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煊果然御驾亲征朝中找不出能统领十多万大军的大将应煊以皇帝之尊带兵出征他就是大将了
方媃听说他的御林军中军就在永安县中驻扎心不由轻颤了一下从箱中最深处取中那支
降香黄檀木梳上面应煊亲手所刻的“奈何痴人”依然清晰
从离开白玉京时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他有所取舍她也做了选择他们再无缘分只是这“奈何痴人”四个字却还是印在了她心里
“檀香梳斜云鬓腻青衫衣衬雪肌香相见无言还有恨几回判却又思量”冷宫之中他为她梳头吟着这首诗
而她却只能以“梳罢青丝枉断肠愿许來世连理香”來回应他
其中的意味他和她都清楚再爱再不爱也都走到头了
方媃轻叹一口气依旧把梳子放回箱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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涑沙刚离开不到五天两军便突然开战了距双方约定的三月之期提前了二十天
其实所谓“突然”只是对方媃來说的凌云作为一军统帅是早有准备的
双方在溍河开战柑县暂时还未被战火波及方媃不肯离开凌云却也不能时刻跟着他只能暂时留在柑县担心吊胆得等着为安全起见也为万一撤退时方便方媃被安置在柑县后面的山里山中有很多自然形成的山洞方媃就住在其中一个洞里凌云安排雁北带着一队滕族士兵保护她
凌云原就是除涑沙外联军最高的统帅不到危急时刻本來不必亲身上战场只坐镇后方指挥便可但因涑沙不在他担心獠兵临阵不听号令所以还是亲自上了战场督战
方媃在山洞里可以遥遥听到火炮声刚开始开战时她在山洞里坐立不安吃不下喝不下每听到一声炮响她便要哆嗦一下只要一想到此时每一刻都在死人她就胆寒
但到了第三日、第四日她渐渐平静下來最起码雁北一直沒告之她撤离这说明战事还在僵持阶段
柑县里的老百姓有许多都躲进了附近的山洞里拖家带口好不可怜幸好他们之前并未受到獠滕军多少滋扰眼下倒还过得去想來无论哪一方打胜都不会无故杀害百姓如今虽躲在山洞里也是怕被炮火所伤暂时躲避罢了
方媃偶尔从山洞里出來活动会看到不远处有百姓走动、做饭他们都以好奇的眼光偷偷看她因为看她有滕兵护卫知她必不是寻常人
方媃见到百姓心中很愧疚打仗虽与她无关却是滕獠两族共同谋划发动的凌云又是其中最主要的领袖之一面对被战火殃及的百姓怎能让她心安理得呢
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娃四处乱跑着玩小孩子不懂禁忌而方媃的护卫们只是不许成人靠近她对孩子并不太在意所以这孩子跑着跑着便到了方媃跟前
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方媃见这孩子穿得虽朴素却不破烂腰带系得整齐袖口也沒什么磨损可见他家并不十分困难孩子好奇看她两只乌黑眼珠溜溜转很顽皮的模样
这让她心里好受了些笑微微弯下腰问他:“你家大人呢快是午饭时辰了你乱跑他们一会儿该四处寻你了”
男娃只看着她不说话方媃正想着要不要回山洞里取些点心送给他只听不远处护卫斥声:“站住此处不可擅闯走远些”
方媃和男娃一齐回头原來护卫正拦着一个满面焦急的妇人
“娘”男娃喊道
原來是他娘來寻他了方媃冲那护卫示意护卫让开那妇人慌忙跑过來一把拉着男娃道:“怎跑到这里的叫你乱跑看我回去捶不捶你”
方媃怕她回去真的打孩子忙笑道:“这位大姐不妨事孩子还小淘气也是寻常事回去可千万莫真打他”
那妇人倒有几分胆子笑着向方媃道:“对不住这位姑娘一时沒看住孩子乱跑打扰您了”
“不妨事并未打扰什么倒让你这做娘的受了一惊”
见方媃如此温和可亲那妇人才真正松了口气只觉眼前女子好生美貌乃她生平首见
“姑娘是军爷的亲眷吗小妇人见这周围尽是保护您的兵丁可见你不是寻常人”
方媃与凌云成婚以來很少出门更沒人可说说话今日有人这般问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报上自己的身份凌云的妻
能够坦然得向所有人宣告她是凌云的妻子这感觉实在是说不出來的甜蜜所以沒说出口她便忍不住先脸红了
“我是獠滕军凌云凌非鸿的妻子”这一句话她终于可以向任何人说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凌军师”那妇人笑了:“我说呢难怪只有夫人这般品貌才配得上凌军师”
“你见过他”看來这妇人对凌云印象不错沒有因为他是反叛而憎恨他
“獠滕军刚占了柑县时听说獠兵一向凶残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我们百姓怕得几乎要弃家逃走可凌军师却连下几道命令定了极严的军规还杀一儆百处治了几个犯事的兵我们百姓才渐渐安下心來又正是青黄不接时凌军师主持开仓放粮赈济柑县及四周百姓我们怎不感激”
原來如此凌云作为滕族族长身负族仇不得不报却并不是铁石心肠的枭雄他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不伤及无辜
又与妇人说了几句话那妇人带着孩子走了方媃抑制不住得想凌云惦记他
一直见不到凌云虽知他暂无危险却也真的很想见他她想紧紧抱着他再也不放手
到第六日夜里方媃忽然被雁北叫醒雁北让她立刻起來跟着走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洞外早已经整好队伍一切行礼都驮在马上
方媃见雁北忙着给下属下命令沒工夫理她也就不再自讨沒趣二话沒说站起來略整了整衣衫便上马车了
山林漆黑一片也不知是几更天走了一会儿她才问在外面骑马跟随的雁北
雁北面色沉重道:“獠部有一支队伍不遵命令擅离防地进攻以至于被敌人包围别一支獠兵见状便不顾族长之命擅自驰援结果两支獠兵被敌人全歼了敌人趁胜突破烧了咱们的粮草咱们如今只能暂时撤退
“非鸿呢他可还好他何时來与我们会合”方媃急切得问
雁北瞅了她一眼冷冷道:“他是全军的主心骨又要指挥又要断后怎能跑來与我们会合此次后撤若运气好也许能稳住阵脚再扳回一城若运气不好只怕要一直向北撤了”
“只是败了一仗何至于一直溃败下去这几个月你们攻城略地占了不少地方只要退到一处城防坚实的城池好好迎战便可有反击之机了吧”
“都怪獠族这些蛮人难成大事占了城池却不思治理把那些好好的州府弄得民不聊生乌烟瘴气如今撤到那些地方还不知情形如何粮草也是大事现有的粮草已被敌人烧了若不能及时从霄云关运來粮食咱们可麻烦了”
“沒有留下滕族人在攻占的城池州府治理吗”
“自然也留了只是咱们本就人少难与獠族争锋又不能伤了和气只得忍着了”
方媃心中纷乱听了雁北这些话不祥的预感缠在心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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獠滕军前方且战且退方媃一直跟着雁北向北走虽不能算是怆惶逃跑滋味却也实在不好受
这期间并不是一直在打败仗也有得胜的时候却还是不停在退待退至溱江南岸时已经是连退两千里却是从春至夏了
溱江南岸的靖州是溱江南岸最大的州城这里被獠滕军攻占后一直派兵镇守着还算安定
方媃随雁北等人走进靖州府直接住进了衙门后面的精致宅子内
“还要再退吗”方媃无心观赏这原是知府大人的豪华居所更无心收拾东西
雁北正看着兵士牵马抬东西回头看她一眼道:“据我昨日收到的命令我们暂时不必再走大军也会停在靖州城外驻扎”
方媃倒并不吃惊虽然一路都在退可方媃在撤退过程中逐渐琢磨出些意味來她渐渐感觉似乎凌云是有意后撤的
究其原因只怕有很多以方媃的心智也只能猜到一二分罢了
虽一直在退但獠滕军士气并未一蹶不振獠军因不听号令吃了大亏老实了许多而滕军更是一直谨遵凌云之令进退有度攻防兼备
但雁北跟方媃说起滕兵时却是愁容满面方媃相问雁北坦然告诉了她原來雁北担心的是滕兵损失太重却无从补充兵力
滕族人自前年起便暗暗从西南岈山中一点点迁徙、隐居在了霄云关内外而青壮年更是直接出霄云关进入獠族领地日日操练队伍
滕族人虽休养生息多年人丁也算比以前兴旺许多但真打起仗來青壮年还是不够当初霄云关起事时举族青壮加在一起是将近四万人如今怕只有二万多了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与獠族相比滕族兵算死的少了只是他们本就不多更无从补充生力军眼看自己的族人这样死去兵力一点点减弱雁北怎能不忧心
“若滕族先祖在天之灵有感也必会十分心痛子孙为了报百年前的仇恨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值得吗”方媃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