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这句话的意思,他很清楚。
他做的那些事情,需要戴望负责么。
他的出现是因为戴望的极度渴望,他本来就是戴望,只是……是不同性格的罢了、
“若是我消失,也算是一种死亡,那个傻子知道什么呀!”
“……”宁宴没有说话。
按着后世的法律,戴望这情况算不算善意的第三人呢。
当有些事情发生在身边,需要抨击内心,需要考验人性,这个时候才会发现不管地位多高经历多丰富,人依旧是个普通人。
是个生活在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
宁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戴珏的回答已经证明了一下东西。
戴珏想要自己承担,比如人格的消失。
看一眼院子里摆着的小桌子,宁宴走了过去。
将桌子上的落叶擦拭掉。
视线落在陆含章身上:“你们说话就好,我去找房东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陆含章点头。
宁宴转身离开。
走到罗琦的房间。
罗琦站在窗口,方才沈凝儿惨叫还有假肚子她目睹了。
对于这些事情,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有钱人真会玩。
富贵人家果然多腌渍。
怀孕的肚子都能弄个假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假的呢?
幸好她贫穷。
正感叹着,瞧见向着她走进的宁宴。
罗琦有些慌张。
她第一眼就认出宁宴了,只是没有想到,宁娘子竟然跟院子的租客都认识。
“大,大娘子您来了,还要布吗?”
罗琦说着,就要向宁宴展示她最近织出来的布。
罗列在箱子里,细细密密的,质量都是极为上乘的。
些许日子不见,罗琦织出来的布越发有水平了。果然,不能小看劳苦大众的智慧。
总有一些聪明人在推动社会的发展。
宁宴从箱子里挑出几皮绢布,对着罗琦说道:“这些,我都要了。”
“那,奴家给您包起来。”罗琦见宁宴调走不少,眼睛都笑的弯了起来。
“嗯,我一会儿会让人把钱给你送过来。”
“那就辛苦大娘子了。”
宁宴摆摆手,这有什么辛苦的。
来回跑的又不是她。
宁宴想说话的时候,什么话题都可以扯到。
比如……
宁宴就跟罗琦谈到罗琦的儿子。
“身体好些了没?”
“吃着药呢,最近好多了。”罗琦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不用宁宴牵引就说道:“听说神医薛先生已经来了京城了,若是有机会定要让薛先生给诊断一下。”
“……”薛先生就在自家后院。
罗琦对于薛先生的落脚点,一点儿都不了解还跟宁宴随意的扯话。
“若是能够请到薛先生,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宁宴叹一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看一眼罗琦说道:“冒昧问一下,你儿子身体是什么情况,我也认识几个大夫,或许可以帮忙?”
“之前还是好好的,去年摔了一跤,腿断了,就经常就下雨疼,下雪疼,不能出去长时间走路……不能跑跳跟人一起玩,现在整个人都没有精气神了。”
“摔断腿……”若是换成后世的医学。
肯定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薛先生对个骨骼对人体的研究到了什么程度呢?
宁宴叹口气。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疗了。
“大娘子,若是胆子大的话,可以跟奴家过来一看。”
“嗯。”
宁宴走在罗琦身后。
罗琦推开里屋的门。
小小的房间暗沉沉的,窗帘拉死了,走进去的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
罗琦快步走到窗前,把窗帘扯开。
这一瞬间,宁宴瞧见缩在床上的小少年。
小孩脸色苍白,没有健康的红晕,缩再床上,看见有陌生人,赶紧的躲了起来,就跟藏在的井底的小青蛙一样。
小孩子躲起来,是对外面世界的害怕么。
宁宴叹了一口气。
慢慢往床边挪动。
小孩就跟受了惊吓一般,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宁宴。
宁宴脸上露出笑来。
然而……
看见宁宴笑了,小孩更害怕了,转头往一侧看去。
不敢跟宁宴对视。
宁宴……
她有这么凶么。
罗琦的关键性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罗琦走到小孩儿身边:“别害怕,这个姐姐认识那位很厉害的大夫,肯定会把你的腿治疗好了……”
小孩脸色更白了。
听见腿的一瞬间,手指都颤抖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啊,未来的一切都有着无限可能。
医学的进步刻不容缓,薛先生年纪越来越大。
也不知道阿旺从薛先生这边学了多少东西。
能不能传承下去。
医学这个职业,只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能有所进步。
故步自封是不行的。
宁宴心里突然的有些急躁了。
人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是医学跟不上,可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得会发生什么样的人间惨剧。
“小宝,来把被子撩开,你撩开了,娘就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罗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祈求。
为人父母的,看见孩子这么痛苦,心里才是最为难受的那个。
既要小心翼翼不让孩子感觉到那些鄙视以及干扰,又得把孩子照顾的妥帖了。
做父母不容易,做一个有担当又合格的父母就更不容易了。
小孩儿,往外挪动一下。
罗琦撩开床上的灰色的帘帐。
小孩的腿就映入宁宴的眼睛。
……小孩的腿,很不好看,很丑,有些像静脉曲张一样。
而且,小腿的一部分是青紫的,宁宴眉头拧了起来,这……
情况更像是接骨的时候没有丰富的经验良好的技术支撑,倒是失败的试验品。
吸了一口气,宁宴看向罗琦:“摔断骨头之后谁给续上的?”
“街口刘家药房的大夫。”
罗琦说完,抬眼看向宁宴,想从宁宴的眼神里看出一些什么。
然而……
罗琦注定是要失望的,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宁宴弯下身子用被子把小孩儿的腿盖住,伸手在小孩儿的额头上摸了一把:“我可以把薛先生请来,帮助你,但是我也不确定孩子现在的情况到底能不能痊愈。”
“能请来薛先生就很不容易了。”
罗琦没有为难宁宴
若是薛先生都看不好的话,几乎可以判定,孩子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了。
那个时候她也可以早做打算。
宁宴恍惚一下,想到当初刚认识罗琦的时候,罗琦脸上的苍白无助,也许小孩儿的腿是那个时候摔断的吧。
人生突然遭受磨难,估计没有几个人撑得住。
若是当初早些发现,可以帮着寻找一个靠谱的医者。
小孩儿的人生也不会跟现在一样绝望。
然而……
千金难买早知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说些什么未免有些矫情。
倒不如做好眼前的事儿。
“改日我带着薛先生上门。”宁宴说着抱着买来的布匹往院子里走去。
戴珏跟陆含章在下棋。
宁宴对于围棋不太了解,不过依旧可以看出来两个人势均力敌。
能够让陆含章在下棋的时候全力以待的除了温言似乎只有杨太傅了,现在……多了一个戴珏。
只可惜……
戴珏这个人格在这个世界上停留不了多久了。
宁宴坐在一边看。
太阳西斜,终于戴珏站起来,没有被面具挡住的嘴角微微上扬:“承让。”
陆含章拱拱手。
这一局戴珏赢了。
宁宴浅浅笑了一下。
陆含章不管是输是赢,对于她来说,都不太重要。
下棋而已,若是因为这个就影响二人的感情就有些不划算了。
不过是娱乐项目而已。
走出槐花胡同,宁宴发现戴珏跟在她身后。
“你不回去?”
“回去做什么,孑身一人,多孤单。”
“那你也不能总是跟着我们呀!”
“为什么不能跟着,我是陆将军一母同胞的弟弟,现在又是孑然一人,跟着长兄,无论如何都说的过去,对不对?”
戴珏说着话,将脸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对上戴珏的一张脸。
陆含章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宁宴对于陆含章极为了解。
知道陆含章是如何想的。
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戴珏。
戴珏又把手里的面具扣在脸上,若是不戴面具会有什么影响,戴珏又不是傻白甜自然是可以猜到的。
避免麻烦的法子就是重新扣上面具。
陆含章脚步停顿一下
看向戴珏:“我有今天,从不是因为自己是父亲的嫡长子,这些不会对我有影响的,若是不喜带面具,摘下就好。”
若是连自己的出身都不敢面对了,那样的自己还是自己么。
陆含章从不屑使用欺瞒的手段,就算因为出身丢掉现在拥有的东西。
那又如何,他还活着,健康的活着有手有脚的。
根本就不必为难自己。
而且……
就算身份是假的,就算不是陆家的长子,但是……他已然姓陆,赫赫战功也做不得假的。
有本事的人从不畏惧魑魅魍魉。
同样这样的陆含章也让宁宴着迷。
不会在富贵生活里迷失自己。
永远的自信自强。
男人本色,如此方是。
戴珏轻轻笑了一声。
看向陆含章:“那你可是要小心了。”
说完将手里的面具扯了下来。