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树枝勾画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杜康看不明白也就不看了,微微感觉杜康半天没动静,这才扭头问他。
杜康手指摸摸鼻尖,哎呦一声,舒展下双臂,也蹲在微微身边,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过去的人。”
“你在想王雯雯?”微微看似不经意的问了出来。
杜康点点头,语气有些落寞,“是啊,虽然分手了,可毕竟爱过。”
听杜康说出,微微手里的树枝,不经意地顿了顿,随即又开始勾画,嘴角勾动,劝解杜康,“小胖,想开点儿吧,你们是典型的有缘无分,这么多年,我见过太多,多少海誓山盟面临物质的时候,就好像烈日下的泡沫,脆弱不堪。”
“呵呵。”杜康没有说什么,也是实在不想说什么,从脚边捡了块小石头,随手在地上勾画起来,漫无目的,杂乱无章,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一旁的冉静只是在低头认真看着微微所勾勒出的图案,很入神,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不愿意,总之平常叽叽喳喳的丫头少有的选择了沉默。
“不好!”冉静手指在微微勾勒出的图案上抹过,突然一声尖叫,长身而起,扭头看向二号老宿舍楼前门。
微微眉头皱起,双眼微眯,认真感受着周围气机流转,也猛然站起,城隍神印不自觉自头顶冲出,悬挂半空中,洒落道道神华将自己还有杜康两个护在当中。
“该死的废物!”冉静又急又气,狠狠一跺脚,抬手小翻天托在掌心,右手横青萍剑,健步而去,直扑二号老宿舍楼前门,微微拉着杜康紧随其后。
“楚姐,出什么…我靠!”杜康一句话还没问完,就已经看到了从出生到如今,最最可怖的一幕。
二号老宿舍楼原本的大门已经不复存在,一圈白骨、骷髅混杂堆叠而成的拱门伫立在前,一道道水泥台阶上都是黑色的蛆虫,还有腐烂如泥的血肉,一团团翻滚涌动,不时从上阶跌落下来,摔散开,露出里面一枚鲜血淋漓的眼珠子或者半截手指。
“姥姥的,我想吐!”杜康只觉得心头翻腾,胃里一阵抽搐,连忙用手捂住嘴,深深呼吸两口才总算硬压下去。
“罗刹门开,万灵同悲,尸山骨海,踏血而归!”微微轻声念出了当初在前清县志上看到的十六字碣语,神情凛然,转身抓住杜康肩膀,十分严肃说道,“小胖,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离开,去找赵立伟,让他立刻疏散周围百里内的所有人,马上,不然…”微微说着突然停顿,扭头看向那道如同地狱深渊中才有的白骨骷髅门,沉声说道,“不然就什么都完了。”
杜康听了微微的话不由得楞在原地,痴痴说道,“楚…楚姐,你别这么说啊,你这么说…我…我听着害怕啊我。”
“别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到了下面又不是没有熟人,快去,再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微微推了杜康一把,催促他赶紧离开去送信。
“哈哈哈,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冷冷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阴风吹过,杜康错愕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弄得,就莫名其妙的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好在回头一看,微微和冉静也都在。
杜康眼看周围场景,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什么叫人间地狱,哪个是修罗狱场,眼前的就是。
满地白骨堆积如山,残肢断臂横陈,各种各样怪异的爬虫在骷髅嘴里、眼里钻进钻出,沙沙声听着就让人头皮发炸,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
周围一片血红,四面看不出究竟是血肉还是泥浆抹出来的墙壁,一个个扭曲的人体不断在其中挣扎,想要出来,却始终只是徒劳,一只只竭力伸出的手臂,一张张嘶吼长嚎的面孔,一切都是一片血红,如同没了皮肤的人肉一般。
这一切都在眼前,可偏偏没有一点声音,寂静,如同一切都已经死了。
“姥姥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杜康颤抖着右手抹了把脸上冷汗,低低声音问着身边的微微。
“这是二号老宿舍楼。”微微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杜康差点儿一嗓子叫出来,用力揉揉自己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不可能啊?这里是二号老宿舍楼?!”
“你看看那个。”微微说着伸手向前指去。
杜康顺着微微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片如林白骨中,有一尊半截人像发出暗淡的幽光。
“孔子石像!这里真是二号老宿舍楼,这怎么可能,刚刚还…”杜康心头猛震,这里刚刚还是一片破败荒弃的废楼,怎么几分钟不到的功夫,就成了如此模样?
杜康不是傻子,眼看孔子石像只剩半截,上半身已经不知所踪,也就猜了出来,十有八九是倪文溪、叶子龙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事情,无意中毁了孔子石像,破开了这里的禁制,把红袍鬼王放了出来,甚至连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罗刹门也有可能已经被打开了。
“啪啪啪…”轻轻拍掌的声音响起,一袭红衣从楼梯上款款走来,莹白的脚掌踩在同样莹白的骷髅头顶,一步一步。
“红袍鬼王!”眼看那张美丽的近乎妖邪的面孔,杜康一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破!”与此同时,一声断喝如惊雷,一道如岳身形从一旁一面血肉之墙中冲了出来,浑身浴血,头发都被染成暗红色,一绺一绺贴在头皮上。
“什么东西!”微微一声冷斥,扬手龙舌兰化作一道青光电转刺去。
“砰!”
那人扬手一条软鞭甩出,正中龙舌兰,两下碰撞,青光倒转飞回,软鞭则脱手飞出那人掌握,一声闷哼,那人连退三步,右掌按住胸口,张嘴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用很是沙哑的嗓音吼道:“楚!楚姐,是我,倪文溪!”
“泥鳅!?”微微掌摄龙舌兰,也是一愣,随即看到从那个血洞中踉跄冲出的叶子龙和张鹭两个,这才确认那人的确就是倪文溪。
倪文溪一身鲜血,满脸碎肉,手提软鞭,很是难以辨认,叶子龙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身衣服不知道怎么就没了,赤裸着肌肉轮廓爆满的上身,双手拎着两根一尺多长的白森森腿骨,眼神凌厉。
最让人诧异的是张鹭,这位大美女一身风衣穿在身上,白皙的皮肤上鲜血斑驳,双手上各有一副暗红手甲,双脚上的细跟高跟鞋此时竟成了两只造型酷炫的金属长靴,长可过膝,闪烁质感的冰冷光泽。
“这个张鹭应该是国安六组的骨干,你看看她身上的装备都是黑科技,绝对的恐怖。”微微压低声音对冉静和杜康解释道,“还有那个倪文溪,刚刚我可是全力出手,这家伙竟然能硬接下来,恐怕也在先天境界,不简单,很不简单。”
“没想到你们还活着,着实是让我感到诧异。”红袍鬼王素手抬起轻掩小嘴,一阵咯咯轻笑,一时间如百花盛开,美艳的不可方物。
人很美,声很甜,可话却很冷,美目挑起,细长睫毛颤抖,两道冷光射出,神情倏然变冷,缓缓说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周年!”
“停!”杜康突然扬手打断了红袍鬼王的话,轻轻推开微微,低垂着头,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每一步落下都是如此沉稳有力,踩在满是白骨的地上,发出踩断骨头的喀嚓声,二十三步,停下。
杜康缓缓抬头,看着嘴角挂着冰冷微笑的红袍鬼王,咧嘴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讨好道,“小姐姐,不是说好三十六天吗?做鬼也要有鬼品啊,说话要算数,我们这就回去给你找人啊,你就放了我们几个呗,不然谁帮你找人呢?你说是不是?”
“额…”
众人雷倒,就连红袍鬼王也是眼角抽搐,不知道是被杜康逗得还是气的,反正是乐了,点点头,笑道,“好好好,三十六天,没错,是我说的,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就让你走,三十六…”
红袍鬼王话还没有说完,杜康已经一跃而起,双手抓住佛手,如泰山压顶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拍了下去,口中大喊观音菩萨尊号,一时间周身佛光横空,璀璨若金身。
“滚!”红袍鬼王脸色一僵,抬手一巴掌抽在杜康腮帮子上,一个完美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旋转后,杜康惨嚎着飞了出去,周身佛光轰然炸开,佛手也被拍的脱手扔了出去。
而就在杜康动手的同时,两道浩瀚磅礴如大岳的气息砸落下来,一尊缥缈如灵鹫仙峰,一尊宏伟似山中王帝,齐齐镇压而下,砸落红袍鬼王双肩,赫然是微微的城隍神印和冉静的小翻天。
“你们!”红袍鬼王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双掌托起两尊大印,嘴角渗出一丝鬼血,凤眼圆睁,俏脸寒霜,看着手持龙舌兰和青萍剑刺到身前的微微同冉静两个丫头,一字一顿吼道。
“卑鄙!”
“我为苍生,卑鄙也是壮伟!”倪文溪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红袍鬼王身后,掌中软鞭甩动,牢牢缠住鬼王白皙纤嫩的脖颈,猛力向后拉扯,寒声道,眼中杀机毕露。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你为苍生,一样的冠冕堂皇,一样的口是心非,你们都一样,都一样!”红袍鬼王的双掌抓起两尊大印,狠狠掷向冲到咫尺之遥的冉静和微微,霸绝的力道撞得两个丫头向后倒退三步。
而红袍鬼王的头颅竟然就那么直接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孔扭到背后,七窍流血,一口浓黑血浆从口中涌出,喷在地上,清晰有声。
“咯咯咯,你们都一样,一样!”红袍鬼王双手翻转背后抓住软鞭,一下一下向怀里扯着。
“威盟天道,诛邪斩妖,敕!”倪文溪一个根本无法和红袍鬼王相抗衡,一手抓住软鞭,被拉扯的不断靠近,脚下竟是生生在地上留下两道脚印。
眼看力不可抗,倪文溪断然松手扔了兵刃,手掐法诀,一口咬破左手中指,一点鲜血甩飞出来,抓在掌心,化作一点血青莲,猛力向红袍鬼王眉心鬼穴拍了下来。
“阴五雷!”冉静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轻呼出声,同样身出道门正宗,冉静很清楚阴五雷的可怕,莫说是阴灵鬼体,就算你修成了鬼尸仙身,也能一巴掌把你的阴灵炸开,让你魂飞魄散,身死道消,端的是一门阴狠霸道的术法,而且有违天和,是要损阴德的,所以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修行阴五雷了。
今天看见倪文溪突然使出,难免有些吃惊错愕,心里对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胖子更加了三分戒备。
“砰!”一掌横空而来,挡在红袍鬼王面前,接下了倪文溪的阴五雷。
阴五雷不同于阳五雷,只有雷声而无雷霆,只听两只手掌撞在一处,轰隆隆一阵爆鸣,就连整个空间都隐隐抖动,可说是好大的威势。
倪文溪一掌拍落,却感觉如同一掌轰在山上,手掌疼痛欲裂,更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撞来,高大肥胖的身子向后抛飞出去,人在半空,张嘴一口血水如血箭喷出足有三尺,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竟是没能爬起来,只能胳膊肘撑着半边身子,勉强挺起上半身。
一个高大消瘦的年轻人缓缓收回手掌,冷冷目光扫向倪文溪,淡然说道,“太胖了,吃了会腻,留着耗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