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墨尘从暗道走回自己的房中,虽现在夜已深,镇远侯已经睡下了,可事关重大,叶墨尘还是拿着玉佩走到镇远侯的房外,轻轻的叩响了门。
里面传来镇远侯中气十足的声音,“谁?”
叶墨尘听了,就知道他爹还没睡着,他站在门外,恭敬而又礼貌的回到,“爹,孩儿有件紧急之事,还请爹爹移步书房。”
里面的人冷沉的应了一声,叶墨尘便转身去书房等着。
那块玉佩一直被他捏在掌心,玉佩光滑的表面已经沾上了一层细密的汗,不消一会儿,镇远侯便衣着得体的踏步进来。
叶墨尘双手把玉佩捧到他的眼前,“爹爹,可认得这块玉佩。”
镇远侯知道叶墨尘做事一向沉稳,这么晚了来找他,见面二话不说,直接拿出玉佩,眼睛便朝着玉佩看去,乍一看,那玉佩通透光亮,是一块好玉,可是当他看到玉佩上雕刻的那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时,心猛地一颤,下意识的拿过来,放在眼前细细查看,眼睛突地一亮,猛然抬头,惊诧的问,“这玉佩从何而来?”
他脸上那震惊的表情让叶墨尘松了一口气,心却又立刻提了上来,没有半分的懈怠,他深呼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爹,这玉佩可有来历?”
镇远侯狐疑的看了叶墨尘一眼,明日里都是他问什么,叶墨尘答什么,今日叶墨尘却一反常态,他心里微微有些好奇。
把玉佩捏在手里,他微微的勾了勾唇,威严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这玉佩自然有来历,尘儿,你可是有事瞒着爹?”
“孩儿不敢。”叶墨尘弯腰拱手行了一礼,态度谦和,举止有度。
不是他要跟镇远侯玩心眼,而是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所有的东西或者事物但凡让他父亲知道有利用价值的,他父亲都会不留余力且不折手段的利用。
唐婉在叶墨尘的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虽然――他也曾利用过唐婉,或许现在也正在利用着唐婉,可他的利用,都是为了日后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只与爱情有关,与权力和利益没有丝毫的关系。
“爹。”叶墨尘站直身体,不卑不亢的与镇远侯对视,那样姿态,有一种朋友之间平等谈话的感觉,而不是儿子对父亲的模样,“我现在只想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如果真如我心中所想,我自会跟爹说玉佩从何而来。”
镇远侯微微眯了眯眼,审视的目光在叶墨尘的脸上流连,重新打量了一番,他竟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这个儿子,平日里那个言听计从,从不反驳,也不会反抗的儿子竟然不见了。
“呵……”他轻笑一声,“这么想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想来拥有玉佩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叶墨尘用力的抿唇,不发一言。
这是他第一次与他父亲博弈,也是他决定从现在起要脱离他父亲掌控的日子!
镇远侯似乎感觉到从叶墨尘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他挑了挑眉,转身走到书桌后,在太师椅上坐下,那块玉佩一直被他紧紧的攥在掌心,就像握着绝世珍宝一般,不愿意放手。
“好。”他率先妥协,却也不忘威慑,“我可以告诉你这块玉佩的来历,但是,尘儿,你要记住,你生是我镇远侯府的人,死也会是我镇远侯府的鬼,老子永远都是你的父亲!”
叶墨尘不骄不躁的又行了一礼,“孩儿自当明白。”
镇远侯把玉佩拿到眼前,眸中立刻闪现出一道光,权利的欲,望,未来的希望无不显现出来,“这块玉佩就是当年皇上送与心爱之人淑妃的信物!也是大皇子当年被抱离宫中,身上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叶墨尘虽早已猜到,可从镇远侯嘴里证实这件事,他的心中还是激起了一阵旋风,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唐婉便是皇帝的亲孙女,唐梓诺便是皇帝的亲孙子,而唐梓诺更是可以跟太子争夺皇权的唯一的人!
心中虽有波澜,可叶墨尘面上却不露声色,就像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面无表情。
“尘儿。”镇远侯虽城府深,但是在面对这样的诱,惑时, 他还是有些绷不住了,迫不及待的问,“你该告诉我这块玉佩你是从谁那里拿来的吧?”
叶墨尘单手背在身后,直视着镇远侯,低低的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是在地上捡的,想来父亲也不会相信。”
镇远侯脸色忽的一沉,凌厉的目光警告的扫向叶墨尘。
叶墨尘不惧威胁,毫不在意的笑笑,走到一旁坐下,“爹,这么多年了,孩儿从未对你提过任何要求,也从没有求过你。”
看来这是要谈判的意思了。
镇远侯讥诮的弯了弯唇,“你想说什么?”
叶墨尘跟着笑了笑,一样的讥讽,“爹啊,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没被你扔进军营之前,我有一只燕子风筝,我很喜欢那只风筝,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就会在院中放,你难得的回来一次,看见我在放风筝,你当时就抽出剑一下将风筝线斩断,我望着那只断了线的风筝在我眼前越飘越飘,你知道,我当时真的很伤心,只是敢怒不敢言。”
镇远侯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目光也更加凌冽了几分。
叶墨尘嘴角的笑意加深,接着说,“后来被你扔进军营,我跟一帮男人在一起,没有孩童的乐趣,整天就是练功,训练,我也敢怒不敢言,可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木雕的玩偶,我在无聊的时候跟它说话,我在寂寞无助的 时候也跟它说话,我就这一个小小的秘密,还是被你发现了,那个木偶当时就被你用剑劈成了两半,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的人生是不应该有丝毫的快乐的。”
镇远侯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手指恨不得要捏碎掌心中的玉佩一般,指节泛出了狠厉的白色。
即便是这样,叶墨尘依然自嘲的笑笑,“今日之前,我从未违背过你的任何意愿,我就像你手中的一把剑,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今日,我想告诉你,我不是你手里的剑,我是你的儿子,如果你只当我是剑,那么总有一日,我这把剑杀的最后一个人……只能是你自己!”
“混账!”镇远侯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吼,低喝出声,“我养你这么大,我给了你别人梦寐以求却挤破脑袋也得不到的权利,你现在竟然告诉我,你要杀我?”
“不!”叶墨尘摇摇头,“我不是要杀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父亲,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我自己的思想,也有我自己的信仰,我想要保护的东西,不管任何人,谁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必六亲不认!”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叶墨尘的牙缝里挤出来的,那股子狠劲,丝毫不逊于镇远侯一分,反而还有过之而无及。
镇远侯一听就懂了,这孩子是遇上自己喜欢的姑娘了,冲冠一怒为红颜,也算他是条汉子!
或许是因为曾经作为父亲,他斩杀了一切儿子的爱好,所以儿子害怕他,但现在儿子的翅膀长硬了,虽然现在没有飞走,但如果他再次做出伤害儿子的事,儿子恐怕不但会飞走,还会……
镇远侯没有往下想,也不敢想,他都活了这一把岁数了,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更何况现在朝局动荡,今日不知明日事,如果他想安享晚年,还要依赖这个出类拔萃的儿子。
“呵……”他挑眉笑了笑,“我明白了,尘儿,你是在警告爹爹,不要触及你的底线。”
叶墨尘低头颔首,“儿子不敢。”
“你有什么好不敢的?连六亲不认的话都说出来了!”镇远侯似乎还有些得意,“不愧是我的儿子!够狠,够胆识!”
他把玉佩放在书桌上,手指轻轻的敲了敲,“你这番话想来跟这块玉佩有很大的关系吧?”
叶墨尘目光看向那块玉佩,眸光忽然变暖,眉宇之间竟漾着一股淡淡的温柔,“是,这块玉佩是从我喜欢的姑娘那里拿来的,这是他父亲的玉佩!”
“哦?”镇远侯震惊的猛然起身,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看向叶墨尘,“你喜欢的姑娘?”
这时候,镇远侯忽然想起来,曾经管家跟他提起的满月村的事,当时他只认为叶墨尘是想让那个丫头帮他们种地,现在仔细一想,倒像是叶墨尘把自家的地交给她赚钱!
他猛地一声咳出声,后知后觉的叹了口气,“你不要告诉我,就是满月村给咱家种地的那个乡野丫头!?”
虽是问句,却带了几分确定的语气,叶墨尘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镇远侯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是真没想到啊,自己的儿子居然真的看上了那个乡野丫头,可戏剧的是,那丫头竟然是皇帝遗落在外的亲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