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什么?
很多人是这样解释,錢是金属旁边,有两把戈,也就是说,这意味着要用武器去夺取的东西,财富。
哪怕只是一个古字,也已经血淋淋赤果果的将所谓的财富本质告知你了。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寓意,老祖宗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财富如若没有武力的保护,就几乎不能称其为钱,钱,需要有武力作为支撑。
金钱是离不开暴力的。
当然了,由于某些特性,你无法使用暴力把全世界所有的财富都搞到自己手里,但失去暴力的庇佑,失去财富却是分分钟的事情。
民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原本还被彭文正的完蛋而伤心的民众,现在却眼巴巴的想着自己也要分一份儿,即使没有给彭文正送过钱的,也想起某某年在官府手上吃亏了,自然想顺手讨回来。
这种时刻,人类的记忆力和创造力是无与伦比的,好在长老们早就通过许多渠道,去了解彭文正的事情,这人也不是管刑名事务的人,自然没有多少冤案,最多是在自己管户籍档案,或者收税等事的时候,上下其手捞好处。
许多好处还是不能见光的,哪怕是行贿者也不好意思跳出来,当然了,流氓无产者这个时候最喜欢上蹿下跳,不过,这种大家一起分钱的场面,也不需要多么的和谐。
江阴处于一个很告诉的运转下,虽然彭文正抄家的所得,非常正常的流入到了那些差役手中,甚至他们还无师自通的钻研出了一个该分给多少给帝都来的上差,全然没有兔死狐悲或者不娴熟的地方,想来是早有规矩吧。
当然了,这彭家和曹家也在左近州县亲戚不少,属于闷声大发财的典型,占据了水浇地和好买卖不少,不满于此的绝对不在少数。
不过,这些事情与李向前无关,倒是与林之骥的把酒言欢交流的不错。
“来来来,林老哥,这是辽东最初出的烧酒,名字倒也粗俗,老东北,不过却是十斤酒蒸馏成一斤酒的精华所在,你尝尝看。”
李向前本人处于戒酒的阶段,几乎每天不过一二两酒的量,不过在推广给别人喝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介意的地方了。
后世那种我全干了你随意,你不喝酒是不是看不起我的酗酒文化,大概出身于青帮的交流文化,本身就是一种陌生人交际中,判断对方是否有自虐能力,和我们一起自虐过的情况,事实上,真正科学和传统的喝酒方式,还真的就是稍微把舌头沾染一点,抿一下吃口菜的方式。
林之骥叹息一声,说道:“还是你们会享用,这宫里出来的,真是好啊。”
额,为了显得有逼格一些,蒸馏酒的来历自然是铺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当然了,也是有多个不同的版本,来源自然是那些无儿无女,一心享受的权阉,从刘瑾到魏忠贤都是对蒸馏酒事业有推动作用的,当然了,那都是小道消息,在正统的宣传中,蒸馏酒自然是我国劳动人民的传统智慧。
当然了,蒸馏酒这东西在宋代就偶尔以烧春,蒸酒的名称出现,到了明初,也有法酒,火酒的说法,不过,比起普通度数不高的酒液,蒸馏酒的成本太高,几乎不适合大规模的酿造饮用。
真正开始让蒸馏酒多了起来,反而是民国以后,北方传统的黄酒渐渐消亡,而到了新中国以后,蒸馏酒才算是完全替代了原本的普通酒液。
我们有一件事可以得知的是,武松当年所说的三碗不过岗,说的就是普通米酒,度数很难超过20度30度的。
看着满桌的菜肴,还都是用过心思,连摆盘都很漂亮,李向前说道:“要说享受,还得是江南啊,北方人哪有空琢磨这西湖醋鱼的味道?”
林之骥说道:“都是那些大商人,家中养着名厨,每日供给无数食材,专门研究,每天用掉无数鸡鸭鱼肉,只求让他们享受珍馐美味。”
李向前说道:“我听说的,这江南大商人们,为了吃也是挖空心思,只不过,林兄这里却好得很。”
这种饮食文化其实早有分布,南方的各种菜系,都精细的很,而量大重油的东北菜,煎炒为主的鲁菜都是这样。
林之骥说道:“其实也有一些商人奉上的,只不过他们的身份,自然不敢贸然前来打扰大人。”
“也是应该多谢人家啊,哦,不过见面就算了,我大概几天内就得离开,吃饭只怕也说不了什么话。”
李向前知道,自己等人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仔细揣摩,哪怕一句话说着无心,但也有人故意撇开上下文,单用你一句话进行故意的断章取义。
这也是为什么说话要慎重啊。
不过,后世的那些大佬,颇有一些喜欢拍卖与自己共进晚餐机会的,巴菲特自然是最能捞的,说是捐给他的基金会,但基金会这玩意,谁不知道就是个避税的?
当然了,千万别觉得那些人吃亏了,无论是本身的逼格,还是趁机想办法搞到的生意,都是数之不尽,有个中国炒股的家伙,和巴菲特吃完饭后,其推销的股票瞬间就飙升起来。
李向前从林之骥那感觉到,那些商人对自己的畏惧和想法,这可都是钱啊。
南方商埠中心,现在来看,第一选择自然是上海,此时长江的水道还没有大规模的疏通过,起码三峡这个硬骨头就不是他们这几百人可以操作的,几大支流想要修缮到后世那样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过,其余的集散地还是可以多想想看,起码在这个时空,上海银就不要再被一堆宁波老表占据了,就好比后世的天津卫被一群安徽老表占据一样。
在李向前看来,任何的老乡会组织都堪称阻碍生产力发展的反动行为,比起什么兄弟会同学会要反动一百倍,同学会起码还是要同等智商的人混在一起搞个朋友圈呢,老乡会这玩意,纯粹就是不分黑白的破烂。
当然了,很快就聊到了林之骥身上,他的任期已经过半,再有两年也该完成这一任县令,作为一个莆田人,林之骥在江阴做的并不太顺畅,起码当地的话都说不清,被人暗中杯葛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此人还算淡定,本职工作完成的也不错,事实上,按照李向前理解,这县衙们和朝廷还真有些相似的地方。
天子坐金銮殿,知县老爷坐大堂,六房小吏便如朝廷六部,三班衙役便似各卫军士,县丞主簿等佐贰好比公侯勋贵!
皇帝一己之力如何治国?用内阁、用公公,而县尊幕僚师爷就是县里的内阁,县尊长随就是县里的司礼监!
这也是大一统中央集权王朝的威力,朝廷的模板一直套用到了最基层衙门,甚至到了后世的新中国,所谓一个班级里面,也是班长副班长,各个委员,什么学习委员,体育委员就是各部部长,组长就是各地父母官。
也就是说,习惯了这一套的孩子们,一旦遭遇核灾难,重新以这个组织模式重建社会……额,当然了,就以人力的能力,挺过核灾难似乎不容易。
这里带来的问题就是,忽然之间,他想升官就难了。
原因很简单,自从帝都陷落后,南京的六部自然抖了起来,这里原本就是陪都,有一套战斗力虽然不足,但起码成体系的班子,虽然做事做不了多少,但是争权夺利却完美,自然将手伸了出去。
对于南北六部的权力划分,南京六部原本就是个失势官员养老的地方,能管理的江南官员基本上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儿了。
现在骤然一变,却也发生了很大的乱子,许多以前清水衙门的屌丝,也满心希望杀出南京去,制霸全国,哦不,是治理全国了。
这种混乱,在后世给了南侵的满清军队以可乘之机,本身纳税的秩序还没有理顺,你就开始吃相难看的伸手。
“这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我等在北方,也是有自己的事情的。”
这种事情,都是黑锅,算是我大明缺乏应急预案的一个必然发生的。
后世的时候,无论是东西方,对于核战争下,领导人权力领导的解体顺序,任何国家都有一套极其严谨缜密有效的传承序列,保证哪怕发生了人口大量死亡的事件,也不会造成什么内部的动荡,更别说彼此的争执。
这是政治体系成熟的表象,无关于谁高谁低。
在战争的时候,军衔的产生就在于此,你想想看,战场上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看不清,听不清,仅有的接收信息的方式及其稀少,这个时候,一群散兵团聚在一起,难道还要花时间,摆出自己什么时候入伍,什么时候得过几等功,现在都该听我的。
也许吵完架,敌人也就打上来了。
军衔,或者这种序列,就是成熟的表现。
而南明缺乏这种体系,在磨合期出现问题,太正常了。
权力的分配是这样的,你付出功勋,忠诚,生命,得到回报,形成正向反馈,大家都按照这个规矩,为“社团”,公司,大佬服务,也享受其他人的供给,这种模式下,往往社团社会也会良性发展。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公心,而总有人开始把这一套玩坏了。
同年会,同学会,同乡会,这些坏规矩的组织会排除异己,让老实做事的人寸步难行,沆瀣一气,没完没了。
打个简单的比方,皇帝玩女人是正常,皇子多一些,也好过没有儿子的皇帝的破事儿,只要玩的女人不要是大臣们的,那就比这方面好得多。
于是,得宠的妃子的父兄得到的赏赐,这种投入产出基本上高过了老实做事的傻瓜,典型的例子就是唐明皇和杨贵妃了。
近一些的,大明朝的内阁首辅,基本上都喜欢提拔老乡,这也无可厚非,但无论什么烂老乡都提拔,就坏了规矩啊。
一个县官要管理田土、户口、贡赋、力役、驿传、巡检、里舍、学校、保甲、赈灾、祀神、风俗、讼狱、缉捕、仓场、漕运、盐法、关市、催征、解支、科场、礼典、马政、河工、修建,还得看好下面的胥吏不要把老百姓吸血到逼反,同时上面的上司偶尔还会脱线发布命令,更别说,如果本县有那么几个退休的官员,那更是得小心伺候,其家人也是要百般讨好。
江阴这种临江通商的县城还好,天底下最惨的县官,莫过于帝都的宛平大兴两县,那治下堪称官员比狗多,当真是进士才能抖一抖,而其次痛苦的,莫过于省城的县令,脑袋上是多少个婆婆在盯着?
被压抑太久的南京官员,不仅仅是六部,还有下面的那些胥吏,库吏,也都提起了自己的精气神,他们不会去分析红旗到底还能打多久这样的巨大问题,只知道过去的苦日子该结束了,他们该捞一笔了。
林县令很苦恼,但对着李向前这样的“敌人”却不敢抱怨,只是不断说着提前准备好的各种趣事。
李向前也趁机给他灌输一些帝都发生的事情,对于一个地方执政者来说,要管理的事务实际上是增多了,但实际的工作都可以推给其他人,他只需要选择何用的人后,在许多决策的时候,选择是或者否。
对于各种科技,经济决策,也不必了解方方面面,自然有专业人士给予真实的判断,他只需要阅读一份很简单的报告就好。
还是那个问题,在这个时代,一个县官找不到足够可以信任的人。
也许有些任命的秀才会去给人做幕僚,但这种专业化极高的工作,需要的是夜以继日的训练,最终,如此高的投入,需要的是极其高的回报,不然人家谁跟你干啊。
于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钱还是从老百姓的民脂民膏里去搜罗。
这个循环从一开始就是负反馈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