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苏星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可是有些人的心情就未必很好了。
孟令国这段时间就非常愤怒。
他的权力因为那个财务制度,被苏星晖剥夺了几乎一半,现在,他分管的财政局被查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的同学牛承进被纪委立案调查,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财政局被查出了大问题,这不仅仅是他脸上无光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他还要负领导责任,为此他还要向县里的主要领导做解释。
而牛承进的下台,对孟令国也是一个沉重的损失,现在换上来的马超然,跟孟令国完全就不是一条心,这意味着,财政局的这块阵地,只怕也保不住了。
孟令国心里那个恨呐,别人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完了也就算了,可是这苏星晖,他的火怎么烧起来没完没了的?而且几乎他每次烧火,孟令国都要受到损失。
那一次他搞什么新的财务制度,一下子把孟令国的签字权给收了回去,那一次他拿经济开发区开刀,孟令国的女儿孟德芳就被踢出了管委会,这一次他搞什么审计,结果孟令国的一员大将又落马了。
这让孟令国十分恼火,他觉得苏星晖这就是特意在针对他,苏星晖肯定就是想独揽大权,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他,现在弄得可好,他这个常务副县长的权力全没了,还不如聂鑫和杜长风两人风光。
这一天晚上,孟令国去了县委书记袁义福家,在袁义福家,他看到了县委副书记廖琨和县委办主任吴正经,袁义福见孟令国来了,微笑着说:“令国同志来了啊,来,在我家喝几杯。”
孟令国道:“书记,我现在哪有心思喝酒哦。”
袁义福道:“为什么没心思?为了牛承进的事情?牛承进虽然跟你是同学,但是他做的事是他的事,跟你没关系嘛,该喝酒还是得喝酒,来,坐下,正好该书记跟老吴也在这里,大家一起喝几杯。”
袁义福让他们坐下喝酒,又让自己的老伴再去炒几个菜,孟令国也只得坐了下来,喝几杯酒也好,要不然他这些都憋在心里,迟早要憋出毛病来的。
他们都是惯于掌握权力的人,一朝手中无权,那种郁闷是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的。
袁义福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频频向他们敬酒,在他家喝的酒也是好酒,喝的是茅台,要知道这段时间由于新的财务制度,他们已经很少在外面大吃大喝了,像这茅台酒更是几乎喝不到了,今天喝了茅台酒,让他们又重温了一下过去的味道。
喝了几杯酒,孟令国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对袁义福道:“书记,他这样搞,你就真的忍得住?”
孟令国没有说苏星晖的名字,只用了“他”来代替,可是在座的,谁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袁义福呵呵笑着说:“这有什么忍得住忍不住的?”
孟令国道:“他完全就是在挑战您的权威啊,您算算,他上任至今不到三个月,都搞了多少事情了?”
孟令国这一开炮,吴正经点头道:“是啊,他是有点太不像话了。”
苏星晖烧的这几把火,对吴正经来说也是一种损失,至少他也不能在外面大吃大喝,随意报销单据了,以前他是县委办主任,是专门管这个的,在这方面,他的权力是很大的,他对苏星晖的意见当然也不小。
廖琨道:“是啊,书记,我看再这么下去,以后他只怕要骑到您的脖子上拉屎拉尿了。”
袁义福把脸一板道:“老廖啊,现在大家还喝着酒,吃着饭呢,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什么拉屎拉尿的?”
廖琨讪笑了一声道:“我也就是那么个意思,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么狂。”
袁义福哼了一声道:“我看就是因为你的连襟现在被纪委审查了,所以你才看不惯的吧?”
廖琨一下子被袁义福说中了心事,他也有些尴尬,他连忙端起酒杯,跟孟令国喝了一杯酒,以作掩饰。
前几天被纪委立案审查的粮食局的陈局长,正是他的连襟,陈局长被立案审查之后,廖琨的小姨子到廖家哭天喊地的,要廖琨救陈局长,可是廖琨也救不了啊,陈局长违纪违法证据确凿,搞他的又是苏星晖,廖琨能有什么办法?
今天他来找袁义福,也就是想试探一下袁义福的口气,看看袁义福有没有办法救一救陈局长的,至少让他不要蹲大牢,哪怕不当局长了都行啊。
这些天,廖琨的老婆天天在家唠叨,说廖琨没卵用,自己的连襟被人搞了他都没办法,廖琨这也是被唠叨得实在没有办法了。
其实,前段时间苏星晖烧的这几把火,对廖琨的影响说实话不是很大,除了公务接待少了一些之外,廖琨的权力并没有受到影响,因为苏星晖还是很守规矩的,县委这边的工作,他很少插手,他插手的都是县政府那边的工作,是名正言顺的。
所以廖琨一直没跟苏星晖起什么正面冲突,他也一直避免跟苏星晖起什么正面冲突,他的心态就跟鸵鸟一样,先把自己藏起来再说,希望苏星晖的炮火不要误伤到他就行了。
可是现在苏星晖的炮火还是伤到他了,他也不能不做一些动作了。
孟令国道:“书记,我们可都是唯您马首是瞻的,您可不能眼看着他这么嚣张了啊!”
袁义福道:“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是人家势大,他做的事情也都占着理呢,你们的人也都是不争气,要是争气点,让别人审去呗,审不出问题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出问题?别人审计出来的问题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也不好说话啊!”
孟令国道:“这算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吃吃饭,喝喝酒,报销了一些私人单据,挪用的公款还上不就行吗?以前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何必非要把人搞下课?我看这就是对人不对事。”
廖琨也说:“是啊,能有多大事情?以前大家不都是这样吗?也没见出什么事情,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行了?他就那么清廉?我看也不对嘛,他还经常开一辆奔驰呢,这就不是问题?我看我们也可以让上级纪委来调查一下嘛。”
袁义福道:“这个心思你就别想了,那辆奔驰的事情,以前他在昌山的时候就有人举报过,可是后来怎么着?他没事,那些举报的人,个个都倒霉了,组织上也有了定性,他开这辆奔驰,不算问题。”
吴正经骂道:“TMD,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孟令国道:“书记,那咱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如果都像他这么搞,大家当这个官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再去当老百姓,还能做点生意发财呢,现在吃也不许吃,喝也不许喝,发点钱也不允许,他苏星晖也太霸道了!他还不是书记呢!”
喝了几杯酒,孟令国终于没有了顾忌,直接说出了苏星晖的名字。
袁义福道:“怎么办?先忍着,我看呐,让他越嚣张越好,他这样做,是得罪了全县的干部,我看迟早有一天,全县的干部都反对他,不要忘记了,他的选举还没开始呢。”
袁义福这话一说出来,大家对视了一眼,都心领神会的笑了,是啊,苏星晖还没经过选举呢,现在他还只是个代县长,要想把这个代字去掉,他还必须要通过选举,得到多数选票。
可是现在苏星晖这样一搞,把全县的干部都给得罪了,要知道全县大多数人大代表都是干部呢,他得罪了这些干部,就等于是得罪了大多数的人大代表,到时候他再牛,人大代表们都不投他的票,他也当不了这个县长。
等到选举的时候,他们这些县领导再借势推波助澜一番,这事就妥了。
吴正经心里有点慌,他问道:“书记,要是他真选不上县长,这事您不得要负责任?”
选举是非常严肃的事情,要是代县长没有选上县长的话,这是一起严重的ZHENGZHI事件,作为县委书记的袁义福也是要负ZHENGZHI责任的,被上级批评一顿都是轻的,弄不好他这个县委书记都得被撸掉。
孟令国和廖琨也都看着袁义福,他们希望袁义福能够承担起这件大事,而他们又不希望受到什么牵连,这种心态是非常矛盾的。
袁义福放下手里的筷子,他沉吟良久之后道:“反正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当完了这一任县委书记,也该退下去了,早退几年,晚退几年,也没多大关系,没事,大家继续喝酒。”
几人一起端起了酒杯,对袁义福道:“书记,来,我们一起敬你一杯,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都永远是我们的书记!”
袁义福端起了酒杯,跟他们碰了一杯,一仰脖,把那杯酒一饮而尽,在一仰头的那一瞬间,他笑得跟一只老狐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