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焰红听到佟国杰愿意亲自出面,感动的语带哽咽。她这阵子真是有些撑不住了,整个班子面目越来越模糊,等于她第一印象决定的“是”与“非”全部面目不清,能信任跟不能信任或者是不信任但能用的人选,随着时光都变的看不明白了。她在苦恼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管你们站在哪边,只要对我的命令执行得好就是好同志,执行的不好我就一概不看面子。
虽然这样,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感到了一种深深地无助。作为一个女人,任凭她再是智谋非凡,终究还是希望有一个安定安全的工作环境,让她可以不必分心提防谁,能够一心一意的开展工作,争取在这一届任内就让河阳经济以及各项工作都有一个比较大的跨越,向所有人证明她是一个“谁说女子不如男”般的能员干将。
可是不提防行吗?光明正大的推广项目,都必须得藏着掖着到最后时机才敢掀开宝盖子,省的被谁暗地做手脚给破坏掉。工业园项目是一个导致上一届班子分崩离析的源头,更是牵涉河阳市是否能够经济腾飞的关键,如果搞好了这一脚就踢得精彩漂亮,她也在河阳神坛上坐稳了。如果半途夭折,她这个主管就会成为最大的笑柄,所有人都会嘲笑她一开始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像个神仙,其实也是个绣花枕头,略一实验就露出真面目了。那么接下来,绝对的掌控权利也就无从谈起了!
郑焰红从踏足辰光集团,先是叔叔郑伯年,后又卢博文,再有赵慎三这个助力,更加因赵慎三多了诸如二号领导、京城二少以及老领导等等强援助力,就算是也经历了很多波折,比起在职场这条河流里沉浮的大批官员们,简直是温室里培养的小花朵,脆弱娇嫩,虽然开放的多姿多彩,但缺乏一种强悍的张力跟坚韧的抵抗力。在云都时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黎远航看在诸多关系的份上,呵护小妹妹般纵容着她,给了她多么优裕的工作环境,那时候她那个总经理当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威风凛凛,手下副职们谁敢跟她作对呀?
可现在,到了河阳这个新环境,一切从零开始,她成了一把手,谁还能对一把手加以疼惜呀?不明的局面危机四伏,莫测的助手忠奸难辨,身处环境的严酷,内部整合的激烈,明枪暗箭的侵袭,意识形态的较量,各种势力的侵入,可委实是让郑焰红体会到了当初在云都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觉了。但她很快就意识到她是没有退路的,成功了就是成功,失败了就是失败,没有第三种可能。
不知道多少次深夜醒来,她面对困难下床徘徊,苦苦的思考着该如何应对。也不知道多少次,被逼的几乎要发狂,恨不得撂挑子不干了,却不得不硬撑着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而现在,赵慎三已经不再能替她分担什么了,两人之间工作层面的脱离让他有心无力,她倔强的个性也不愿意永远生活在男人的笼罩下,咬咬牙硬撑着,回家夫妻俩见面也从不叫苦。
作为一个领导者,这个阶段的郑焰红,在她由涓涓细流汇聚成澎湃河流般的阳谋合成过程中,乍然离开优裕的环境,呈现一种单打独斗的局面,必然会有一段沉淀、凝聚、升华、成熟的枢纽期。在这个时期形成的状态,就会成为她最可靠的资本,如同一个人的生命基因一般,以各种方式影响或决定她从政时期的工作成就。而现在,郑焰红已经逐步走出困惑与无助,具有了强悍的生命力与极其坚韧的抵抗力,奠定了她不可撼动的根基。
最让郑焰红感到欣慰的是她用她的真诚打动了佟国杰跟林启贵这两个老大哥,虽然佟国杰跟林启贵一官一商,但两人都是对河阳状况无比熟悉的当地人,更是难得的活字典。有了佟国杰,她可以了解到河阳内所有的事情,而有了林启贵,工业园项目该如何搞才能够万无一失,也是幸运之极的助手。
今天,郑焰红憋足了一口气,准备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让得意多日的邹天赐看一看,她郑焰红并不是脆弱的花朵,他那边刮起一阵妖风,劈下几道闪电,洒下一阵子骤雨,就把她摧毁掉了。她要让他们看看,她郑焰红是一株扎根九幽,上通天庭的参天大树,枝干丰茂,百鸟来栖,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
佟国杰出现在分公司大楼,瞬间引起了一阵看不见的旋风,相关人员都在暗地揣测他来的目的,而他则若无其事的走过大厅,跟所有和他打招呼的人含笑点头,也不多寒暄,走进电梯直接到了主管那一层,淡定无比的走进门。
付奕博看到佟国杰进来,也是一惊,他以前就非常钦佩佟国杰,看到这个人进来,他心里一亮,隐约间悟出了郑主管为何面对即将来临的环评能如此笃定的奥秘了。
郑焰红正在专注的看文件,付奕博一叫,她抬起头就笑了:“佟大哥来了,快坐。”
邹总经理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的好心情自然受到了极大地影响,沉着脸问姚廷贵:“这个佟国杰什么时候跟郑主管这么熟悉的?今天来市里干嘛?”
姚廷贵苦笑着说道:“还不是前阵子为了提醒郑主管工业园搞不得,让佟主管出面搅合吗,谁知道后来怎么发展了,今天他来的目的还不清楚。”
邹天赐不傻,多年的沉浮让他有一种敏锐的悟性,郑焰红时时处处熟悉内情,对他的诸多安排避重就轻,这绝对不是一个两眼一抹黑的人能做出来的正常反应,这一点也是他摸不透郑焰红底细而十分苦恼的。此刻,佟国杰堂而皇之的进了主管办公室,这件事给了他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好多事情一霎时有了结论。他沉着脸,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悔。是啊,当初是他为了恶心因扭转乾坤而意气风发的郑焰红,巧妙地唆使佟国杰这个大炮出面轰炸的,没料到这女人死了心要搞,而他此举没准还给她送去一个强有力的助手!
“哼,就算是佟国杰出面又能怎样?专家组安排好了吗?快十点了,估计要出发了。廷贵你过去看看,问问郑主管几点出发。”
邹天赐说道。
姚廷贵答应着正要出门,总经理秘书就接到电话了,过来汇报道:“邹总经理,付秘书打来电话,说郑主管已经下楼,让咱们也下去。”
不一会儿,分公司大院里出来了好几位领导,吴红旗先出来已经候在大厅,郑焰红跟佟国杰一起出来,一边走一边说笑着,看到对面的小电梯里走出来了邹天赐跟姚廷贵,就站住等在那里。
“哎呀呀,这不是国杰同志吗?好多日子不见了,在忙什么呢?”
邹天赐远远就笑的弥勒佛一般,伸长了手迎了过来,仿佛佟国杰是他最好的朋友或者形同手足的兄弟。
职场上就是如此,生死仇敌也不会跟绿林豪杰一般非恩既仇,狭路相逢就亮剑,快意恩仇一决生死。这是一种看不见硝烟的拼杀,气象万千而又云遮雾罩。从中华民族数千年历史到如今,在巨大的落差与戏剧性的为官者命运中,平静下隐藏了难以计数的神奇故事以及伟人名士的荣辱兴衰,他们以或纤细、或壮美、或正气、或邪恶、或英雄、或平庸的个人命运奏出了这部职场风云录。恒久以来形成的对资源跟权威的掌控想法所凝聚出来的为官真谛,到如今仍旧左右着邹天赐们的观点,并将这种具有特色的局面永远的保持、继续下去。
“是啊,好久不见,天赐总经理好气色。”
佟国杰跟他握手笑道。
郑焰红说道:“佟主管以前组织过工业园的环评,这方面很有经验,我特地邀请他过来跟咱们一起陪专家,有些技术性问题咱们不懂让他帮忙,可不能让专家以为咱们都是门外汉。”
邹天赐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就算姓佟的帮你,当年他可是以污染为理由坏过我的事,总不能现如今再为了你抹煞他当年的“壮举”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更好了,我正好去省里反映你们沆瀣一气孤立我,弄好了还能够让省里觉得佟国杰公报私仇不辨是非,把他的厅长也给弄泡汤了!
“没想到郑主管连国杰同志都给搬出山了,我们对这个项目可更有信心了,谢谢国杰同志的鼎力支持呀!那咱们就走吧,估计专家们也已经出发了吧。”
邹天赐宽厚的笑着说道。
大家分头上车出发了,到了工业园的地方,果真看到先一步去迎接专家们的田振申跟魏刚陪着专家们正在忙碌的测量距离。不远处,脚手架高耸,机器轰鸣,购房户的兑付房工程正如火如荼。
领导们都下了车走过去,郑焰红还没开口,邹天赐就做出痛心疾首状对在场的人说道:“同志们,我们河阳太缺少能够引领经济腾飞的大项目了,这个工业园我早就计算过,如果发展起来,绝对能让河阳在二十年内保持良好的增长趋势,但奈何距离阳河太近,最终我选择的化工项目功败垂成,这件事国杰同志最清楚。这次郑主管想开发玉石加工行业,但愿能够既不影响环境又能顺利上马啊!”
其实在今天公开环评之前,这些专家早就对河阳的玉石加工项目以及工业园位置跟阳河的距离,进行了非常缜密的测算跟分析,结果也一式两份,邹总经理公文包里就有一份。但那仅仅是事先的测评,今天还是要煞有介事的重新来一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