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到底在哪个医院？”陆竣成重新问了一遍。

　　 “市中心医院。”暮秋不打算和陆竣成争执，即便争执下去，她也总是处在失败的立场上，还是少说一些为妙。

　　 陆竣成发动引擎，车子缓慢的离开餐厅停车场，向着医院的方向过去。

　　 市中心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在医院外的超市，陆竣成买了一些补品，让暮秋拎着。暮秋执意说应该男生拎着礼品。

　　 “我和他不熟，去看望他的是你，不是我。”陆竣成霸道的说，但好像很有道理，暮秋无言以对，只好自己拎着补品。

　　 叶朔已经转移了病房，现在在VIP房。暮秋敲门，得到回应之后，她推门进去。

　　 叶朔见到暮秋的时候，脸上带上了惊讶的神色，等到他看到暮秋身后的陆竣成的时候，这种惊讶就更加明显了。

　　 “嗨。”暮秋有些尴尬的说，“你好些了吗？我给你买了一些补品，都是补钙的。”

　　 叶朔在陆竣成的面前，收敛了自己的兴奋，只是淡笑着说，“谢谢。人来了就好，怎么还要带东西，也太客气了吧？”

　　 很传统的寒暄。

　　 暮秋望着他腿上的石膏，担忧的说，“怎么竟然还没有拆掉石膏啊？要这么久么？”

　　 “少说要几个月呢？哎，我的毕业设计啊，要在病房里完成了。”叶朔的语气带着无奈，“这里一点气氛都没有，让我根本一点灵感都没有。”

　　 “其实我也一样啦，到现在毕业设计一点头绪都没有。”暮秋摆着手，同样做出苦恼的表情。

　　 气氛似乎比较融洽，但其实是尴尬的很。

　　 因为陆竣成站在这里，好像是一个乱入者，他抿着唇，站在暮秋的身后，一脸的漠然。

　　 “咳咳，这位兄台，要不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叶朔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陆竣成的注意，对陆竣成说。

　　 “我只是负责送暮秋过来。”陆竣成面无表情，对叶朔说，“我欠她一个人情。”

　　 暮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的话让她有些疑惑。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这话也太见外了把？

　　 “那要不你出去等着？司机先生？”叶朔本来就不是个好招惹的家伙，而且是那种不长记性的人，就算被陆竣成教训过，也很快就忘记了痛。反唇相讥说。

　　 暮秋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的对着叶朔使眼色。但这家伙，腿断掉了，似乎眼睛也瞎掉了，对暮秋的眼色完全没有会意。

　　 陆竣成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冷的说，“除了送她过来，我还要知道你和她说了什么，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你对她有非分之想，我不会放过你。”

　　 非分之想？这个词用的有些过了吧？暮秋有些怔然，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应付这样的情况了。

　　 “我和暮秋是同学关系，而且我是她的社长，我们是比普通朋友还要要好的朋友，怎么样？你咬我啊？”叶朔一脸痞子气的说。

　　 “除非你的另一条腿也像断了，否则你就闭嘴。”陆竣成的语气明显带上了怒气。

　　 “啊啊啊。”暮秋猛的插进来，先用几个高音来打破两人的对话，然后说，“今晚很晚了，叶朔，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竣成，我们走吧？”

　　 暮秋望着陆竣成，使劲的眨着眼睛，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几乎要被闪瞎了。

　　 谢天谢地，陆竣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改天再来看你，拜拜。”暮秋回头对叶朔说，带着略微的歉意。

　　 一切好像都恢复到了平静，在平静的日子里，时间偷偷溜走的很快。

　　 暮秋开始专心于自己的毕业设计，尽管还是没有太多的灵感。她照常会去公司，清宁做的很好，公司看上去一片的繁荣，她查了财务记录，盈利也很不错。这样她可以安心的把大部分的时间花费在自己的毕业设计上去。

　　 在元旦来临之前，她去看望叶朔，也算是兑现自己的承诺。

　　 叶朔已经拆掉了石膏，但走路依旧不方便。暮秋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窗前，窗户开着，吹出来的风，把他的头发吹的零散。

　　 “嗨，你该去做头发了。”暮秋微笑着说，当他回头的时候，她提起了手里的水果篮，笑着说，“我又来看你了。”

　　 叶朔的脸色从平淡到展开兴奋的笑，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你上次说的话。”叶朔用数落的口气，但却没有丝毫数落的意思。

　　 “抱歉啦，最近一直在忙毕业设计，所以都没有时间过来。不过还好，今天我有一整天的时间。”暮秋带着歉意的说，“如果你不嫌我罗嗦废话多的话，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一整天噢。”

　　 叶朔笑着的时候，肩膀都抖动起来。后来他笑的弯下腰，看着好像有些神经质的样子。

　　 叶朔躺在床上的时候，望着天花板，忽然对的剥橘子的暮秋说，“暮秋，你知道吗？医生说我的腿会有后遗症。”

　　 “后遗症？”暮秋蹙了蹙眉头，有些不太理解的说，“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大概是我倒霉。”叶朔侧眸，望着暮秋的脸颊说，“换句话说，就算我出院了，也会变成一个瘸子。”

　　 暮秋剥橘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心底莫名的痛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复了笑容，她知道不应该在病人的病床前露出悲痛的表情，于是轻声说，“哪条腿？”

　　 “右腿喽。”叶朔的口气听上去满不在乎。但暮秋却能够听得到他内心的悲鸣。

　　 “那有什么关系，凭你的聪明才智，把你的左腿练习到像右腿一样灵活，不就行了。”暮秋不会讲笑话，但她努力的，想让气氛不要向着悲痛的方向转变。

　　 叶朔忍不住笑了，但只是淡笑，嘴角轻微上扬的那一种。笑容很快消失，他说，“看来我真的要告别足球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帅气，就算右腿有稍稍的那么一点不方便，也依旧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暮秋把橘子瓣递给叶朔，又说，“足球什么的，其实不重要了，你已经得过很多冠军了，对吗？”

　　 叶朔抬起眸子望着暮秋，他笑了笑，接过橘子瓣，塞进嘴巴里。

　　 就算是再甜的橘子瓣，也带着一些酸酸的味道。

　　 “暮秋，陆竣成好像很在乎你。”叶朔忽然转变了话题，把话题引到暮秋的身上。

　　 木器的脸上略微一红，垂着眸子说，“还好啦，你怎么会忽然说这个？”

　　 “上一次他和你一起来，我就看出来了。”叶朔呼了一口气，说，“以前我总觉得他是个花花公子，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早晚会甩掉你的。”

　　 “喂，好歹我们也都是朋友一场了，你用不着这么诅咒我吧？”暮秋瞪了瞪眼睛，望着叶朔。

　　 叶朔毫不在意，继续淡笑着说，“我倒是希望那样呢，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还会有一丝的机会。其实这种想法一直都存在在我心里，如果你离婚了，会不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暮秋抿着唇，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总是不会处理这种尴尬的局面，只能是顿着，瞪着眼睛。

　　 “不过这种想法，从上一次陆竣成和你一起来的时候，就彻底在我的心底打消了。”叶朔缓慢的说，“因为我发现，陆竣成对你真的挺不错的，我估计他是真的爱上你了，这世界还真是疯狂。”

　　 暮秋的心里有些暖意，但却白了叶朔一眼说，“为什么陆竣成爱上我，这个世界就是疯狂的呢？你好像很瞧不起我的样子嘛！”

　　 叶朔咬了咬下唇，继而笑着说，“不管这么说，你在我心里是一个梦，现在这个梦破灭了。但我还有另一个梦，那就是足球，现在这个梦也破灭了，我还真是个悲催的家伙。”

　　 暮秋皱住了眉头，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面前这个受挫的男人，她的心里隐约的有些不忍，好久才说，“其实人生会有很多梦的，一个梦破掉了，另一个梦就会重新生成，只要人还没有死掉，梦就会不断的生成，对吗？”

　　 叶朔直直的望着暮秋，让她感觉到一丝的局促，她知道自己不太会安慰人的，因为叶朔的目光看上去很惊讶，而且带着一丝不知所以。

　　 “我很少有朋友的，你知道的，对吗？”暮秋忽然又说，“从上了大学之后，我都很少有朋友，我没有真的闺蜜，我只有妹妹，或许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也或者是我这个人怎么样。但是你是我在大学生涯之中最好的朋友。”

　　 “受宠若惊。”叶朔摊手说，嘴角带着笑意。

　　 “所以。”暮秋的目光里带上了认真的神色，说，“我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这么消沉。你会有新的生活的，大学毕业就是你新的开始，你可以跟过去说再见的，包括足球，还有我。”

　　 暮秋瞪大了眼睛，有些期待的望着叶朔。

　　 叶朔沉默了半晌，好久之后，他淡笑了一声说，“或许你说的对，但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暮秋疑惑的开口问。

　　 “我的毕业设计，还在它的娘胎里呢。没有这份毕业设计，我就不能大学毕业，那岂不是我的人生就不能踏入新的阶段了？”叶朔的眼底带着笑意，他是打趣说的。

　　 暮秋忍不住笑了起来，捂着嘴角说，“哎呀，凭借你的聪明才智，做一份毕业设计，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嘛！你需要什么资料，我去学校图书馆帮你借来。”

　　 叶朔点了点头，笑容在他的脸颊上消失掉了。他忽然很认真的望着暮秋，这种认真让暮秋有些手足无措，她也只好这样懵懂的望着他的认真。

　　 “谢谢。”很久之后，叶朔说出了这样的话。

　　 暮秋松了一口气，她以为他会说出让自己难堪的表达爱意的话，笑了笑说，“不客气。来，给你橘子。”

　　 一整天的时间，悠然而过。叶朔给暮秋讲了很多曾经他征战球场的故事，他得过不少的冠军，虽然不是大级别的比赛，但足以让叶朔骄傲的了。

　　 暮秋认真的听着，她有时候会看到叶朔脸上的笑容，他提起足球的时候，脸颊上会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这种笑很自然，很由衷，每当看到他的脸颊上流露出这种笑意的时候，暮秋也会忍不住的笑起来。

　　 傍晚离开的时候，暮秋拿到了一份书单。

　　 这是叶朔毕业设计需要的资料书。一本书名一行字，足足写满了一整张A4纸张，暮秋揉了揉额头，打起精神。

　　 陆竣成一段时间以来忙于陆氏集团，他每天都会回来的很晚，但每天都会回来。没有一次是彻夜不归的。

　　 他对暮秋少了很多的冷淡，多了许多柔和。对她说话，大多数时候不再是冰冷的了。睡觉的时候，也会习惯性的搂着暮秋，他的臂膀很坚实，能给暮秋带来强烈的安全感。

　　 但每次早晨，他依旧会起的很早，不会和暮秋一样睡懒觉到很晚。

　　 暮秋每次睁眼，身边都不见陆竣成的影子，心里不禁有些失落，但这似乎也形成一种习惯。陆竣成照常会为暮秋准备早餐，每隔几天都会换一个花样，或许是太舒适了，暮秋一段时间以来，感觉自己都有些发福了。

　　 暮秋去学校图书馆为叶朔找资料书的时间，是在一个寒冷的上午。

　　 那天天气很阴霾，飘荡着雪花，雪花很大，也很硬的样子，伴随着呼啸的北风，砸在人的脸颊上，会让人感觉到一阵阵的痛楚。

　　 暮秋裹着粉色的呢子大衣，重新学校的图书馆。钻进高大的书架之间，细长的手指划过一本本的书脊，寻找着那些名字听上去很拗口的书。

　　 从阅读区那边，传来人的窃窃私语声音，这个时间的图书馆，不应该有人的。暮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从书架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望向读书区。

　　 然后她呆住了。

　　 坐在读书区的，是林诺雨，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男生的年纪看上去不大，好像是大一的新生。他长的很白净，鼻子直挺，眼睛很大，眸子不是纯黑的颜色，好像有点混血的味道。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身为陆宁成的女朋友，她怎么可以和一个别的男生这么亲昵！林诺雨的整个身子都靠在那个男生的身上，一双丰胸就挤在他的手臂上！

　　 暮秋退走掉，躲在书架后面，悄声的拨打陆宁成的电话。

　　 “喂，宁成，你在干吗？”暮秋躲在书架后面，很小声的开口说。

　　 “我在参加摄影协会举办的座谈会呢？你怎么了？干吗忽然说话这么小声？”陆宁成有些惊讶的问。

　　 “我这里的环境不能大声说话的，我在图书馆里。宁成，我问你一件事情，”暮秋吞咽了一口，目光忍不住瞟向读书区，顿了顿，才说，“你和林诺雨，分手了吗？”

　　 “分手？没有啊？”陆宁成带着明显的惊讶说，“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她现在应该是在学校上课的吧，我们昨天还一起吃过饭，怎么会分手呢？怎么了？”

　　 “没事，我忽然间想研究一下关于男人和女人分手的问题，所以随便问问，再联络，拜拜。”暮秋随口扯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借口，匆忙之间挂上了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暮秋重新探出脑袋，看到林诺雨扬起脸颊，而那个男人，竟然就这样亲吻上了她的嘴唇！天哪，这光天化日的，在图书馆里，这两个家伙简直色胆包天！

　　 就在暮秋忍不住要发作起来的时候，林诺雨起身，她挽着那个男生的臂膀，走出了图书馆。

　　 暮秋吞咽了一口，瑰石身缠的跟了出去。她没有跟踪的经验，但还好林诺雨和那个男生似乎沉溺在对对方的喜爱之中，完全没有在意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地方的暮秋。

　　 暮秋把大衣的兜帽拉起来，遮住脸颊，低着头，弓着身子，努力回忆着福尔摩斯探案集里面关于福尔摩斯跟踪嫌疑人的描写，她确定现在的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个专业的私家侦探。

　　 暮秋偶尔会利用墙壁啊，便利店啊，KFC啊之类的作为自己的掩体，就这样跟踪了很久，林诺雨和她的姘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们走进去，暮秋抬起眸子望向招牌的时候，不禁怔住了。

　　 竟然是情侣宾馆！简直是丧心病狂嘛！现在明明还是白天！

　　 暮秋跟了进去，坐在前厅的沙发上，窥看着两个人的举止，他们开完了房，转身走进电梯间。暮秋怒不可遏，冲到前台那里，双手重重的拍在前台上，大声问，“刚才那两个人，开的几号房间！”

　　 暮秋猜一定是自己的样子太过吓人了，前台小姐的脸色都有点苍白了，她有些颤抖的报出了房间号，暮秋就一股脑的冲进了电梯间。

　　 宾馆有着情侣的情调，就连走廊上的壁纸，也都是淡粉色的，看上去更加像是红灯区。暮秋凭借着一腔热血，冲到了房间门口，她没有过多的思考，抬起手就要摁下门铃。

　　 但她没有摁下去，就这样的停顿在空中，像是呆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