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继续道：“那年头社会不如现在稳定，公安口缺人，尤其是我这样的大学本科高级人才。

　　 我当时也在考虑，省厅的同志来找过我好几次，什么房子啊，工资啊，这些都是小意思，给我当队长，那可是处级干部啊，我还是个小科级，老姚失踪，我一门心思扑在仕途上，很心动。

　　 这时候我父亲打来电话，说你也别去什么省厅了，回来吧，都安排好了。知青可不是那么容易返乡的，男同志还好一些，时机成熟能回去。

　　 我一个妇女还带着孩子，好在是离婚了，如果是结婚的话，我就算是宁坡人了，不可能回去，别说我父亲，谁说话都不好使。

　　 离婚之后还是单身，能回去，我一想，宁坡也没我牵挂的人了，老姚这没良心的，我等了他四五年，最好的青春都没了，也算对得起他，走吧。

　　 我回到了京城，在市局继续担任侦查工作，那时候还经常留意宁坡的情况，看看老姚能不能回来，越是有希望，失望也就越大。

　　 女儿越来越大，就问我没见爸爸呀？一问我，我就哭，单身妇女可不容易，好在跟随在我父母身边，他们年纪不大，还能帮帮我。

　　 后来我父亲说，你一个女的，当刑警队长不合适，干脆啊去大学教书去吧。教书？我才不去呢，我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刑警队长，多牛气啊！不过我这人就是好学，后来在工作中，考了人大的研究生和博士，半工半学，再后来年龄大了，总单身不合适，我也对老姚灰心丧气了，才找的老赵……”

　　 老太太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看上去有些疲倦了，嘴唇微微抖动，这是帕金森的前兆。

　　 游啸龙吸了口气，道：“当年我上学的时候，高老在公大讲法学，我们三个是同班同学，那次我来高老家吃饭，听到高老说了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中。这期间，我也问过一些同学或者同事。

　　 实际上……”

　　 游啸龙说着，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道：“你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实际上姚国辉早在几十年前就回来过……”

　　 “什么？”老太太一愣，情绪激动。

　　 游啸龙点头，“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姚国辉的侄子，目前在宁坡市局工作，对于他叔叔姚国辉还有您，他很敬佩。”

　　 “你说的是姚林？”

　　 游啸龙道：“没错，他称呼您为二婶子，到目前还是这种称呼，他很感恩，如果没有您的提拔，他当不了警察。”

　　 “小林比一燕还大几岁，他当年考警官大学，是我的主意。”老太太道。

　　 游啸龙道：“我当时就想，姚国辉到底是生是死，他们姚家的人最清楚，如果他们也不知道，那就是真的没人知道了。

　　 我托了一些关系，找到了姚林，就前两天，我正好出差去宁坡，和他一起喝酒，酒醉之后，他吐露真言，在他爷爷去世的那年，姚国辉回来过。距离现在至少有二十多年了。”

　　 老太太心揪了起来，“他真的……回来过，为什么没来找我？”

　　 “姚林说，当时他已经参加工作了，姚国辉很待见他，尤其是看见他穿警服，一个劲说好看。

　　 他说姚国辉刚刚回来，便有部队的人找到了他，和他进行了一次谈话。内容是什么，姚林不知道，但那次谈话之后，他看见二叔哭了，哭的很伤心，哭着哭着又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好像疯了一样，参加完爷爷的婚礼之后，他就走了。”

　　 高文华听完之后，无奈的摇头，苦涩一笑，道：“这个没良心的，哎……”说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光了。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游啸龙道：“根据姚林说，这二十多年没在见过二叔，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偶尔接到二叔打来的电话，他曾经打过去问过，都是无人接听，据说电话是从云贵地区打来的。”

　　 “哦。”老太太点点头，“好吧，活着就好，或许他现在也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生活吧，我有些累了，你们随便，我躺沙发上歇会，都别走，留下吃晚饭啊。”

　　 卢北川等人连忙搀扶老太太坐在沙发上让她休息，几个女生将杯盘洗刷干净，卢北川坐在陪老太太，望着她有些哀伤的面容，忍不住的唏嘘感叹。时代的错误，造成了多少悲欢离合。

　　 老太太这一生倔强，年纪大了，保持如此乐观的心情，和她不俗的经历，恐怕也少不了关系。

　　 等三个女人将杯盘洗刷干净，老太太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的爱人赵老从房间走了出来，一双眼睛满满的都是睿智，能够看出来，他很疼爱老太太，手中拿着毯子给老太太盖上，“我就知道她爱瞎说，每次喝醉酒就说以前的事，哎……她呀，这一生不容易。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她除了帕金森，还有老年痴呆的前兆，以后的记忆力会越来越差，你们看，她开始掉头发，她以前不喜欢烫头，现在烫了，就是因为烫发之后，头发一个卷一个卷的，显得多！”

　　 闻听这个消息，卢北川大感意外，当下道：“赵老，我曾经从小学过一些中医，能否让我给老太太切个脉？”

　　 “好啊。”赵老站了起来，给卢北川腾位置。

　　 坐下之后，卢北川的手轻轻搭在老太太脉搏之上，脉象虽然平稳，但是很弱，气血亏损的厉害，老太太的身体并不像她表明看上去那么好。

　　 仙桃能够强壮身体，但对老太太的效果并不明显。

　　 至于老年痴呆，这是一种神经系统退化，若只是单纯的气血亏损，卢北川炼制丹药也能帮她恢复，但是神经系统的问题就复杂了，首先要确定老太太的老年痴呆是遗传还是后天造成的。

　　 如果是遗传，必然是基因问题，这就不是简单用药物就能控制的了，纵然是仙人下凡，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赵老叹道：“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只以为有帕金森，实际上已经处在第一阶段的老年痴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