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结界扩张开来,笼罩了整段城墙,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明白过来究竟要发生什么的那一瞬间,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盾剑变形为单手宽刃剑,刺穿每一个使用者,除了已经跑到了结界之外的建州奴儿高手。
那一瞬间天地静默。
那一瞬间万人惊骇。
那一瞬间,就连远在指挥营帐的街挽留,还有哈兰玄冥都感觉到一阵心灵上的悸动。
“黑天煞?”结界之外的建州高手,满脸绝望地看着结界之中,齐刷刷倒下的172个正黄旗的勇士们。
一切都不可挽回了,那一瞬间之后,靠上城墙顶端的云车中,只能走出手持普通兵器的正黄旗勇士。
神兵,可不是路边摊上的什么小玩意,就算集合一个帝国的力量,大批量装备部队也绝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像银尘那样掌握工业级别的制造能力。
……
战斗打到了中午的时候,忽然停顿了。
北国人暂时鸣金收兵,而城墙上面,除了一位分神十一重的高手被人熔断了神兵投降了之外,其余的北国人,全部战死了。
银尘站在城楼一层大厅里,静静听着伤亡的报告。
“已经阵亡了五万了?”魔法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
“是的,我们那边,建州人和奴兵还有黑羽军一起攻上来了。红衣大炮也真压不住。”
“明天吧,明天给你们配几门火炮。”银尘没想到失去了火炮的支援,建州奴儿居然能这么凶狠。
他知道,自己手上能用的兵员一共只有三十万,如今,去了六万多,加上受伤战力下降的,只有二十二万士兵能用。
而北国,至少还有九十万大军!
北国面对这次攻城战,很可能连统帅和伙夫都要登城参战了。谁都知道,夺下潘兴,等于昭告天下,第七王朝覆灭,第八王朝建立。
银尘就算不知道北国皇帝的身份,也依然能感觉出来,那位皇帝的决心。银尘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世上有些人的野心,就是不和一般人一样大,有些人,就是将整块大陆,整个世界,看成自己的私产,而北武帝就是这号人种,大脑回路和普通人类不一样。他肯为了歼灭一个张家动用黑羽军,为了一座这么大这么重要的城市,也绝不吝惜牺牲一百万人,以及她手下所有值得信赖的将军。银尘甚至觉得,北武帝要是有原子弹,早就用上了。
他敢肯定,北国的皇帝,绝对有本事让这一百万人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现在,他要以22万人硬拼90万人,以农耕文明的军队对付游牧文明的军队,而不是如同他想象的那样,以工业文明的军队来对付游牧文明的军队,从一开始,他其实就不应该对这样的胜利有任何期盼。
可他不想放弃,他放弃不了自己心中那种奇怪的正义感。
银尘转身准备上楼,宽大雄伟的城楼的二层,就是他如今的办公地点和居所,只有一半的房间能用,另外一半的房间被封锁着,放着他从天国紧急生产出来的机器。
这些机器的精度都不高,也造不出什么像样的复杂东西,但是生产火炮应该够了,他准备去取点刚刚加工出来的几门炮――魔法师不可能不明白,只有北面有大炮是不行的。
就在此时,战鼓声,又从外面传来。
也就在这时,陈友士急匆匆地,甚至可以说慌慌张张地跑来道:“大人不好了!城里面,城里面的血滴子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闹起了暴动!”
“城外的北人,这么快就准备好再来了吗?”银尘根本没有理会陈友士,或者准确地说他根本没有理会陈友士报告的消息,只是在向上的楼梯的第一级上停下来,问华斩风。
“是的……这次是建州奴儿们的大僧正亲自带队,用了邪法,导致我方将士不敢开炮。”
“邪法?”银尘感觉十分好笑:“这世上没有什么邪法能够阻止机器运作,除非你拆了机器。”
“可是……”华斩风面色黑黄,欲言又止,显然有些苦衷说不出口。
“好吧。”银尘转过身来,越过两个远比他雄壮金甲男人,朝门外走去:“我倒要看看这世上还有什么我对付不了的邪法!”
银尘出来,站在多扣后面,朝下一望,脸色就变了。
城楼下面的北国军队果然大变样,只弄了两辆云车,还有被人抬着的,四把云梯,后面就是和早上一样的大批的长枪兵,中间也混杂了一些以前没有遇到过的重斧兵和长鞭兵。这都没什么,关键是在云车前面的那些被驱赶着的人,并不是往常的奴兵。
那是一群群光着身子的女人,期间夹杂着不少女孩子,她们一丝不挂,双手向后捆缚着,被串成一串一串的,仿佛被放牧的牛群一样被后面的建州奴儿们驱赶着,哭哭滴滴地朝前走,她们中的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恐惧混合着入秋以来渐渐趋向寒冷的天风,在她们细嫩的皮肤上留下成片的鸡皮疙瘩。她们中的大部分人走得踉踉跄跄,不少女孩子忽然就摔倒了,然后被迅速赶到的骑兵用长枪乱戳而死,没有倒下的女人都发出一阵阵悲呼,也更小心翼翼地防止自己跟着倒下。看得出来,她们中很多人都因为下身剧痛而迈不开腿,走路艰难。
这是如同日本军国主义的一幕。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邪法?”银尘指着城楼下面问,他的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因为又有一个小女孩忽然摔倒,被乱枪戳死,那女孩至死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显然,是在之前就晕过去了。
“是的。尊上,你看那些女人后面,有一排空车,车上的旗杆上挂着的,就是女人的月经布子,那玩意一竖起来,我们这边的将士都不敢开炮,据说对着光身子的女人和女人的秽物开炮,要炸膛的。”
“去他妈的邪法吧!叫将士们开炮……不对,我亲自去开几炮,看看到底炸不炸!”银尘转身要走,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又扭头看了一眼城下,此时他满眼看到的,都是柔软粉嫩的躯体。
“不对!”他忽然发现这些可怜的,被当做抵挡大炮轰击的邪术的女孩子中,不少人的的头发都是黄色或者红色的。
“这些人,不是京城里的那些……”
“她们都是奴兵的妻子或者女儿,前几天京城里的那些,不是还没有被玩够,就是已经被玩死了,我国与北国之间的血海仇恨,其实就是这么来的,他们从来不把我国的女子当人。”华斩风咬牙切齿。
“我们自己拿女人当人么?”银尘冷笑一声,华斩风听除了尊上的声音里,滚动着远比自己这边多得多的愤怒。
“让将士开炮,不从者军法从事!”银尘说着,面向城墙退后一步,两手之间,变出许多吧剑。
那是从吊坠链接的空间中取出来的,备用的剑。
他将剑插在地上,双手各自握住其中的一柄,白银色的眼睛里浮现出许多行金色的代码,手中的两把开始变形。
长剑周围的虚空中,迅速析出金属颜色的冰冷液滴,附着在剑上,长剑软化,变成飘忽不定的液态金属,无尽的冷风从四周汇聚而来,形成旋转着的风眼,风眼中心,长剑膨胀成双手大剑,双手大剑膨胀成巨剑,巨剑膨胀成更加巨大的未知的钢铁构件。
厚重的圆筒成型了,圆洞下面出现了冷硬的钢铁支架,一层绿色的迷彩涂装也慢慢从那银亮色的金属表面浮现出来。
城楼下,队伍还在前进,而无论城楼上还是城楼下面,都忽然间一片沉默。
被银尘暂时控制住的禁军战士,依然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开炮,而下面缓缓压上来的建州奴儿,也连弓箭都不放,就这样沉默着,沉凝地压迫而来,云梯,已经先一步搭上了城头。
银尘此时已经顾不上手下的士兵抗命的问题了,他左手的长剑变成一座雄伟又造型诡异难看的雕塑,一堆钢铁支架支着一根粗大的圆筒,圆筒可以上下左右调节方向和仰角,冲着地面的一端封闭着,冲着天空的一端,敞开着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华斩风身边,定海波怔怔看着银尘摆弄出来的巨大“玩具”,脸上爬满了崇拜和恐惧。
“尊上……打算和北人摊牌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却完全说不出一个字。
闯过东海秘境的定海波知道,银尘那些冷冰冰的钢铁构件,究竟是什么。
银尘握住的另外一把剑已经被他融合进了那朝向天空的圆筒之中,在蚩尤万化术之下变成一枚细长的,没有任何装药的地对地战术导弹。那也不过是比毒刺稍微粗一点,长一倍东西而已,其实两个人就能扛得动了。
银尘拿起第三把剑,将其他的剑又收回去了,他手中的长剑再次膨胀变形,变成一套观瞄和操作系统,融合进这架不能移动的巨大机器之中,比起这件毫无疑义的现代化武器的完全形态,银尘省略了整个车载系统,和所有的后勤保障措施。
简易对地战术导弹系统,没有装药,没有能源,自然无法开机。这一套简易的发射系统,此时真的不过是一座后现代风格的雕像而已。
白银色的手掌轻轻按在操作台旁边的铁护板上,金色的光流从皮肤下面浮现出来,勾勒出古老神秘的回路,如同巨大的爵印。四周汇聚过来的风暴忽然凝固,变成火红色的玻璃,在下一秒又忽然碎裂开来,化为点点火光在空中飘荡。原本已经有些凉意的秋天的空气中,反常地窜入夏至的燥热,毗邻浮血河的湿润的潘兴城周围,陡然出现沙漠般的干燥。
操作台上漆黑一片的屏幕,忽然亮起,出现了简单的示意图,没有数字影像,只有一些点和线条,看起来枯燥无比。白银色的魔法师身上金色的光路,仿佛根系一样缓缓延伸到操作台上,延伸到圆筒上,延伸到支架上,金色的光芒沿着这些忽然变得庞大无比的回路,加速流动。
光芒在流动了三个呼吸之后就消失了,天地间再次有了声音。
云车巨大的茶论碾过的声音,被当做的邪术载体的女人们的低声哭泣,以及建州奴儿们颇有气势地口号声,都再次传到了城墙顶端,仿佛刚刚那一刻,城墙下面的人,被装进一只硕大的无比的玻璃罐子中,和城楼上的禁军隔绝着一样。
圆管的仰角变高了一点,圆形的屏幕上,大片的光斑终于到达了准星所在的位置。白银色的魔法师毫无犹豫,毫无怜悯地按动了发射电钮。
巨大的炮击声,终于在这个没有炮火的午后轰鸣起来。
……
远在建州奴儿指挥大帐中的纳诺蝮蛇,在几秒钟前还讥笑地望着那曾经绝对不可一世的暗金色城楼。
“哼,什么南国禁军,还不是给老夫玩弄于鼓掌之间?不过一群胆小如鼠,循规蹈矩的懦夫而已!一点点女人的经血,就能挡住大炮的是神威,那你们有再多的大炮,再多的先进武器又能如何呢?战争,拼得永远都是勇气!”
他正得意着,正快意着,正琢磨着攻杀进城里之后,该如何烧杀抢掠,如何亵渎这座天下第一城,如何凌辱奴化皇室的嫔妃,让自己“先进无比”的建州奴儿文明,深深根植于南国文明的首脑,以确保将来的某个时间点上,建州奴儿可以同时在凤凰城和潘兴城登高一呼,深受奴化教育熏陶的天下文人能群起响应,成就建州部落的永世霸业呢。忽然感觉眼前一亮。
那是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亮,视野之中一片纯白,纯白之后一片通红。瞳孔之中,才有火烧的刺痛接触到了他那洁白细嫩的肌肤。
“走水啦!”他顺手抓起身边的蛇头木杖,狠狠一顿地,环状的罡风爆发出来,理应随着他的声音远远传播开去。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应该说,他在那一刻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