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烟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看郑焰红说的吓人,人又哭得可怜,赶紧把她揽进怀里帮她擦着眼泪安慰道:“丫头不哭,丫头不哭啊,你爸爸一定会明白内情的。老卢,你要是知道小三的下落就赶紧告诉丫头吧,你看看她平素霸王一样一个人,吓得这个可怜。”
谁知卢博文却对灵烟说道:“灵烟,你去陪孩子先睡吧,我跟她说话。”
灵烟一怔,却什么都没问,温顺的站起来就出去了,卢博文温柔地看着她,灵烟跨出去回头替他们关门时回过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切信任跟爱意都尽在这一笑之中了,灵烟因此再没有被丈夫不信任的失落感,满足的去陪孩子了。
只剩下父女俩的时候,卢博文丢下笔,站起来在屋里走动着,却也没有劝说郑焰红不要哭。郑焰红哭了一阵子,猛然间闻到一股烟味,抬起头却惊愕的发现卢博文在抽烟!
“爸爸,你怎么抽烟了?一会儿不怕妈不让你进卧室吗?”
郑焰红虽然焦心赵慎三,却也习惯性的说道。
“唉……你老爹如今还能自由的抽根烟,说不定日后也会有一天,落得跟赵慎三一样一日之间人间蒸发的结果啊……丫头,到那时候,你妈可没有你这般坚韧的神经,你可要好好照顾着她。”
卢博文一声叹息之后,居然说出了如此石破天惊的话来。
郑焰红如同顶门上被批下一记重雷,她太了解卢博文了,这个人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事关会引起误会的事情,从不信口开河开玩笑,更不会故意危言耸听以震撼人心,一贯给人的印象都是有几分书卷气,却不怒自威,泰山崩于前也不惊慌失措的人,他能做出这样的姿态,说出这样悲观的话来,足以说明事态的确已经严重到十万分了!
“爸,您这么说什么意思?无非是一件地方案件,赵慎三陷进去就够窝囊了,也够骇人听闻了,毕竟一个市纪检部总监因为查案最终被查办,也是咱们h省的大笑话跟大丑闻了,怎么还能够牵连到董事处常委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郑焰红被卢博文震撼的不轻,暂时顾不得赵慎三了,开口就问道。
“丫头啊……”
卢博文满脸的意兴索然,慢慢的转过来坐在郑焰红对面,深深地看着她说道:“h省的事情向来都被上层所关注,毕竟天子脚下嘛,大家都安守本分罢了,可是……也许小三调查这个案子的确牵连着什么大人物,或许根本没那么复杂,仅仅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起来,使其成为导火索罢了,总之,这把火已经烧到了你老子头上,后果殊难预料啊……”
“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什么人敢打您的主意呀?就算是想打,您也没什么把柄让他们拿到啊?李董事长知道不?需不需要跟京城打打招呼?”
郑焰红焦虑的连连问道。
卢博文沉重的摇摇头说道:“打什么招呼,不用了,否则岂不更显得咱们理亏吗?红红,此刻就咱们俩,我告诉你一件绝密的消息,也是人家冒着极大风险告诉我的,那就是,冷月部长亲自带队已经来南州一周了,我估计,小赵就是被她给叫去了……”
“什么?”
郑焰红一声惊叫站了起来,声音发抖的问道:“冷……冷月大人?连部长?她来南州干嘛?难道就是为了赵慎三?”
“哼,你给我淡定点吧!”
卢博文终于不满的瞪了郑焰红一眼说道:“你太高看你老公了,如果我所料不差,连部长叫小赵过去,是以让他参与调查肖冠佳自杀的突发情况的,其实人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想从小三嘴里得到你老爹我甚至李董事长的情况,最终拿问我们俩的。”
“啊?肖冠佳死了?这怎么可能,这个人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物,而且他社会关系那么复杂,就算是有些经济问题,也断然不会到达死刑的地步,有人在外面帮他跑事情,无罪释放的可能性都极大,怎么会死呢?还有,赵慎三跟您有什么关系,冷月大人的目的怎么会是您呢?”
郑焰红被这一连串的震撼弄得快抓狂了,又尖叫起来。
“你小声点,你想让你妈妈也变成你这样的疯子吗?给我做好,否则我什么也不说了,你自己找陈伟成要老公去。”
卢博文怕惊动灵烟,赶紧低声呵斥道。
“可是爸爸……”
“你还记得当初黎姿出面,想把南州机械厂变换成外企性质吗?当时我为了引她露出犯罪证据,跟她虚与委蛇了一段时间,也假意接受了她送来的一笔钱礼金,虽然日后这笔钱经李董事长同意捐献给了红十字会,但这个污点却是留下了。后来南州机械厂被小三介绍来的黄天阳入股承包,也是我一力促成的,这就又成了我的另一次利用国有资产转换经营性质捞取私利的铁证,其他的事情也总结了不少,甚至连我担任副会长的时候,违规提拔你为副总经理的事情都翻出来了,结结实实的做了一份材料给上层,其中还是实名举报,相关的事件也都是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有人证物证,活脱脱的想把我置于死地。另外还有好多有关李董事长利用私人把持集团决策权的负面言论,闹得上面重视起来,把第一神剑都派下来悬在我头顶了,你想想看,赵慎三被她叫进专案组还能干吗?”
卢博文低声严肃的给郑焰红讲明白了一切关节。
郑焰红目瞪口呆了好几分钟,才算是初步把卢博文石破天惊的话消化了,她无比惶恐的说道:“爸爸,连部长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她出现在南州,李董事长应该可以正面询问她的来意的,如果这样,改辩解的就辩解辩解,也免得咱们被动挨打啊!”
“你说的天真,你以为连部长是敲锣打鼓的来南州的吗?我告诉你,人家到现在也没有公开,一到南州就躲了起来暗中调查,老实讲到现在为止,我们谁都不知道连部长藏在哪里调查呢!陈伟成如果送小三进去了,那说明他是知道的,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对我们说,足以说明连部长要求的非常严格。既然这样,赵慎三行踪全无就可以解释了,你也不必担心了。”
卢博文说道。
“我不担心?您说什么呢,老公是亲人,老爹就不是吗?这会子我更担心了呢!不行爸爸,咱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想出法子来突破一下!冷月大人不是玩神秘吗?那正好,我借着找老公的理由彻底闹腾一下,看她还不出现!”
郑焰红低声喊道。
有很多不熟悉纪检行业的人就很不理解,连月冷无非一个高层纪检官员,她判定谁有问题也需要调查取证的,为何她一出马就人人自危呢?这就是连部长一生业绩的最好表现了!
改革开放之后,随着经济工作的全面发展,官员贪贿以及经济犯罪在相当级别的干部当中已经屡见不鲜,而且涉案官员的级别正在往高处蔓延。谁都知道孤掌难鸣,单丝不成线的道理,大案要案也是一样,就咱们集团条条框框的规定之繁琐程度,仅仅一个人想搞什么小动作还真不容易,而必须是多名不同职能部门的干部联手才能行得通。同样的道理,有一个官员出了问题,就会如同葡萄串一般牵连出来一大嘟噜,这一大嘟噜官员又各有各自的人脉网络,各有各的保护伞跟利益相关者,自然引发更大一波的干预热潮。因此在调查过程中,调查者就会遭遇来自方方面面的阻挠跟压力,甚至会查着查着查不下去了,远的不说,赵慎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早年间别的省份曾发生一件重大经济案件,一开始是地方纪检部从一个总监级干部开始进行调查,谁知道越查水越深,越查越复杂,越查牵涉的人越多,最后连调查者都一个个遭到了不测,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坏的影响。这件事最终惊动了上层,连月冷部长怒而出马,亲自挂帅调查此案,对细小的疑点都不放过,牵连到谁却不姑息,历时半年之久,纵横三个省份,最终彻底查清了这个重大案件,涉及到许多相当高级别的官员,连部长所遭遇的“说情风潮”跟“恐吓风潮”之猛烈之恐怖可想而知,可她却铁骨铮铮不畏不惧,利用手中的纪律之剑强势的把那些贪-官尽数送进了该进的地方,恢复了被涉案官员弄得乌烟瘴气的职场风气。经此一案,连月冷的“冷月大人”、“女青天”之名不胫而走,在全国声名赫赫。从此之后,连月冷出马担纲查案就成了好几种象征――此案必破的象征!中央对这个事件一查到底的决心象征!涉案官员不存在任何侥幸逃脱机会的象征!
故而,连部长的出马绝对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无怪乎郑焰红一听就吓得魂不附体,连一贯冷静的卢博文都油然而生一种悲凉,居然有了向女儿托付家小的举动了。
父女俩都处在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情绪当中,虽然卢博文自问做过的每件事都对得起集团性良心,不违背集团的纪律,可是现如今太多事情经不起推敲了,就比如说他为了引黎姿泄露犯罪证据,而“自甘堕落”跟黎姿配合南州机械厂的大变身活动,虽然最终没有形成事实,更没有什么损失,但是他当时的行为如果深究的话,的确就是一种违规。若是别的领导来查问也就罢了,连部长那种认真的领导,难保不会穷追不舍,那结果就真的不好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