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整整下了一夜不停歇,洋洋洒洒的如落樱般飘洒而下,很快就将佟城缀了个银装素裹,远处屋顶上,树枝上,均薄薄的铺了一层银白,素寒一片。
宣雨裹着一张毛巾被盘膝坐在阳台上藤椅上,怔怔地看着天地一片银白,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泌人肺腑。
孟尔冬早就离开了,特意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好好的休息,别再胡思乱想。
昨夜她搂着他哭了整整一夜,哭干了所有泪水,疲极睡去。
断断续续的梦中,依旧有着那些不堪的零星片段,让她从心底里感到颤栗,感到害怕。
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被完全侵犯,她是该感激孟尔冬及时赶到的,否则,面对她的,远远不止那些猥亵的凌辱,而是更不堪的强暴。
可尽管如此,那两个混混所做的事已经让她坠入了噩梦之中,一如从前,那样难以启齿的事情,那样肮脏的东西,让她蒙上了深深的阴影。
脏,太脏了。
她拢紧身上的毛巾被,牙关紧紧地咬着,眼眸中一片木然。
说不恨么?恨。
为什么那样的过错要她一个人来承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对她关上了门的同时,还无情的关上了窗,这是为什么?
伸手抚上脸颊,依旧微微的肿痛,这样一张脸,才经过一夜,已有些陌生,就连她自己看着镜中那个红肿着脸的人,也觉得,陌生至极。
这个地方,她是不是不该回来?
它本来的平静,她是不是不该扰乱?
而自己的世界,她是不是更不该颠覆?
如果不曾归来,昨夜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点幻想不会轰然倒塌,噩梦也不会从此而生。
忽然觉得极度疲累,不管身体,更累的,莫过于那一颗已然千疮百孔的心。
她从远处收回目光,将头埋在膝盖里,将身上的被子紧紧地包裹着自己,不留一丝缝隙。
就这样,像只鸵鸟一样,将自己埋起来就好。
初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将这个世界妆点得如童话世界般纯净。
亚洲国际商务酒店,1408房。
今日是关于c区政府工程投标的日子,偌大的商务会议室中,一张巨大的内外两层的长椭圆形会议桌边上,坐满了几家公司的代表团队。
风清云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习惯性地扫视一眼,眼睛落在远东代表的位置上,目光一闪,预期中的人并没有出现,而是孟尔冬和底下班子的人到场,他不禁皱了皱眉。
随着风清云进来的有他的属下,还请来专业的顶尖顾问,看来颇严谨地对待这件招标案子。
议程开始,先是每家公司作自我介绍,然后回答风清云这边的政府班子所问的问题,并在投影上演绎工程改造方案。
佟城c区,是一片旧城,房子破旧,甚至有危房,但有些历史人文亦存在其中,所以尽管要改造,但还是希望保留历史。
每家公司都分别作出了演绎,其中以城发最为新颖时尚,从演绎的投影上可以窥看出一个新的城区,不但有大型楼盘,生活超市,都市生活圈,还建有绿化公园和环保绿道,完全附和一个新的环境。
城发的人看着风清云那边窃窃私语频频点头,不禁越发得瑟,仿佛这个工程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一样。
接下来是远东的代表上前,演讲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开发部的主管肖良灏,他将自家公司的构图放入电脑中,顷刻间,一个城区立体图便呈现众人面前。
“我们公司除了推崇环保绿化,还根据群众问卷意见保留了历史人文,除了建造大型生活小区,对一些旧街道,比如三四十年代的骑楼会保留下来并翻新。。。”肖良灏侃侃而谈,修长的手宛如艺术家一般在立体图上指点着,带领着在座的众人走进那片城区当中。
孟尔冬双腿自然交叠,看着屏幕上神情自若,他不时接到对面的男人投来的审视的目光,扭头淡泊一笑,眼中却有厉色闪过。
风清云皱着眉看他,脸色也极是难看,想起这个人在宣雨家里过了一夜,他就觉得满心的不舒服。
她还好吗?为什么这样的回忆她也不出现,是因为不想见他吗?恼了吗?
一阵掌声将他的思绪拉回,却见远东的代表已经介绍完自家标书的构图和优势,他清了清混乱的神思,细细的看着桌上的几本详尽的标书。
“都饿了,各位就请先用餐,下午两点再继续。”他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率先走了出去。
众人吁了一口气,五家公司带来的团队班子均站了起来相送,有些显得意兴阑珊,俨然自家公司已无着落一样。
孟尔冬和于皓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会议室,出了走廊,经过一间敞开的房门时,看了一眼,却正正对上了一双幽深淡泊的眼睛。
他脸上略有不豫,却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离去。
时间一晃而过,下午两点时分,招标会议继续,经过筛选,只剩下了远东和城发这两间最有竞争的公司。
孟尔冬扫一眼城发的团队,下巴微扬,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自信,他们远东对这工程是志在必得。
会议室有些静谧无声,两家公司都略显紧张的看着会议室内的贵宾会客室。风清云作为这个标案的负责领导人,正领着顾问和各个属下对两家标书作最后评判。
棕色木门被打开,风清云等人走了出来,当众宣布远东的改造规划更贴近民生需要,标价亦比城发更贴近政府开出的预算,所有这次的对外招商投标,他们属意远东。
话音未落,远东的团队顿时发出欢呼,而城发则如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颓靡至极。
剩下的事宜两方约定了签约时间,便要开始忙了。
“风书记,我们远东明晚在越北路的凯悦酒店设了庆功宴,欢迎你们届时前来。”趁着其他人在收拾,孟尔冬站在风清云面前伸出右手,笑着邀请。
风清云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淡声应道:“好。”顿了一顿又道:“今日怎么不见宣秘书?”
“喔,她生病了,请了几天病假。”孟尔冬漫不经心地说道,眼睛却是紧紧地看着他的神色,看着那瞬然一沉的眼,心里的感觉难以言喻。
或许,不该告诉他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