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就是这样,长老们的军队也许在肉搏方面不如古代军队的严苛,但纪律把持的绝对很好,对于阶级仇恨的认知也很清晰,因此在这件事上,无论胡家如何哀求利诱,都止不住他们灭门的心。
在长老们的列表里面,劣绅和腐儒都属于阻碍生产力发展的群体,而长老们也自问没有本事可以改造他们,只不过是需要时间慢慢调教他们,但找到机会,灭一下还是很正常的。
当然了,武工队通常都是由整训部队,技术员,社会调查员组成,三部分互不统属,抢到的土地却并不归属武工队所有,以免他们上瘾去抢劫,而是均分给了失地农民。
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下,固然有不少人逃脱到田野里面,但是胡家真正的主心骨基本上没带多少钱出来,等到了县城就抓瞎了。
没有钱,没有缙绅身份,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的仗势欺人,现在就现原形了吧。
他们却是被赶出来,只能在孔府管家的宅院外面打转,等了几日后,身上的钱花的差不多了,终于又堵住了那管家的轿子,那管家这几天正搜罗帝都的各种新鲜货孝敬几位大爷呢,因此只是甩了一句:“我打听了,你们家的那姑娘早就因为疾病而死,不要在此浪费时间,要安贫乐道,以德报怨嘛。”
说完就把他们感慨了。
胡家几人此时绝望了,站在街上开骂,说的自然是自己一家子将衍圣公一家孝敬的不错,花了多少钱,但始终没有回报,现在却来这一套!
这个乱世谁都不好受,起码在胡家眼里,错的就是世界。
无奈下,回到了临沂,此时胡三七早已饿的只能在街头乞讨,央求以前熟识的人给口饭吃,如果不是身上还有点衣服,早被那乞丐抢走剁手跺脚变成畸形儿去乞讨钱财了。
他们看到胡三七这些天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居然没有请到大军平贼,却也是大骂了一通,丝毫不说这些天自己去了曲阜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胡三七却是哀叹着说:“叔叔,这怎么办啊,咱家的地都被那些泥腿子分了,现在连县衙都给他们地契了。”
能不给地契吗,目前最大的武力持有人是武工队,当地卫所的兵将在听说了当时动手的前后,以及武工队手里的武器威力后,当时就对外声称绝不与武工队发生冲突了。
这几个人互相嘀咕哀嚎了许久,过了这么多天,原本的愤怒于悲哀早已淡漠,剩下的也就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心而已。
这也没什么不是。
但等到他们一个个说要去求援兵,让胡三七自己在县衙边上,慢慢的求着县老爷发兵后,胡三七最后一点身上的细软,其实就是一块护身符,带着点金子,也被搜罗走了。
他傻傻的在街上待了许多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由于他的身份,也就是曾经与帝都的人物有龌龊的家族,因此哪怕想找个地方打工也没得打,这年头能去哪里讨要剩饭?
他只能回去看看已经被占据的家园,看看那埋着整个家族死尸的地方,然后愤恨的离开。
好在此时不是多年前遍地流民的大明时代,囤积粮食牟利的大族基本上被杀光后,流民现象不多,而野外各种野果也多了起来,依靠着这些,胡三七不知道自己朝什么方向走,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却是遇见了这么一件事。
“招兵招移民啦,天津卫的好地方,上官不打人不骂人,堂堂正正的大兵,每个月军饷五两,每顿饭管饱,每天有肉吃,发新衣裳,三年选不上志愿兵就退伍,退伍后可以去新殖民地发耕地,比一般老百姓多200亩地……”
运河口,一口大锅煮着肉汤,不少年轻后生看着作为样板的士兵,在那嘀嘀咕咕,招兵还是找移民也是七嘴八舌。
如果是平时,敢于大规模把人往外勾引,让地主老爷没有了廉价奴仆,必然是要被地主老爷带着奴仆全都杀掉,将这些平日里不被当做人的汉子驱逐回来当奴隶。
但整个山东,沿着运河边的运输线上,却是政通人和,和谐的很,稍微大一些的地主要么被灭掉,要么就是自己解除了家丁打手,在帝都不断提升生活品质的情况下,给这种连白面馒头都不舍得的地主打工实在没什么兴趣。
在河北以及山东的乡村,也许第一个衣着光鲜手持巨金回来嚷嚷着自己当兵垦荒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的人,也许还会被当做自家的疯子骗子,地主老爷的脸色虽然不好,但也可以摆谱一下,但随着人逐渐增多,七大姑八大姨也开始传说某村的汉子在帝都活的不错,随意显摆一下的同时,开始琢磨着某个成亲的事情。
而一些脑子灵活的地主,逐渐发现一个两个佃户嘴里透露出退了佃,去报名垦荒的主意后,全都怒不可遏。
这年头,哪怕是地主和佃户之间,很多时候也沾着远亲,为这个赤裸裸的剥削关系有了遮掩,但佃户们见识不足,也就只能本能的将这些吸血鬼作为拿主意的对象,堪称是羊问饿狼明天该不该出门,自然也有许多地主出手干扰正常的招工行动。
真的有收入受到冲击的地主老爷恼羞成怒,而那些佃户哪里想得到这就是杀人的道理?
这就和那些“东林正人”“正人君子”们差不多,平日里倒可以夸夸其谈,在纸面上“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真要是面对各种意外情况,他们就会一个个都傻了眼,除了搞内斗、放嘴炮和推卸责任之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国家的衰败和崩坏,在他们看来就是皇帝失德、太监干政和武将无能的缘故,从来不会检讨自己的半点过世,只会抱着圣人之言跟你胡搅蛮缠。
同样的,地主之所以恶心可恨,并非是其无能,而是其无能还舔着脸占据国家上层建筑!
不过,在帝都以练兵为主,为扫荡土豪劣绅为辅,山东轮战的效果是惊人的,作为大平原的山东根本挡不住小分队的武工队巡逻,而一个地主的土围子对于武装起来的士兵几乎就是被屠杀的对象。
长老们尝试过感化,教育,改变这些地主,甚至有部分还给他们看了世界地图与世界局势。
但他们对此绝不感兴趣,只想着让自己只会读四书五经的儿子能不能一步登天做丞相,一年贪污几十万两银子。
地主绝对是大明时代最残暴的存在,也许满清八旗代表的劫掠集团很反动,但那本就是野蛮人,你能指责一个杀人犯今天吐痰不好吗,指责不了,而地主们念叨着积善人家庆有余的同时,做的却是最恶毒的事情。
很快这些地主在怨毒着帝都不肯开科取士,不尊儒教,早晚败亡的话语的同时,纷纷被一点点放血,而在运河山东段内,居然形成了一个可以让老百姓好好过日子活着的世外桃源,而在几场大规模小烈度暗杀后,那些吃着漕运饭不希望朝廷搞海运,千方百计的捣乱的利益集团遭遇了血腥镇压,也使得原本被当做奴隶一样对待的漕丁得到了解放。
解放出来的劳动力自然极大的充实到帝都的大量工厂开工方面,而那些更加富裕的自然是被引导着去了海外,在这个时代土地其实不是最大的生产要素,而那些被带走的人实际上还以为是从山东被运去隔壁省之类的地方,想不到的是他们的目的地是美洲和澳洲罢了。
而在这个政策下,颇有一些人“卖猪仔”的家伙依靠给长老拉壮丁牵线搭桥去海外而发了财,初期的选择是去辽东,而这种安排很快被欧洲人在美洲的高歌猛进弄得心慌,“到美洲去,到澳洲去,到印度去,到全世界最最富饶的土地上去!”如此的呼声已经止息不住了。
当然了,长老们自己不会去那些地方,长途跋涉万里前去海外的自然是那些可怜人。
当然了,在待遇上绝对不是薄待,有肉吃有衣服,全身进行消毒清洁是最基本的,长老们还不太希望将太多病毒带去美洲。
所以,胡三七看到的那处招兵连带招收移民的移动点,也是热闹的很,尤其是杀了头猪后,连夜将各种精华熬成一大锅肥肥的浓汤,几乎击倒了任何一个还有些忐忑的汉子。
胡三七原本是想着找块地种,也就是去外省干活,作为一个浑浑噩噩的流民,晃荡了几个月后,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只有偶尔夜幕下,寂静无人,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很大的棺材,抬眼就可以看到棺材板,那时候,死亡的恐惧,以及见到家人的希冀,才会让他想起家乡的事情。
事实上,由于我大明做的太好了,军户几乎就是军官的奴隶这件事几乎人人皆知,因此真的肯当兵的人不多,当然在待遇方面一个当兵的人的安家费就有十两,这可是天价了。
胡三七领了一碗肉汤,也不顾那个碗本身就是由另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家伙用过的,领了一个馒头,就着这里面有许多肉末,盐不太多的肉汤就拼命的吃喝起来,许久没见过荤腥和饱腹的感觉,吃到了几个月没有吃过这样的白面馒头的幸福,他的眼泪慢慢流下。
忽然,他听着那招募者在互相嘀咕:“帝都那边就是舒服,我听说菜市场里有专门卖冰的铺子,还便宜的很,天津就没有这么好的事啊。”
“慢慢就有了吧,其实码头就有卖冰块给渔民储鱼的,不过就是少啊。”
两人嘀咕起帝都又出了什么新电影,各家的八卦,却让一边的胡三七既是惊又怒。
惊的自然是自己居然入了大仇人的地盘,怒的是灭族的仇人却是可以如此欣欣向荣,这么大股的贼人居然连帝都都占了。
他的手抖着,却是吃不下去,热血上头,想着的却是直接扑上去报仇,或者骂一句不吃你们的饭!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农家汉子,破衣烂衫,但非常激动冲过来,喊道:“俺们要当兵,还就不信了,就混不到一身官衣!”
随行的是一个穿军服,说着山东话的汉子,眉开眼笑的说道:“兄弟,咱一家人不说别的,我保证你不吃亏,队伍是真好啊。”
“你可得照顾俺们,要安排个能大口吃肉,还银子多的地方。”
“大口吃肉没问题,可是你去哪,我怎么知道。”
他们说起这些,让胡三七忽然脑海中想起什么,巨大的震颤下,却是看着那几人去了当兵那边的队伍,待遇却是更好一些,不但有肉汤,还有个卤蛋,那招兵的人似乎是看着金元宝一样看着这几个身量不低的山东大汉,想象着长老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鬼工作很努力,要嘉奖嘛的样子,浑身每一根毛都发出舒服的颤抖。
他想着自己的效绩奖金,还有老婆絮絮叨叨念叨着想买的什么自行车,还有那可以自己在那唱歌的收音机,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朝着那群汉子喊道:“弟兄们,看好了啊,当兵才是好汉子的机会,打下来的地盘,真的给分女人,而且功劳越大,分的女人越漂亮,立下首功的汉子,可以先挑女人!钱也比去垦荒的多,你们等什么啊。”
许多人也都叽叽喳喳,比起那些愿意去海外垦荒的人,当兵的待遇是看得见的,只要肯上船,过了那有些麻烦的体检标准,白花花的银元当场就给,哪怕是吃的也比去垦荒的人高一层。
当然了,不少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有的还是长老们最喜欢的夫妻一起去垦荒的小家庭,却也是难了。
不过,有一个人却是说道:“俺可以去看看吗。”
胡三七的脸色涨红,激动而心虚,生怕被看出什么心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