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提心吊胆守着然语菀、然于安两个小祖宗,整整三个月,都是这样发烫的迹象,而奇怪在于,然语菀然于安仍好好的,能吃能喝,能笑能闹,什么事都没有。23us众人先前是紧张着的,后来就习以为常了,但仍然不敢松懈。
这天,天都还没亮得起来,众人都还在睡梦之中,连尽职尽责的守卫们都昏昏欲睡,唯有暗卫聚精会神的在暗处注视一切——然后,他们看到有一道影子,无声息的穿过走廊,越过守卫,开门,进门,一切都迅速快捷,没留下一点痕迹。
再仔细看,那不是自家皇帝,还能是谁?
然夕言进了然语菀、然于安的房间,两娃娃好好在床上躺着,两张苟同的脸相互对着,对方像是自己的镜子。然夕言端详他们许久,释然的笑了。本来他对他们,还有些怨恨的,只因他们害得何尛差点性命不保。但他们有什么错呢?这是上天赐予他最好的礼物。
然夕言带着幽香的手伸近两人,犹豫了会,微凉的指尖分别在两个双胞胎额上划过,然于安皱了皱眉,但又很快沉入了睡眠。而然语菀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然夕言,然夕言也看着他。
两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在空中对视了一会,然语菀又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然夕言在原地看着两张睡颜许久,确保了他们是真的休息了,才微微笑了。
安心的笑容只在脸上出现一瞬,然夕言不知在想什么,那笑容渐渐变了味道,成了意味深长。
暗卫们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太阳初升的时候,门外丫鬟来催了。何尛嘤咛一声,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大半,带着暧昧痕迹的香肩展露无遗。然夕言看她一眼,无奈走过来,将被子重新拉好,在她额上轻轻留下一吻。
何尛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只是嘟囔一句:“又要去?”
“自然。”然夕言笑着应她,何尛没再说话,看样子是又睡过去了。
然夕言下了早朝,何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等着他了。见了他,欣喜和他说:“于安和语菀好了。”
然夕言仍是处变不惊的淡然模样,一切尽在掌握又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只说了声嗯,表示自己知道了,何尛还没来得及抱怨他对孩子漠不关心,然夕言就换了个脸,饶有兴趣和她说:“我饿了,你想吃什么?”
何尛瞪他一眼:“喝奶!”此话一出,何尛就后悔了。
何尛没法补救,然夕言反应极快,环住她的腰,语气暧昧至极:“我不介意。”声线偏低,每一声的致命度都该死的恰到好处,让人欲仙欲死。
何尛:“……”我错了。
自然语菀、然于安好过之后的第一个月,胥王府闹腾了。
是这样。
竹昔琴在昨个的时候已经恢复为十二岁模样,然幽濯带着竹昔琴去见何尛,何尛第一眼见到竹昔琴以为竹昔琴完全恢复了,还惊奇道:“我的好徒弟诶。”
而竹昔琴却是傻傻看着何尛,半晌,露出个灿烂傻逼的笑颜。
近日,然幽濯已经尽力让竹昔琴不再那么靠近自己。他早过了十五岁生辰,对待差不多恢复原本体形大小的竹昔琴,无法再维持以往的淡定。而竹昔琴偏偏不愿,谁让然幽濯是第一个抱着自己的人呢?于是然幽濯去哪,她都粘着。
连给宣妃请安的时候,竹昔琴都得粘着然幽濯。
自欧阳舞意大婚那件事之后,然幽濯颓废了许久,前段时间还不见人影。宣妃一直萎靡不振,人老了一辈,她不再关心自己的样貌,也想开了许多,只要然幽濯喜欢的,她就一定喜欢,对竹昔琴,她多是疑惑,却也不问,只一个劲的对竹昔琴好。
竹昔琴心智虽还没恢复,对宣妃,却是极有眼力的好。
竹昔琴粘着然幽濯给第一次给宣妃请安的时候,安是不会请,但愣是对着宣妃,乖顺得像是一只终于见了主人的小狗,然幽濯甚至产生了看到竹昔琴身后欢快摇着尾巴的错觉。
宣妃被逗乐了,直笑。
虽然竹昔琴的家室配不上,看似还是个傻孩子,但宣妃心中有个地方莫名被她戳中,一阵一阵的暖。偶尔想到竹昔琴乖顺的模样,宣妃还会会心笑起来。这种感觉,哪里是这宏伟的宫闱所能比的呢?
总之,见了何尛回来,竹昔琴霸着然幽濯死不放手。然幽濯带着竹昔琴去宣妃的院子吃晚膳的时候,然幽濯还被宣妃笑:“什么时候养了个女儿了。”
然幽濯白了宣妃一眼,给竹昔琴添菜。
“哎哎哎,说一句还不乐意了。”宣妃边笑边摇头,蓦地想到什么,又有些怅然,“你从前,可从没这样过。”
“怎么样?”然幽濯下意识挑了眉。他觉得自己一直很正常。
“怎么说呢……”宣妃上下打量然幽濯,眉目间有一分无法形容的无奈,“你看,从前,你不会这样清楚的表达自己想要什么;不会明确的表达自己的喜怒;不会这样纵容一个人;更不会这样全心全意的照顾一个人;也不会……出现这样幸福的样子。”然幽濯初生那段,是被清妃照顾着,尔后才被送回宣妃手中,宣妃没有亲眼见证然幽濯孩时模样,便以为,然幽濯本身就是没有那样感情的。
宣妃认为,然幽濯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得到了这个然夕言的信任,得到了胥王爷这个位置。可偏偏,然幽濯被封胥王爷那段时间,他是最喜怒不辨、最阴沉的时候。
哪里见过他这样……令人放心的样子。
然幽濯很久没说话,尽是给竹昔琴喂饭。
宣妃以为然幽濯不好意思,便笑笑,没再提。
吃完晚膳后,然幽濯带着竹昔琴要告退,走出去几步,宣妃还没收回目送然幽濯的视线,而然幽濯回头,墨若夜幕的眼,竟闪烁着不多见的光芒,坚定的告诉宣妃答案:“只因为,对了。”
宣妃愣了愣,然幽濯转身,牵着竹昔琴走了。
何时那个喜怒无常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大人。
这般,能令人依靠的模样。
宣妃猛地低了头,以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将眼角泪花擦掉,笑骂已经走远的两人:“混账东西。”
她年轻时候做了很多错事,目的是为了挽回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一心闷闷不乐,想着也不能让他人好过,将自己困在自己所建立的牢笼之中,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她是权利不小的皇妃,为什么不高兴。她那么爱这个男人,可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心,她总是抓不住。
她以为自己的心结在于他不爱自己。
直到现在,仍是这样认为。
“只因为,对了。”宣妃轻声念叨,像是喃喃。
她不高兴,她不欢喜,她将自己囚禁起来,只因为……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爱这个男人。纵然她以为,自己深爱着他,可他不是她的良人啊,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这点,然幽濯比自己看得透彻。
宣妃觉得丢人又好笑,自己让自己的儿子给自己上了一节课。
这夜晚,有人喜忧参半,有人生不如死。
喜忧参半是指宣妃,生不如死是她儿子。
“睡。”竹昔琴固执的说,拽住然幽濯,不让他走。
没有然幽濯的陪伴,竹昔琴无法安心入眠,但她真的困极了。
一番争执下来,还是然幽濯无奈了,谁让他欠她的呢!于是然幽濯躺下,那句:“不许乱动……”还没说完,竹昔琴八爪鱼似的扑上来,结实将他抱住,睡着了。然幽濯还能说什么?
这事,也不算个事。
事情在于第二天清晨,一声尖叫穿破云霄:“啊啊——”
胥王府的丫鬟护卫们被这声尖叫弄得清醒了十几分,但还没理清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自家王爷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被人从房中推了出来,门又被重重关上。
众人看自家王爷。
王爷眼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眠。纵然衣衫凌乱、衣冠不整,但仍保持了冷酷本色,扫视下人一眼,一言不发。得嘞,是王爷的家事,他们凑什么热闹?管家将众人遣走,看了一眼然幽濯,不知是欣慰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声,也跟着走了。
然幽濯这才发话:“你……”
“别和我说话!”竹昔琴在里面提高几个音贝,一如从前,“我怎么还活着!”
然幽濯本还想好好和她说话,但竹昔琴一回复,一说话,就特容易触碰他的怒点。然幽濯握紧了拳,忍着怒意咬牙问她:“你的意思是你还想死一遍?”里面不出声,然幽濯要笑不笑:“好,好主意,我成全你,出来!”
里面的人立马软了:“没有……就好奇,问问。”
竹昔琴的记忆一直停留在然幽濯大婚那天,他们的支离破碎,伤感的情绪还没恢复过来,然幽濯和她说话的语气却亲密了许多,让她又想靠近,又害怕。
竹昔琴靠在门边,看向床边。想到刚才她醒来,就看到然幽濯一张放大了的俊颜,他一手拿着她的一缕头发观察,神情严肃得像是研究什么前所未见的东西。然后看她醒了,竟朝她温柔一笑。
这一笑笑得竹昔琴心跳加速,脸色通红,差点呼吸不顺畅。
自然,在呼吸不顺畅之间,她尖叫,把他赶了出来。
然幽濯知道她没有寻死的心了,语气也温和了些:“嗯,没死。”更多是说不出的欣慰。
“……你娘子呢。”欧阳舞意能让她在这里躺着?竹昔琴有些担惊受怕的,她纯洁得很!
然幽濯在门上敲了几下,答非所问:“开门。”
“不开。”竹昔琴闷闷不乐的,蹲坐在门前,把脸埋在双膝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觉得一回来就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她为什么还活着?爷爷死了的事情,就像刚才发生过的一样,脸上伤口的痛楚和山崖冷风刮过的滋味,像是上一秒的事情,可她下一秒,就到了然幽濯的床上?!
“三心二意不好。”竹昔琴老老实实说。她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吃醋了。
“你……”然幽濯想说的话被下人堵住了,下人匆匆跑上来,不要命的打断然幽濯的话:“王爷,早朝时间要到了。”
然幽濯收回了欲要敲门的手,权衡之下,没有给竹昔琴任何言语,走了出去。
听到然幽濯的脚步渐远,竹昔琴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不过听到随着脚步声远去的,还有一声她熟悉无比,却又有些变化的声音:“把门锁了,别让她出去,也别让任何人进去,回来后不见人,我……”
后面的话竹昔琴没听见,但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的。
一颗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算什么?囚禁?
欧阳舞意呢?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吗?
这一安静下来,竹昔琴就有了思考的时间。她深刻记得,自己掉下了山崖。况且,自己那些伤口,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恢复了。想到什么,竹昔琴惶恐的在脸上摸了又摸。
没有?再摸。
还是没有。
竹昔琴鼓起勇气,走到铜镜旁边,惊讶的照了又照——还是没有。
那道在她脸上长长刻上的一道疤,在骨头上都留下了痕迹的一道疤,居然没了!
不死心的竹昔琴在房内找了一圈,只找到一壶凉了的茶,还有一盏茶杯。她看也不看将茶杯打碎,用碎片在自己手上一划,将血引到茶壶之中。茶水没有任何变化,那点红快速扩散开,和茶水融为一体。
——她的纯血液也不见了。
若是纯血液,在血滴入水之中时,会有花的模样。
这是不是说明,她不是她了?师傅呢?师傅又去哪里了?竹昔琴脑袋乱成一锅粥,欣喜、惶恐,都是有些的。她欣喜在于,自己还活着,惶恐在于,她什么都不知道。
门外有人敲门:“竹小姐,是否要吃早膳了?”
竹小姐?这疑惑又多了一个,竹昔琴闷闷不乐:“不吃。”外面有人惊呼一声,似无意一声惊叹:“竟会说话了……”然后走远。竹昔琴更郁闷了。谁不会说话?!
这郁闷还没结束,过了正午,有人告知她然幽濯正在回来的路上,同来的还有淑杳皇后和两个皇子。竹昔琴没回话,心里郁闷乱如麻。又来个淑杳皇后?她和皇后有什么交情?皇子又来做什么?然幽濯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得,一个个疑问没有解决,还来了个棘手的人物。
宣妃。
有人掐着嗓子喊宣妃到,竹昔琴在房内汗毛直立,想到宣妃那个角色,心中有些沉闷。宣妃没法进来,只好在门外坐着,和竹昔琴说:“宝宝,醒啦?”
竹昔琴:“……”宝、宝?
“哎,是不是还有点迷糊?”宣妃善解人意问。
竹昔琴试探说了句:“王妃……”
宣妃终于听到竹昔琴的话,也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瞬间笑开:“什么王妃,胥王爷可没有王妃,唯一一个候选人在里头呆着呢。”
竹昔琴震惊了,一震惊,也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宣妃对她态度这样转变,而是脱口就说:“欧阳舞意她……”
“哎这孩子,还吃醋呢?”宣妃连连啧啧,“那孩子是我当时糊涂,才逼着濯儿选了她,是我糊涂。”
竹昔琴想说,自己没吃醋。
但这话她还在斟酌着能不能说,然幽濯和那皇后就赶来了——听人报幕的。
宣妃慌张起身,不知是对着谁道了一声:“见过皇后娘娘。”
“起吧。”女声很模糊,竹昔琴有些狐疑。
片刻,人群走到竹昔琴门前,竹昔琴看着这阵势,有些不妙啊。谁知下秒,那些人统统被皇后娘娘一声下去遣走了。竹昔琴觉得不对劲,想细听这个“皇后娘娘”的声音,可人一靠近门口,这门就被无情的拍打,竹昔琴的耳朵遭了殃。
“开门,乖徒弟。”这声霸气又不客气的声音,竹昔琴再熟悉不过。她从醒来到现在,终于有了一丝还活着的感觉,有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竹昔琴二话不说开门,想立马扑进何尛的怀里,可见了何尛,在拥抱的最后关头急刹了车。何尛怀里抱着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眼睛不同,双双盯着她,蓝色眼睛的宝宝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咯咯笑着,金色眼睛的宝宝呢,冷艳的看了她一眼,酷炫无比。
竹昔琴也是陪着他们玩过几个月的玩伴,如今竹昔琴长大了,他们三相互不认识,还真挺奇妙的。
竹昔琴的思绪只是更乱了,无端问一句:“我死……”死字才吐了一半,便受到然幽濯冷不伶仃的视线,竹昔琴吞了吞口水,只能改口道:“我睡了多久?”
“半年。”何尛说,拉着竹昔琴坐下,身后的丫鬟将门关上,以免这几人着了凉。
接着,何尛用了半个时辰给竹昔琴将了这半年的事情。她只简述了大概,并没把细节讲明了,比如说某人愿意用生命来换取她的重生这样肉麻的事情,何尛只用“然幽濯坚持让你复生”概括。
竹昔琴听完之后除了震撼,还有不可思议。
她最不可思议的,是遗约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她的重生。要知道,在这之前,遗约为了何尛还打算用她当靶子也不是没有过的。
竹昔琴沉沉的望着何尛,遗约为何尛改变了好多。何尛却以为竹昔琴是自责着,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颜来:“你不必太自责,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笑容却很牵强。
如果竹昔琴再自责下去,难受的只能是何尛,竹昔琴会心一笑:“我没自责。”还让她不可思议的太多了。欧阳舞意、谷玉、何尤繁、晨曳之类的这些人的纠葛,是她想都不曾想的。
更想不到,她原本安心将然幽濯托付的欧阳舞意,才是让她致死的真凶。
何尛总结:“归根到底,还是你太单纯了,怎么看起来衣冠楚楚的对你而言都没有衣冠禽兽的可能。”
竹昔琴两眼泪汪汪:“师傅你可没教我怎么看人是衣冠禽兽啊,再者那天他们大婚好好的,我哪知道欧阳舞意暗地里还不忘了我呢。”
何尛心思细些,竹昔琴说到“大婚”的时候,瞥一眼然幽濯,这厮的手握成了拳,表情看起来很是懊悔。
何尛叹了一声,刚开口说:“等你和然幽濯……”的时候,便被门外的丫鬟一声急促的叫喊打断了:“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竹昔琴心口一突,在何尛回话的时候,还沉浸在那声皇后娘娘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怎么了?有事不能好好说?惊扰到皇子你负担得起?”何尛神色一凛,初有了皇后娘娘的架势,猛地将门拉开,外面的丫鬟惊恐的跪下,战战兢兢地说:“奴婢、奴婢一时心急……”何尛皱了皱眉,没耐心的听她说完,便打断她:“说正事。”
“将军夫人早产,直嚷着要见皇后娘娘您,孙郝将军已经派了马车在外守候了。”丫鬟说完这一通,都快要哭出来。
何尛朝丫鬟翻了个白眼,略有些不耐。但她很快也反应过来,抱着然于安、然语菀就往外走,身后的竹昔琴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忠心耿耿的跟着何尛。下楼的时候,何尛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而竹昔琴过于急切,踩空了一层,重心略有不稳,正当她以为自己要从楼上滚到楼下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用力一带,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倒在然幽濯怀里了。
两人狼狈跌坐在楼梯间,最难堪的还是竹昔琴靠在然幽濯身上。
先前何尛和竹昔琴谈论这半年的情况的时候,竹昔琴就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何尛身上,刻意不去看然幽濯,可现在倒好,人就躺在她身下,供她欣赏呢。
竹昔琴的脸毫无征兆的红起来,急忙要从然幽濯身上起来,然幽濯却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眼睛一眯,尽是冷意:“你就那么急着要走?”那么急着要从他身边离开?昨晚上求着一起睡的还是她呢。
半年不见,然幽濯的身高比她印象里的高出一分,身子骨也比以前硬朗了许多,那迫人的气势,不仅没有消减一分,反而更令人不自在了。
只有然幽濯知道,看到竹昔琴差点摔下去的时候,他心跳的剧烈。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有下意识在操控自己,将她拉回来,力度的大小都不会掌控,让两人双双跌到了楼梯间,然幽濯这个做肉垫的,说不疼都是委屈自己了。
然幽濯只怕竹昔琴又出什么意外,这次不可能再好运气的复生一次,就真的是失去了。
失而复得的恐慌,只有然幽濯一个人明白。
然而竹昔琴这样急切于逃离的态度,让然幽濯莫名的恼怒起来,也顾不得人摔在楼梯上的疼,抓着竹昔琴不让她走。
看着何尛的身影真真正正的消失了,竹昔琴无力道:“我只是想快点追上师傅。”
“哪家早产,关你什么事?”然幽濯冷意道,身上挥发的气势咄咄逼人。
“你先起来,一个王爷躺在楼梯间算怎么回事……”追上师傅是没可能的了,竹昔琴试着让自己的手从他的束缚中逃脱,想从他身上起来。
而然幽濯却不依,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更得寸进尺的用另一边手环住她的腰,使她贴在他胸口前欲哭无泪:“我是王爷我想躺哪谁管得着?”
“你!”竹昔琴气极,想骂他你怎么那么无赖啊,可听着然幽濯急促的心跳声,心竟莫名软了下来,改口成:“怎么那么……孩子气。”
然幽濯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她,竹昔琴通红的脸渐渐平复下来,沉默半晌,还是竹昔琴先打破了沉默:“我好好的在这里。”
然幽濯依旧没说话,竹昔琴深吸一口气,把话补全:“我好好的在这里,陪着你,你不必患得患失,我很坚强。”
“可我不。”然幽濯似是叹息的说,仅仅三字,竹昔琴心中心酸。
他是在说,他不如她坚强。
“竹昔琴,你是不是过于坚强了。”
他道出她的全名,出口的话语沉稳而又缓慢:“从我一开始折磨你就是,活得跟小强似的不折不挠,还能活力四射的骂我,我本是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可后来觉得不是,我恨透了你这股小强的劲。
“欧阳舞意来找我的时候就是,你全身心表达的就是你没事,你极力撮合我们,你坚强了,我呢?
“我是患得患失,你总一声不吭的离开,一切事情自己承担,是,你是坚强了,可你想过我吗,你来,你走,什么都不必交代,潇潇洒洒,我呢?
“我甚至恨不得你脆弱得只剩下我。我恨不得欧阳舞意张牙舞爪的时候,你在我面前大哭一场或是和泼妇一样骂回去,这样,都好。我宁你知道我们有血缘关系的时候一五一十告诉我,告诉我你是我的妹妹,哪又如何,谁在乎。”
竹昔琴毫无征兆的哭出来,想说的、想反驳的有很多,可是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半天,竹昔琴哽咽出一句:“你第一次说那么多。”
然幽濯:“……”
竹昔琴不记得是听哪个说书先生说过,如果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那么这份爱里的痛苦永远是等价的。在她伤心失意的时候,自以为揽下所有痛苦的时候,竟不曾想过,然幽濯是否在她触碰不到的地方受着和她同等的痛苦。
“在我无措的时候,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扑到你怀里?你不会烦我吗?永远?”
“可以,不会,永远。”
竹昔琴抱紧了然幽濯,生平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勇敢。
这是世间最好听的情话,纵使只有短短六字。
竹昔琴斟酌许久,又问了他一句:“纵使,你已经麻烦缠身,我却仍无理取闹,即使那样……”
“只要是你,就永远不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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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得作者都哭了。(鬼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