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堂几日不开张,终于迎回了两位大夫,病患们一早便来看诊。许仙忙着为几位病患看诊,又要自己碾磨药材,白素贞则在他身边拨打算盘核对账目。
奇怪,这个月的蛇胆追风丸怎么一单都没售出去?
白素贞正要问,一位老者一瘸一拐地走进保和堂。
“白娘娘,我的风湿症又发作了,我来买些“蛇胆追风丸””
“您稍等,我这便去取。”
白素贞正要去药柜拿药,许仙却走到了老汉的面前。
“老丈,咱们保和堂以后不卖“蛇胆追风丸”了。我这儿有一道“防己黄芪汤”的方子,治疗风湿症的效果很好,而且价钱比蛇胆追风丸还便宜一半,您老要不要换这个试试?”
白素贞打开药柜,看着贴着“蛇胆追风丸”的位置上明明放着整整齐齐的几十盒药。她的手禁不住一颤。
身后,病人正忙不迭地接过许仙递过来药包,不停地道谢。
“这药价格能便宜一半?那真是太好了!风湿病得长期吃药,药贵了还真是有些消耗不起。许大夫您真是宅心仁厚啊。”
“您过奖了,替病人打算是大夫的份内事。”
白素贞若有所思地看着许仙,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查点了所缺的药材,白素贞走到保和堂后院。
她将药切片,摊开放在簸箕上,摆在院子里树荫下晾晒。
小青帮她摆放着药片,听她讲了刚刚的事儿,随口道:“姐姐是说,铺子里明明还有“蛇胆追风丸”,但许大官人却不肯卖给病人,而是用草药代替?这不挺好的么!蛇的命就不是命?凭什么杀蛇医人啊……”
白素贞神情恍惚,忽地刀便切到了手。
小青吓了一跳,连忙去找药替她包扎,“姐姐,你没事吧?怎么忧心忡忡的样子?”
白素贞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小青,你觉不觉得,官人最近有些怪怪的?”
“不觉得啊。姐姐,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二人正说着话,便听到保和堂内传来了张玉堂的声音。
“许大夫,您在啊。小青姑娘呢?”
小青嫌弃地道:“他怎么又来了?”
白素贞点了点她的额头,“人家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青翻了个白眼,“他是救了我,我也救过他,我跟他早就扯平了。”
二人边说话边朝着前厅走去。
张玉堂将一个罩着布的笼子放在桌上,朝着四周看了看。
“小青不在最好,她胆子小,免得吓着她。我今儿可猎着好东西了!”
小青正要掀帘子出去,听到张玉堂这么说,脸顿时拉了下来,她停住了脚步,想看看那张玉堂又搞什么鬼。
“好东西?”许仙走到那笼子边,掀开布朝里面一看。
许仙想了想道:“这里面的东西,我五百钱买下可使得?”
张玉堂爽快道:“行啊,您说多少就是多少。”
张玉堂得了钱,将笼子递给许仙。
许仙却将笼子推了回去。
张玉堂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许大夫是不是嫌杀蛇麻烦?我来帮你弄妥当。”
他就要掀开那罩布,许仙却按住了他的手,“等等,张兄弟。我买了这条蛇,是不是就能由我处置?”
张玉堂点了点头。
“那好,可否帮我将它放归山林?”
“放了它?许大夫,这可是十分稀罕的赤练蛇,难捕得很。好多医馆争着要的!”
小青在门帘后听到张玉堂的话,顿时脸色一暗,就要出去,却被白素贞拉住。白素贞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许仙道:“张兄弟,前些时日我遭逢大难,死里逃生,便想着多做些善事。也算它运气好吧,遇到我这个需要放生祈福的人。还有,捕蛇是个危险活计,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捕蛇了。”
张玉堂被许仙说得一愣一愣地,但还是憨厚地笑了笑,“您说的我听不懂,不过你说不抓,我不抓就是了。”
白素贞将小青拉到了后院,小青则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这个张玉堂,真是死性不改!”
白素贞咬了咬唇,脸上显得有一丝慌乱,“小青,我觉得这事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啊?”
“官人好像特别不愿意蛇类受伤害,他为何要这般做?”
“姐姐,你别担心了,反正他也不知道咱们是蛇。”
白素贞摇摇头,“未必啊,小青。你忘了,官人他之前特别讨厌蛇,如今怎么又变了?而且前几日,我看到他竟然在看魏氏富学堂新付梓的三卷《搜神记》,这几卷书收的都是精怪故事。你说……他是不是全部记起来,猜到我的身份了?”
小青听了,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姐姐,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咱们偷偷看看他最近都在干什么,便知道了!”
说完,小青拉过白素贞,一阵耳语。
两人见许仙要出门,忙隐了身形跟了出去。
许仙穿过小巷子,来到一间茶肆中。
说书人说书告一段落,他讲的精怪故事尤其精彩,众人纷纷叫好。许仙上前一步,将一块碎银放在了说书人面前。
许仙道:“这位先生,在下心中尚有疑惑,还想请教先生。”
说书人收了银子,心情不错,“有什么要问的,你便问吧。”
许仙问道:“您刚才讲的钟馗是鬼,为何他便是除魔卫道的门神,而其他妖魔却被列为邪祟?”
“妖孽害人,钟馗救人,异类也有善恶之分嘛。”
许仙听了,点了点头,“没错,世间万物有灵,人与妖,皆有善恶之分,不该以偏见视之。老先生,您说钟馗斩妖除魔,我还想知道,这妖该如何除?它们都惧怕些什么?”
说书人道:“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对付不同的妖有不同的方法。它们的原形怕什么,它们就怕什么。比如吧,虫类的妖就怕鸟,蛇类的妖就怕雄黄……”
许仙恍然醒悟道:“怕雄黄?原来如此。”
“是啊,妖是邪祟,惧怕一切正气的东西。黑狗血、五帝钱都可以伤妖,特别是一些寺庙求来的灵符,都能防身辟邪啊。咳――不过嘛,这都是故事里传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妖居然这般脆弱,这么多东西都能伤到她……”许仙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就在此时,身旁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施主既然对除妖这般感兴趣,贫僧或许可以替你解惑。”法海不知何时走入了茶肆,目光炯炯地盯着许仙。
许仙抬眸,与他对视,二人眼神中都带着试探之色,一番交锋后,许仙点了点头。
“有劳大师了。”
许仙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朝着茶馆外走去。
西湖旁,阳光落在湖面,湖水中如同有碎金闪烁跳跃。
许仙与法海在风雨亭对弈,棋盘之上,黑白双龙绞杀,战况难解难分。
许仙落下一子,微微一笑。
法海道:“施主步步为营,好棋法。只是,如今你已身在局中,若不能下定决心,以快刀斩乱麻,此局怕是要输。”
“都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事事皆会留下一线生机。可大师却杀伐果断,紧紧相逼,倒不似出家人了。”
法海拿着棋子的手一顿,目光犀利地看向了许仙。
“我劝施主跳出风月局,你却让我手下留情。你可知何为“道不同不相为谋”?施主死里逃生已属不易,这般执迷不悟,又是何苦?”
“落子无悔,人品如棋品。大师,这不过是一局棋而已,输赢转眼成空,何必执念在心?世间万事,又岂能都在大师掌握之中?”
许仙说着,落下一子。霎那间,棋盘上的白子便尽数被黑子围困。
“平局,这怎么可能?”法海诧异地惊呼一声。
许仙微微一笑,“世事如棋,在你心中,黑白厮杀才是天道,可在我心中,黑白共存也未尝不可。天下有人,也有妖,既都在天道之中,大师何必厚此薄彼?”
法海盯着棋局,久久不语,最终他叹息一声。
“以施主之能,完全可以赢了贫僧,你却选了和局。贫僧服输,出家之人不会言而无信。我既无法赢你,便不会找白素贞麻烦。”
“多谢大师。”
法海取下一颗念珠递给许仙。
“与妖相伴,安危终是难测。贫僧再给你一次机会,若需相助,请将此物向东抛出,贫僧自会解你困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