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也明白的很,他已经知道了一个事实,这些长老们,几乎无所不能的,自己只要还在这个“地球上”,那么就不可能逃脱这些长老的逮捕。
博弈论告诉我们,一个人的战略选择,往往不是他最希望和最喜欢的,而是他在能力以内可以接受的,毕竟做梦娶媳妇这种美事儿谁都想,但是真去做,那昂贵的彩礼钱却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的。
走过场的接见并没有什么,起码在朱慈烺看来,这还不如平时上课的生动活泼,无论是谁,这样的接见经过了十几次后,也会疲倦的很,平心而论,这些人除了哭丧一顿,什么也帮不到他。
当然了,作为第一个番邦前来帝都朝拜的使者,还是得到了朱慈烺不少的关注关心的,而那朴德欢也是动作不小呢,他思前想后,将自己“堕落”的主要责任全都责怪在了长老会的身上,如果不是你们搞出来如此多的奇技淫巧的坏东西,自己怎么会这样?
他左右看了看,并无他人,反而只有一位江南才子吴梅村这样的人伴随左右,于是低声问道:“太子在帝都多日,看来气色康健,不知道将来行止如何,可需要小国效命吗。”
朱慈烺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动起的心只是提起了一下,就已经放下,此时此刻,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摇摇头,说道:“皇考仙去,我心中别无他想,只愿兄弟姐妹伴随,太太平平过日子就好。”
朴德欢一阵失望,他心目中的王者气度,可不该是这么一个心如死灰的孩子啊,不过,说得再多,就是找死了,于是说道:“恭祝几位皇子恭祝……长命百岁。”
他想到原本的千岁千岁那是给封爵的人的,现在长老会明显是想要玩什么共和制,讲明白点,把前朝皇子当一个什么供起来,但不给实权,保住其性命,而相应的,这政权合法性,就再也不是前面几千年来的,君权天授,官权君授,万世一系的过日子,所谓的共和制,能做多少年,真不知道能过多久。
“嗯,大使费心了……”朱慈烺想了想,到底自己家族与眼前这人的国家,也是几百年的藩属从属关系,看着就是贴心一样,说道:“那长老们所传授之学问,虽非孔孟之道,却也是治世之学,你们可以多多学习一二。”
朴德欢如果不听这话,还会好奇一下,长老们会教什么,现在朱慈烺说的虽然是好话,但一个虽非孔孟之道,他还以为,是在打他的脸呢,毕竟,朴德欢这些日子以来,不要说什么孔孟之道了,他现在可是承载着国家使命的使节,也就是说,代表着的是国家的脸面,而现在,朝鲜国的国家脸面,早已在脂粉调笑之间,全都节操丧失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脸皮而已。
不说别的,朴德欢忽然暗暗怀疑,之前就听说,这些长老们,几乎是无所不知的人物,这帝都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隐瞒不了他们,难道说,自己的堕落,全都是因为这些人,暗地里勾引自己?
没错,没错。
对于无能者们来说,将自己的过失全都怪罪在其他人身上,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了,既然如此,那就看什么都不顺眼了,电影都是靡靡之音,金瓶梅和***电影全都是阿鼻地狱一样的可怕玩意儿,满街的行人,无论是什么人,要么是不知尊卑的发财力工,要么是一门心思考中恩科的官迷腐儒,总之,这帝都在朴德欢眼里,立刻已经变成了一座罪恶之城。
人只要陷入了这种思维,就不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同时,该做的工作也都完成,自然是该打道回府的样子了。
当然了,还要有一个申请回执,意思是我奉命来天朝出使办差,现在事情办完了,也该回去了,请天朝的大人给我签字画押按个手印或者印章,我回去好交差。
这当然还需要时间。
事实上,对于长老会来说,朝鲜连次次重点都算不上,他们的眼界,早已不限于天朝本土,甚至不是东北亚这么一个小窝窝,而是逐渐将目光扫向了已经把手伸到东南亚的欧洲殖民者了,毕竟,真正可以和他们抢食儿吃的,也就是这些人了,随着欧洲战争已经接近结束,而欧洲大陆的统治力度已经逐渐失去,越来越多的欧洲平民,凑点钱,甚至自身典当自己,变身“白奴”,跑去新大陆混日子。
抢食吃的坏蛋,最讨厌了,所以,其实,朴德欢完全是自作多情,受害者心理。
多日不出门的朴德欢,思考来去,还是想起来,自己此行还有点私事,起码要买些东西,回去孝敬侍奉长辈,可惜前几日,全都塞进了女人的被窝里,这不,倒也让这位大使先生,极为紧张才是。
不过,那位依然发财的老仆人,冷眼旁观之下,逐渐发现,朴德欢的郁郁寡欢,不由得心头一动,暗地里一笑,忽然凑过去,说道:“恭喜大人。”
“喜从何来?”
朴德欢也知道,眼前的老人得罪不起,虽然身份是平民,是仆人,但那也是大人物的仆人,贵族的狗比普通人高贵,这不是什么新鲜话吧。
老仆人说道:“托了大人的福,我等在帝都的使费不高,原本各处打点的经费,现在,帝都的老爷们都不肯收钱,而且待遇上佳,现在粗略计算,留下一点回程的使费,还有五百两白银的结余,都换成了天朝的共和通宝,权且使费,不如全都献给大人如何。”
朴德欢猛地一惊,他可是知道自己的使团有多少钱的,的确,很多原本预计的花费,比如打点官员,支付消费等等,都不必花了,不过能省出这么一大笔经费,还真是喜出望外,不过,这献给自己,他倒不敢拿了,于是看了看那老仆,说道:“这怎么好呢,这是上上下下的结余,自该留着报备上交吧。”
“切不可啊,切不可,”那老仆人忽然很是害怕道:“大人,这钱不能交啊。”
朴德欢奇怪道:“这是为何呢?”
老仆人说道:“如果我等将这些钱带回平壤,不但大人们不会满意,就是办事的下人们,只怕也是会难过至极了,这可不利于大人的声威啊。”
“哦?”
老仆人继续苦口婆心道:“您有所不知,这每回从户部领银子,都是有好几场官司要打,户部想少给,我等要多求取一些银子,以为不时之需,有什么意料之外的需要,也好应急,而每次的花销,自然也是可以根据上一回的使费来算的。”
“我懂了,这不就是……”
老仆人说道:“这回,承蒙大人的福气,帝都里的上国官差,堪称是不文不取,高风亮节,但是下次呢,他们下次要是改了性子,那可就是坑杀我等了。”
朴德欢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虽然不掌权,但也多少知道一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法门,历来公款这玩意,都是可涨不可跌的,于是说道:“既然如此,我拿这些,也太多了。”
老仆人说道:“那大人说要多少,我这就取来吧。”
朴德欢这还是第一次在实际数字里讨价还价,也无不熟练,因此说道:“我拿……一半就应该有余,你说是不。”
老仆人忽然一笑,说道:“拿四百两吧,回头在平壤保障,报一个五十两,其余的五十两,我在请使团大大小小的人吃酒一顿,自然是和光同尘,风雨融合。”
这话,换算成人话就是,你拿四百两去花销,剩下的一百两,我拿五十两和其他人吃喝去,而五十两去报账,回去也看着漂亮,岂不美哉。
“也好,也好。”
最起码,之前去青楼的亏空,也算是补上了,朴德欢想着,总算有钱买点帝都的东西,也算是回去交差了。
他当然不知道,那老仆人在暗地里,骂了一声,傻帽。
老仆人和朝鲜在帝都所派的探子,早已将这次真正的使团花费瓜分一二,连原本去交好贿赂天朝大员的人参,金银都一个不剩,全都二一添作五,只留下一些空话,说是与此事表面上官职不小,其实对朝政毫无影响力的,牛金星,李岩等人,其他的人,自然是知情者见者有份,不过,他们还是拿了一点出来,给朴德欢花费,目的当然不是给的封口费,而是买的他做替死鬼的,反正账目这东西,死无对证就是,到时候,全都泼在这位朴大使就好。
朴德欢哪知道,面前唯唯诺诺的老仆人,有这么一个算计,当即就兴冲冲的跑出来,看着那“八大胡同”的方向,心有余悸不敢再去,而是去了几条繁华的街道,买了新出产的,什么指甲刀,小镜子,直到最后,看见一个进出人流不息的店铺上,挂着“时令新书,印刷有限,抢购为先的幌子”,自然也就走了过去。
他进得门去,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当即就有一位打扮精神的小二,马上来迎客,用那种很高的嗓子喊道:“来人呐,客官,您可是来买我们出品的教辅图册的,有华图,有中公,都是好东西啊。”
他指着最表面上,那些教辅书,也就是天朝最新科举改革的东西,这可是给了半年的宣传了解时间,虽然有不少自诩才子的腐儒,打骂如果今科依然考八股文,他必然可以高中,但还是要老老实实自己来买书考试,当然了,这几乎不是当初吴名当初划分出来的那些题目,而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据那些例题给出的造型,自己揣摩出来的东西,你还别说,我大明别的不行,搞公务员考试经济那是一个塞一个,还真被他们搞出来一些花样,起码在吴名看来,更接大明朝的地气啊。
这个事情,朴德欢自然早已知道,作为儒生,虽然没什么资格参加朝鲜人的科举,但是这个时代,基本上朝鲜人看中国,就好像21世纪初期,韩国人台湾省人看美国一样,那是爸爸国啊,爸爸国玩文化改革,科举改革,哪怕儿子国不是争当先进,马上跟进改革,也是要好好的观察一下的,所以,《新印乙酉年新朝恩科申论例题选集》,《新印乙酉年新朝恩科常识例题选集》这两本书,几乎是用最快的时间,就从山东的走私商人手里,流传到了朝鲜,到了平壤,一时间,引起的轰动和反响是巨大的。
在朴德欢看来,这新科举的申论部分,倒也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如同之前的策论一样,讲的就是治国理政的道理,给一件具体事务,然后拿去分析,就看是不是言之有物,这一点,倒是古今如一,但是那常识例题,就有很多是不必要的了,那上面倒也没有太多超纲的东西,但是都是才学知识,多的是四选一的题目,一个时辰以内完成一百道题,而且很多东西,都不像是什么当官的人需要知道的,一时间,自然是批评多多。
这也是很正常的。
历史就是这样,先进的虽然可以取代落后的,但那也是一个渐进式的过程,比如说电子货币取代纸币,就是反反复复,而褒贬不一,这个过程中,就把银行柜员这个职务取消,数钱技术取消,人们再也看不到,一连多少人数钱比赛的景象,淘汰了一大批的“数钱高手”。
朴德欢慢慢说道:“不了,家里有,我随意看看。”
“那您随意,后面有各类新书,世语新说,红楼梦最新一集等等。”
“好说,好说。”
朴德欢没什么应付小二经验,自然花了点时间,开始朝里而走。
这书店的格局很简单,自然是按类别拜访图书,一进门就是大堆的“教辅书”,事实上,不需要吴名去催促,他们研究出来的例题册子,就直接被热情的大明书商直接下订单印刷,倒也是生意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